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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柳欣欣来这,纯粹是一个巧合。一是为了散心,二是游山玩水,见见不同的人不同的事,能找到一个合适的采访对象。毕设用的,想要高分就只能多下些功夫。

        栾青珠,柳欣欣捧着杯子打量她,她无疑是一个好的采访对象,一个充满神秘感的女人。她很吸引人,包括她。

        柳欣欣拿起桌上的保温瓶给她倒了杯水:“姐姐喝。”

        栾青珠抿了一口水。

        她不说话,对柳欣欣之前的疑问也不感兴趣,只是低着颈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栾姐姐。”柳欣欣开口。

        “嗯?”面前的女人应声抬头。

        柳欣欣起身,颇有些郑重的感觉:“我是z大新闻专业的学生,柳欣欣,柳是柳树的柳,欣欣是欣欣向荣的欣欣。”

        “嗯。”栾青珠点头。

        她一脸你说什么都可以,我可能明天就忘记的模样,让柳欣欣一时间停在原地。

        等了许久,栾青珠仍不见她说重点,微抬脸问:“什么事?”

        “我、就是……”柳欣欣挠挠头发,借梳理头发的空档缓解尴尬,再三给自己打气后一鼓作气地说:“栾姐姐我能不能采访你一下,当做我的毕业设计。”

        毕业设计。这个词对栾青珠而言既陌生,又熟悉。她眨眨眼,略微水润的质感,乌黑的眼珠竟有些孩童般的天真。没有人采访过栾青珠,可作为栾青,她拒过很多人的采访,也正因如此,网络上鲜少出现她的信息。

        “为什么是我?”

        柳欣欣掩饰尴尬的手就没放下过:“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她太好看,太引人注目,太……柳欣欣还想说些什么,栾青珠笑着摆摆手:“那行,就这样。”

        幸福来得太突然,毫无预兆就砸脸上了,柳欣欣的手臂还架在脑袋上,啊了一声。

        “就先这么说,不早了我上去了。”

        栾青珠从桌前起身,施施然飘了回去。

        这个晚上注定无眠。

        第二日早,小辉端着碟子上二楼送饭,敲了许久的门无人应,他在门口踌躇许久,久到楼下月姐探头问。

        “阿辉,怎么?”

        “月姐,房间没人。”

        月姐眼睛一转,想起来:“大清早挖鱼去了,跟你说一万八千遍让她自己下来吃,你非得端上去!”

        小辉被骂也不生气,端着碟子再从楼上下来,未曾跟月姐争论过半个字。

        他扭头拐进厨房,留给月姐看背影。

        “呸!这半大小子!”

        海边,这里勉强称作海边,有一望无际的淡蓝色,在极远处和天相交。吹到脸上的风是咸咸的,总觉得掺着沙。栾青珠拎着小桶光脚踩在沙滩,一步一个脚印,绕着边界走出好远。

        每天涨潮落潮时,海边会冲上来很多小生物,她来挖贝壳,一个两个都不满意,挑挑拣拣了好久,还是攒不下。

        日出之后,海浪轻卷慢涌,人也多起来,栾青珠走过一个完美的圈,穿好鞋回去。

        她的衣着很衬海滩,一身轻薄的深蓝色纱裙,一顶米白蕾丝边的长檐帽,草编鞋。

        日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拉细,海风辅以温柔。

        这美好的感觉止步于几分钟后,一道雷闪,晴天白日突然下起雨。哗啦啦砸在地上棚户上,栾青珠望望天,再看看周围的环境,躲去屋檐下雨也会溅到腿上。

        她咬咬牙,踩着水跑回去。

        一路跑回民宿,街上的人吵吵嚷嚷赶着雨下大前收拾摊子,楼上晒起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不免被下面的人扯着嗓子喊xx楼xx户人是木的吗!还不出来收衣服!

        栾青珠在一片混乱中撞开门。

        她没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陈寰。

        她见过他照片,只有侧脸。

        桌上的茶水滚沸,陈寰坐在桌前,见到她踉踉跄跄的扑进来,放下茶杯起身想要扶起她。

        从他起身到他接近,这短短几秒足够栾青珠看清他,额尖至下巴,三庭五眼,明暗有致,他有一张连画家都高攀的脸。

        “还好吗?”

        栾青珠的心猛跳,挡开他伸过来的手。

        她压着帽檐,陈寰看不见她脸,视线落在她湿漉漉的腿上。

        柳欣欣从楼上跑下来:“姐姐你怎么了?”

        “外面下雨。”栾青珠简单一句,径直扶着柳欣欣的手上楼去。

        她的动作轻缓优雅,被雨淋湿,被沙子蹭到腿上,被台阶磕到膝盖,陈寰的目光一直跟随直到她关上门。

        栾青珠背靠房门脱力般地滑下去。

        她害怕。她没法对他不害怕。在他伸手靠近自己的一刹那,栾青珠头皮发麻只觉下一秒就要被他活活掐死。

        她的手慢慢捂住脖子,这么多年过去,或许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那种窒息濒死的感觉怎么也忘不掉。

        极致的恐惧之下,栾青珠不可抑制地对他产生渴望。他的脸,他的眼睛,乃至他蜷缩在小巷子里随意露出来的手腕,每一帧都简化成一个线条刻在她脑海,他是她的灵感,她所能描绘出的极致。

        自他以后栾青珠再也没有遇到能挑起她神经的人。

        过了很久,潮湿的纱裙都快干了,栾青珠抬起头,奔到画板前。不用起型也不用调整,她抓起一支铅笔快速涂抹,几分钟后,一幅速写完美呈现。

        画完,栾青珠站在几步开外欣赏这幅画,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是看着看着,突然发笑,眼泪成串地落下来。

        栾青珠扔掉笔。

        她这几年的挣扎就像个笑话。

        看啊,她日日夜夜的努力比不上瞬间的灵感爆发。陈寰让年少的她见过什么是极致的美感,所以五年、十年、很多年,她都没能从他给的东西里逃离出来。

        栾青珠面对这幅画直至深夜。

        屋里没开灯,她早上走得急,忘了要关窗拉帘子。县城的夜晚来得格外早,格外冰冷,人们都睡下,月光沿着窗玻璃照进来。

        搁在地板上的手机嗡嗡两声,栾青珠听到声音回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面,麻木了一会才想起是手机。将它捡起来,摁亮屏幕,惨白的光立刻照亮她的脸。将将十二点整,qq发消息庆祝今天是她和王怀成为好友的第九年。

        九年,好快。第一想法竟然是这么久了。她今天见过陈寰,感觉恍然隔世。她不停地回想那短短几分钟,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个过程,像回到十七岁,她还在那条街,疯了一样跑回家,丝毫不顾双手正往下滴的血。

        栾青珠点开和王怀的聊天窗口,上一条消息停留在两个月前,王怀下午两点催她交画,她隔了半日,凌晨两点疯狂辱骂他。用词肮脏不堪入目,栾青珠自己看着都蹙眉。

        她犯病的时候经常做一些很偏激的事情,她自己知道,往上再翻几条消息,几乎差不多,王怀催画、劝她吃药,她骂人。栾青珠点了点屏幕,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又一个个删除打下的字。

        这时候王怀发过来消息:“又在熬夜画画吗?”

        “没有。”栾青珠很快回复。她弯起食指塞进齿间,一点点撕磨,她明白错在她身上,修修改改只发出去一句:“九周年好友快乐,王怀。”

        王怀很明显没想到栾青珠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还发消息提一下。沉寂许久才回:“九周年好友快乐。”

        温情脉脉的话不适合栾青珠,王怀也不适应跟她心平气和地发消息,“旁边有人吗?介意接个电话吗?”

        栾青珠回:“不介意。”

        下一秒电话打进来,王怀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栾青,你听我说,最近青联那边走了两个赚钱的,正缺人,你看你要不要过去,我有朋友在那边做代理,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下,尽量给你谈到最高分成。”

        王怀语速急促,吐字清晰。栾青珠平静的时候少见,得在赶在她发疯之前把事情说明白,生怕晚一秒栾青珠就又陷进去。

        “嗯……”栾青珠唔声,走到墙边,王怀听到她这边“啪嗒”一声,满室皆亮。她回到画前:“王怀,我给你看幅画。”

        王怀愣了许久,他有多少年没听过这句话。

        栾青珠没挂电话,拍照的咔擦声连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栾青珠这个人有病,病得不轻,她无法忍受不满意的画留在房间里,她会立刻撕碎所有,这些年她画的多,撕的也多。

        王怀试过在她刚画完后抢下来一两张拿去卖,结局往往是激怒她,抄起周围能拽进手里的一切将他狠狠抽一顿,再把画抢回来撕掉。一般在争抢过程中就撕得差不多了,然而栾青珠不撕到粉碎不罢休。

        现在她说,王怀,我给你看幅画。

        一张不怎么清楚、因为闪光灯靠得太近曝光严重的照片发过来。王怀的眼睛闭上两秒后睁开,两指拉大图片观察细节,颜色不一样,线条不一样,这不是那一张,这是新的!

        “可以吗?”她在电话里问,半天滴水未进,嘶哑的嗓音更是为这张画增添了一些不太现实的感觉,王怀觉得可能在做梦。

        他挂了电话,栾青珠不解。

        隔了一会手机振动,显示王怀来电,栾青珠接听。

        他有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兴奋:“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吗?”

        “嗯,打了。”

        “所以那幅画是真的!”

        “嗯。”

        “栾青!你太棒了!”现在他才像疯了的那个:“你画得真好你知道这幅画的价值吗答应我现在睡一觉明天起来直接寄给我!”

        “所以,你想要代理它?”栾青珠非常冷静,甚至冷冰冰的。

        王怀一口答应:“当然!”然后想起他们已经解约了,还是他们单方面解了她的约,王怀激动膨胀的心瞬间冷却,有些艰涩地开口:“你不愿意了吗?栾青。”

        “没有,我愿意。”

        “那合同——”栾青珠开口打断他:“随便你,我不在意。”

        王怀还想说些弥补的话,栾青珠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她将手机紧紧攥在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耳朵里逐渐响起嗡鸣声,耳鸣,她已经很熟悉了。但是没关系,她欠王怀的用这张画补了,他可以抽很高的利,她不会在意的。

        栾青珠吃了药,并没有细数究竟吃了几粒,反正是很多很多。她慢慢走到床边躺下,今天过了很满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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