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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入V公告


何美馔看见妹妹替自己出头,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慌张。

        她摇摇头让何珍馐不要管这件事。自己委屈也就算了,何必再拉上妹妹?

        何珍馐单独挑了何家对俞家的恩情来说,绝口不提何美馔与俞彦之的婚事。

        俞彦之退婚时,虽把何家资助的银钱如数退还,但情分是无法用银钱衡量,此等忘恩负义的做法犹如把何家踩在地上。

        何珍馐说:“俞家家境普通,你却有几分读书之才,我翁翁不忍埋没你,出资送你上学;你母亲病重,我翁翁借你们娘俩银子治病;何家怜你家贫,常常邀你们来吃饭,不料你中举后却如此对待昔日的恩人!”

        何珍馐的话说完,俞彦之脸上冷清的神色出现了丝丝裂纹,一直端着的君子姿态险些端不住了。

        与他一行的儒生根本不拿正眼以待她们,闻言皆是笑成一片。

        “你是那个在州桥夜市摆摊的何家娘子?”

        何珍馐闻言不卑不亢地说:“正是在下,难道你欲要拿我何家在路边摆摊,而你乃朱门绣户子弟辱我?亏你是读书人,你大约是不知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而百里奚举于市吧。”

        那儒生终于被何珍馐的话羞辱到了,脸上浮出难看之色。

        这时候恰好方举子路过,听见何珍馐方才那一通话,拍手称快,“好一个百里奚举于市!傅三,你们聚在一起欺负弱女子未免难看!”

        方举子对何珍馐有些刮目相看,虽然市井女子不识文墨,可是她不卑不亢,敢为维护长姐而站出来,比那些儒生强多了。

        俞彦之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他终于起身,双手作揖道:“何二娘子说得有理,方才是我们不对。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

        “我愿意双手奉上所有家资,助何家早日渡过难关。”

        何美馔看着眼前的俞彦之,何曾见过他低头认错的模样?

        何珍馐冷淡地道:“雪中送炭不易,锦上添花却不难。何家已渡过最艰难的时刻,不需你的假意资助。你的嘴巴且放干净些!若是再让我听见这般言论,休怪我不客气!”

        她牵着长姐离开了河畔。

        何美馔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默默地流了出来。何珍馐轻轻地拭掉她的眼泪,认真地道:“大姐,此等人不堪为夫,你今后会有更好的夫婿!”

        “有的人虽着华服美袍,私底下却品德败坏;有的人虽有钱,往上数几代说不定和我们一样是泥腿子,何家虽然穷,但挣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凭自己的劳动、干干净净挣来的。”

        何家能一朝败落,焉知没有再度崛起的机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今日的耻辱何珍馐记下了。

        何美馔闻言抱住妹妹清瘦的肩膀,二娘虽娇小单薄,但此时却给予了她无穷的力量。妹妹方才替她出头了……

        何美馔擦掉眼泪,坚定地道:“我不要什么劳什子夫婿了,二娘以后教我做菜吧,今后我们齐心协力,把何记发扬光大。”

        何珍馐欣喜于大姐竟有如此超前的想法,她点头,“好!”

        ……

        河畔。

        何美馔不知跑哪去,久久不见人,何家的长辈有些慌了。

        田秀珍转头,发现大娘拉着二娘的手朝他们走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原来你是去接二娘了。”

        何母与何奶奶询问何美馔相看的结果,何美馔摇摇头,“我们回家再细说。”

        何家兄弟带着何珍馐去桥边观赏教坊司的表演,何嘉仁兴奋地朝妹妹挥手,“二娘,这里!我给你占了绝佳的位置。”

        上巳节这天,城中聚集了文人雅士,赋词作诗。他们手中执起杯盏,玩着行酒令。附近食肆酒坊的小二忙于往返奔波,为他们递上最新鲜的下酒菜。大户家的女子则是较为矜持,寻常时候不易见得到,上巳节时她们或藏于酒楼、游船上,或在郊外庄园观赏春景。

        贵族玩着投壶、行酒令、骑射、琴棋书画……取乐的项目令人眼花缭乱。而何珍馐这些普通老百姓则是随大流,守在河边等着傍晚欣赏教坊司的歌舞。不多时,河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三教九流各色阶层人士均有。

        终于等到天黑,东京城中张灯结彩,金碧辉煌,锦绣纹彩交相辉映,让何珍馐真正地感受到了黎朝的繁华热闹。

        此时一艘装潢华贵的游船在众人期待中缓缓驶来,船上坐着十二优伶,皆是穿着彩衣华服,手中拿着乐器,欢快的乐曲飘荡两岸。

        众优伶簇拥着的一名优伶,她抱着琵琶弹唱起了《琵琶行》,女子脸上带着纱幕,眉心缀着一点朱砂,拇指犹如青葱,急促地弹起琵琶。虽然不见其面容,却让人轻易猜得出她是一个极为绝色的佳人。

        她的出现让许多文人学子为之呐喊、疯狂。

        温暖的春风载着天籁般的歌声,迎面扑来,直把何珍馐熏得陶醉。她的眼睛一瞬不错地盯着华美的游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挪开目光,何珍馐心领神会:她碰上新的任务对象了。

        直到教坊司的游船已经走远,何珍馐还在盯着那船看。何氏兄弟也是听得陶醉不已,耳边的曲子犹如仙乐,听完乐曲浑身的疲惫都消失了。他们转眼一看,不料妹妹更沉浸其中。

        何嘉信微笑着说:“二娘看得痴了,这会还没回过神来呢,走吧,咱们回家。”

        教坊司的游船表演结束后,河岸两边挤满的百姓渐渐散去,人流顿时变得稀少。他们或是回家、或是逛夜市。

        何珍馐点点头,既然是任务对象,日后她该是有机会能见得到的。

        何珍馐与兄长一路穿过繁华的夜市,往何记铺子走去。路边有卖莲花灯的小贩,举着精巧的灯盏叫住何珍馐,“小娘子可要买盏河灯?”

        “便宜卖啦,原本要二十文的,现下只需十文一只。”

        何珍馐向来喜欢这些精巧的玩意,河灯做得如此精细,让她看得不禁入迷。她正欲掏钱买灯,何嘉仁率先给她付了钱。

        他笑眯眯地道,“我倒是差点忘记二娘还是小姑娘,没放过河灯呢。”

        平时二娘给他留下了太靠谱的印象,以至于何嘉仁常常把她当做大人看待。

        小贩给了何珍馐一支笔,让她写下心愿放入河灯里。她摇摇头没有写愿望,世界上大抵无法完成的心愿才会写于纸上,寄托上天帮忙。何珍馐的心愿一定会实现。

        她随了一回黎朝姑娘的大流,把点燃河灯放入了河里。

        莲花灯芯的烛火在黑暗的河流之中跳动,千万盏河灯汇在一起,璀璨得犹如茫茫的星河。此时河边缓缓驶过一条船,船上坐着一个和尚,通明的灯火把他的脑袋照得发亮。

        和尚对面的那人,乌发黑眸,高挺的眉骨如峰峦,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冷白的皮肤被灯火衬得如上好的冷玉,面容清淡却略嫌几分苍白。他喝着茶,漫不经心地同眼前的僧人闲谈。

        何珍馐一怔,求缘和尚他竟然……有头发?那日在相国寺见到求缘和尚时,他带着僧帽,何珍馐以为他是正经的僧人,不料却不是。

        他所在的游船缓缓从何珍馐的身边驶过,河对岸繁华的夜景,如银练般的灯火映在他的身后,汴京的繁华与他的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

        何珍馐抿起的唇渐渐弯起,没想到今日居然有缘能再见到他。

        能再碰见他已经足矣,何珍馐并不贪心能多看他几眼。放完灯盏后,她同大兄说:“回去吧。”

        此时往返的人流渐渐稀疏,一股人流正从河岸撤散,不知从哪里撞出一个人,抓着何珍馐的肩膀便把她往河水中拽去。而何嘉仁唇角笑容顿消,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他的手不及那人快,眨眼之间妹妹便被推入河中。

        那人正欲大声地叫:“有人溺——”

        何嘉仁兄弟这会还能不知道他的意图,这歹人是故意的!眨眼间兄弟俩把他摁死在地上,堵住他的嘴。何嘉信立即跳入水中寻找妹妹。

        三月春寒料峭,这条河道的河道有十余丈宽,水流虽不急,但是河中暗涌良多。曾经也是溺死过不少百姓。何嘉信扎进河里,奋力地往妹妹游去。

        可是他身边还有另一个油头粉面之人欲要游到妹妹身边,何嘉信一瞬之间闪过无数阴暗的情绪,焦急、心痛,恨不得把这歹人摁死在河里。

        二娘……可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

        游船上。

        随缘给谢肃北念了一段经,念完经后从容地问他:“不知师弟近日得到了什么宝物,竟不必再去相国寺。不过今后若是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派人寻我,我可为你念经。”

        谢肃北口风紧,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这是他思索良久才得到的答案,食物亦是汲取天地正气滋养而成,食疗的方法好比吃药,食物携带着天地正气,滋养他的身体。人生病了也是吃药见效更快。

        谢肃北不打算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任何人。

        不料下一瞬,谢肃北的“秘密”被人冲撞入河,而他放在她身边盯梢的暗卫,因为人流居多而不好直接下水救人,正拐去另一处河岸悄悄潜入水中。

        河中落水的何珍馐渐渐地看不见人影,谢肃北来不及思考,当机立断扎入水中。

        没有人看得见远处一艘游船下来了一个人。

        何珍馐两辈子都不会水,河水渐渐没过她的头,此时忽然有一双臂膀揽住了她的腰,轻轻地把她托住,带到河边。

        何珍馐吐了几口水,四下一片宁静,人迹罕至。她抬起头看是何人将她救起,不料看清来人后,她的脑袋“轰”的一声,发出嗡嗡的鸣叫。

        这是……求缘和尚?

        只见月光下那人清冷的脸,微微侧过一旁礼貌地不去正视她,他的发梢几滴水顺着下巴流下,一路流到喉结,弧度清晰可见。银霜似的溶溶月光落在他的身上,薄薄的直裰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何珍馐两颊滚烫,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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