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这种疼痛很诡异，跟以前练武受伤的疼痛完全不一样，虽然现在暂时还能忍，但是总是一抽一抽地折磨着他，让他坐立难安。
只有到了酒店以后，躺着稍微好一点，但是也没好太多，那种持续性的疼痛敲击着他的太阳穴，让他在晕乎与清醒之间不断重复。
而且，他不能躺着，他还要替江月欢试镜。
“欢姐，我有布-洛芬，你要不吃一片吧，痛经不能忍着，该止疼还是得止疼。”
旺旺给他递上药跟水。
林霰寻接过，吃下药，心理上好受了一些，虽然作用没那么快。
他短暂地休息了一会，感觉可能好一些了，活动了一下身体，前往试镜的地点。
然而在到达试镜地点的等候区时，他突然感觉腹部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痛较之之前更加剧烈难忍。
他脸色苍白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助理不能进来，马上又要试镜，他要么选择忍着，要么选择放弃。
有那么一瞬间，他连腰都直不起来，就连一旁准备的另一个女演员都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只是下意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不能在竞争对手面前表现出懦弱，这是他一直明白的道理，只是有时候明白道理也不能解决现实的问题。
就算痛苦，还是要完成应该完成的事情，听起来似乎更痛苦了。
可是他已经走到这里了，他好像应该有不能放弃的理由。
听到江月欢的名字，林霰寻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走进试镜的房间。
这次试镜的内容主要是打戏，原本的女演员说是因为疫情影响了档期的原因没办法参演，但实际如何并不好说，据旺旺打探到的，她是因为接到了另一部大ip且戏份更重的女主戏，加上导演一直不是很满意她的训练态度才跑路的，所以打戏可能是这个角色的重点。
影视剧里的打戏主要是套招，不求每一招多实用，但一定要漂亮，又不能过于花拳绣腿，力度仍然要在线，所以学会控制力量，收力很重要。
制片知道江月欢是投资方的人，看这细胳膊细腿的又没武术底子，根本不抱希望，这个角色虽然是临时换人，并且是个人设有点怪异的女二，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好，但还是有不少公司来打架搏一把的，不一定就非得用林霰寻团队的人。
然而林霰寻一出手，对戏的武指作为内行就看出门道来了，更难得的是，虽然对方看起来是练过武的，但是套招也很流畅，完全知道镜头需要什么样的动作。
一来一往，打得导演眼花缭乱。
江月欢练过舞蹈基本功，虽然无甚天赋，但毕竟身体底子还在，体态很轻盈，某些躲避的动作由林霰寻的专业能力发挥出来，显得格外漂亮，整个人看起来游刃有余。
体重轻就点敏捷，这也符合剧中角色的定位，虽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小女生，实际上能干翻几个彪形大汉。
而他的膝击出拳等，力度也并不弱，虽然是因为武指的配合，对方并未真正用上蛮力，但看起来对战效果很猛。力量是能训练的，他这几周没白练，江月欢也有舞蹈以及……她口中的中考体育的底子，应付一下拍戏肯定是绰绰有余。
一套流畅的打戏下来，有自己的习惯在，林霰寻甚至还能主动将动作细化得更合理漂亮，让在座的导演制片不禁暗自点头鼓掌。
武指最后被“打倒”在地上，林霰寻苍白着脸，伸手去扶他，两人互相点头示意，以示尊重。
导演跟总制片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用说，各自都在心里打好了分数。
在大家都各有来历的情况下，如果能择优选用，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实话实说，你的打戏很漂亮，比之前任何一名试镜的演员都好。”
导演直接干脆道：“你再来试试这一场戏。”
这是一场女警的重头戏，枪杀同事。
“我好喜欢跟我演对手戏的这个小女警的角色啊。”
江月欢托腮道：“虽然感觉最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可是人设好拽哦，一念之差，枪杀掉多次性-侵幼童但逃脱制裁的官n代同事，然后便走上没有笔记的killer之路，表面上是个可可爱爱的甜妹实习生，实际上利用职务便利不断消除自己犯罪的证据。”
“难怪跟我是死对头，她跟我正好是对照组，我是好像还有点良知的恶人，她是以恶制恶的善人，并且对待恶人手段极其残忍，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
江月欢道：“就是每次跟她见面就要打起来，她这战斗力也太强悍了，每次都是我挨揍，难怪我也差点设计死她，也没多大仇，就是单纯想弄死对方。”
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一大堆，林霰寻对这个人设大概也快了然于心，这个小女警的角色有些特殊，并不是现在影视剧里常见的女性形象，因为自身战斗力极强，所以她身上的血性也比较重，但又有一颗聪明的大脑与善良的心，性格竟然还很诡异的开朗，一点也不苦大仇深，结合之下，变成了一个说不上是反派还是正派的复杂人物。
大概就像江月欢说的，是没有笔记的夜神月，好像正义，又不那么正义。
而枪杀同事这一场戏，她可能尤其喜欢，还给他分析小女警“黑化”的心路历程，其实一开始小女警也想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警察的事，尽快转正，官二代同事虽然讨厌，但她也不为了转正而忍着，该打报告还是打报告，该揍还是揍，他父亲知道了这些事，竟然还很支持她，她一度以为同事的父亲其实是个好人。
然而同事父亲的好其实是没有触及到底线，当事情严重到会真正毁掉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直接揭过，就像对那些求助无门的家长一样，她甚至亲眼看到证据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一开始很茫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原本以为自己会逐渐习惯融入黑暗，但是又觉得好像可以用一些更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
一个雨夜，她出外勤任务，他们接到群众举报有人疑似涉-毒，而就在这个雨夜，她终于抓住了一个绝佳的时机，她的枪法很准，想要杀一个人，不需要开第二枪，而她的工作其实很少需要开枪杀人。
死在她枪口的第一个人不是罪犯，但也是罪犯。
林霰寻还记得江月欢一个人沉浸在讲剧情中的那种神情，她说到开枪后，是终于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以后的茫然，接着却是放松的笑容，她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虽然画面都在脑海，但林霰寻整个人还是有种莫名的紧张，握住“枪”的手也逐渐攥紧。
他跟表演是真的互相排斥，也说不上谁能劝服谁。
林霰寻站在对手演员身后，抬起枪，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在做着一场极大的斗争。
不是他想加戏，主要是肚子真的疼。
刚才打斗戏的时候，他差点没先武指一步倒下去，完全是靠最后的毅力在强撑着做动作。
而现在就是毅力的后遗症，腹部翻搅，他疼得连回忆的画面都有些模糊，却还要在这时做自己根本不擅长的文戏。
“砰。”
疼痛之下，林霰寻也顾不上自己配了个很傻的开枪音效，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演员倒下，他扯起嘴角，像是解脱了一样，缓缓转过身，朝着房间门口走去。
导演虽然感觉这一段表演有点不太对劲，皱了皱眉，虽然不太满意，但并未喊停，而直到林霰寻走到门口，他才察觉到异样。
林霰寻拉开门，看到眼前那张充满诧异的熟悉的脸，轻轻笑了笑，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江月欢还在他身边，秦蝶跟旺旺也在。
旺旺见他醒了，第一个匆忙道歉：
“对不起欢姐，我不知道你有胃病，我应该事先看清楚的，有胃病不能随便吃布-洛芬，这次是我的疏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秦蝶脸色并不太好：“她疏忽你也跟着疏忽，自己身体什么情况没点数吗？既然疼就不该强撑，这个角色也不是非要靠你拼命才能拿到的。”
她算个随性的人，活这么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也见过了，这次却难得有些生气。
原本最该说些什么的江月欢则是一言不发，她沉默了一会，对秦蝶跟旺旺道：“他现在可能不想听这些，让我跟他聊聊吧。”
虽然知道秦蝶是好心，但没有谁晕倒醒来后想听到责备的，她想让大家都冷静一下。
秦蝶转过头，虽然还在生气，但还是难得地嘱咐江月欢一次：“她病了，你说话尽量收敛一点，别像以前那样，就最近这段时间这样就好。”
林霰寻：“……”
林霰寻：你还不如不说。
江月欢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病房。
她转过头，看向林霰寻。
“对不起。”
江月欢的语调也有些没底气：“我的胃病不常发作，所以我也忘记告诉你了，生理期我经常会痛经，也没来得及及时跟你说。”
林霰寻想要坐起来，腹部一抽，他皱了皱眉，江月欢立马拿枕头垫在他背后。
“还疼吗？”
她担忧道。
“还好。”
林霰寻当然不可能承认很疼，不过现在也的确比之前好多了。
“我也没想到，你能顶着胃痛和痛经去替我试镜，还是打戏……”
江月欢也是听到他要来试戏，因为担心才选择过来，想着帮忙搭戏，没想到一来林霰寻就直接倒在了她面前。
“你不用误会，答应了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好，不是为了任何人。”
林霰寻淡淡道：“我小时候练武受伤都是家常便饭，比这疼多了。”
想到江月欢每个月或许都要忍受这种疼痛，他要喊疼也太丢人了，虽然真的确实很疼。
虽然他这么说，江月欢还是忧心地看着他的腹部，看得林霰寻浑身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莘湾他们把剧情写回来了，我当然要跟你尽量处在一个地方，以防万一，随时做好准备。”
“我明白了。”
江月欢还是有点愧疚。
“林霰寻。”
“嗯。”
“我好像谢你太多次了，显得我的谢谢有点不值钱了。”
“……”
“可是我还是想跟你说谢谢，我本来，已经离我的梦想很遥远了，可是因为你，好像一步一步近了很多，这都是我以前完全不敢想的。”
“不对，其实我以前也经常想，但是从小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梦想之所以是梦想，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很难实现，大多数时候，做梦永远是做梦，就算祈祷一千遍一万遍，上天也不会因此而动容。”
“所以能够遇见你，我真的感觉很幸运。”
林霰寻垂下眼帘，掩盖住眼神中的情绪。
“我不是一个喜欢亏欠他人的人，所以你帮我的，我也想要帮回来。”
江月欢竖起拇指道：“我又给你接了新的广告代言电视剧。”
林霰寻：……恩将仇报是吗。
“总之，”
江月欢语调又低落了回去：“真的很谢谢你。”
林霰寻看她难得蔫巴巴的，想了好一会，才轻声道：
“我也一样。”
江月欢倏然抬起头，眼睛一亮。
“你刚才说什么，你也一样？”
林霰寻立马否认：“没有，你听错了。”
看她这么得意，早知道就不说了。
“我怎么可能听错，这是你的听力吧？”
“……没有就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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