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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床铺前,丁贵宝正将几件衣服往一个提包里收拾。

          姚玲从外面轻轻走了进来。她忧虑不安地看着丁贵宝收拾东西,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就在家踏踏实实地找点事情干不好吗?何必非要、、、、、、”

          丁贵宝手里忙着,嘴里不耐烦地:

          “你还是就少啰啰点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过就是去给跑买卖的朋友帮忙看看摊,又不是去歪扭胡缠。再说,人家这也是好心一片,想让咱多挣几个钱嘛。这样的大好事上哪找去?可你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总就不往好处寻思?简直了!”

          说着话,收拾完毕的丁贵宝,提起皮包就绕过姚玲往外走去。

          姚玲片刻未动、、、、、、

          忽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姚玲几步追出里间,朝正要迈出门槛去的丁贵宝喊了一声:

          “你等一下、、、、、、”

          丁贵宝不由地停住脚步,扭回头看着从里间追出来的姚玲。

          姚玲没有急于说啥,而是先从衣兜里一摸索,拿出了一点钱,朝丁贵宝一递,这才开口道:

          “给,这点钱你也带上吧、、、、、、出门在外的、、、、、、”

          姚玲这看似平淡的话语、举动,令丁贵宝的心下禁不住就是一动。他怔了一下,之后用少有地温情的目光看看姚玲,开口道:

          “还是你留着在家花吧、、、、、我走了。”

          丁贵宝转回头大步走去。

          姚玲走到房门口站住,目送着丁贵宝走去。当丁贵宝消失在院门外,她一时仍站在那儿没有动、、、、、、

          对于丁贵宝的此次外出,尽管丁贵宝让姚玲只管放心,可看着丁贵宝那含糊其词的样子,姚玲又如何能放得下心呢?

          不错,姚玲刚过门的那阵,出于对丁贵宝的反感与失望,她真是没怎么把丁贵宝当回事。可是这如今,经过被公安局拘留之后,丁贵宝总算也有了一点点变化——至少在对待姚玲的态度上,不再像刚结婚时那样,动不动就是吹胡子瞪眼,抡拳动胳膊的。而对于家的思想和意识,多多少少吧,现在看来丁贵宝似乎也算有了那么一点点。这让姚玲不知不觉间,也就有那么点把丁贵宝挂在心上了。

          拿眼下这事来说,姚玲当然不希望丁贵宝在外头出什么问题,出于对丁贵宝的不放心,纵使丁贵宝说是让她尽管放心,她当然也不会真的就能把心放下、、、、、、

          突然,一阵恶心袭来,仍站在门口那儿的姚玲赶紧迈出门槛,到墙跟那儿呕吐起来。

          当呕吐的那股劲过后,姚玲慢慢地直起了腰身,擦拭着眼里迸出的泪花,她心里明白:

          自己大概又怀孕了、、、、、、

          也就是在丁贵宝出外后不几天,本村的一户人家——户主叫江来福,女主人是本村人,叫丁淑贤;他们家最近搞了个织毯车间要开工。招收工人的事倒是好说,反正闲来无事的小姑娘多的是,收谁不收谁真是还得看情顾面子呢!

          可就是有一点,招收来的人员都是生手,需要学徒培训才能行。而从外面雇佣一个老师来,不光费用高,而且还得吃呀住的那些事情,想想也挺麻烦的。

          就在他们两口子正犯愁的这功夫,那女主人丁淑贤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姚玲以前就是干织毯的高手。而那丁淑贤可是标准的一个眼珠一动就有十八个心眼的精明人,她一听这情况不免就动上了心思;她寻思着:

          要是雇佣姚玲给当老师的话,一来姚玲就是本村的,来回方便,吃住之类的那些事情,自己也就大可不必操心了;二来,姚玲现在是家庭妇女,闲着也是闲着,雇佣姚玲来给当老师,自己完全可以比从外面请一个老师来少给开工资——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打定了主意的丁淑贤,火一般热情地便找到了姚玲的门上、、、、、、

          对丁淑贤的盛情相邀,姚玲没容多想就答应了下来。尽管她也明知道丁淑贤开出的条件并不高——这比从外面请个老师来至少能省下一半的工资。可她并没有在乎这点;

          姚玲之所以答应下来,其中的想法也正如丁淑贤所意料的那样,她也觉得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说,家里现在正拉着饥荒,自己能有这个机会,力所能及地去挣点钱,那对家里也是个不小的贴补。何况自己现在又怀孕了,花钱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事情既已定好,姚玲也就等着人家开工时去走马上任就行了。可就在这时候,她突然间就想起了她的要好姐妹——红菱。

          红菱自从结婚以来,一直被丈夫丁玉亭拒绝跟她同铺合床的事情折磨着,跟从前的性情明显是大变了样,情绪一直很不好,整天躲在家里不愿出来见人。就是连姚玲家,她也都难得过去一趟,几乎都是姚玲过天想起来就过去看看她,两人这才能见见面、、、、、、

          眼下,姚玲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想去动员一下红菱,最好让红菱也出来干点;挣钱多少不说,也好让红菱能换换环境散散心,免得老是憋在家里、、、、、、

          心里这样思想之后,姚玲便出来家门,上红菱家去了。

          进了红菱家,一眼看到了红菱,姚玲觉得红菱的神色,比她前两天来见到时似乎更差了,顿时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面对着使劲抓住她的手,只是看着她泪落滚滚的红菱,她的眼泪不觉间也就流了下来,一时也忘记了自己这次是干什么来了、、、、、

          等过了一阵,姚玲这才擦把眼泪,也给红菱把脸上的泪水擦了擦,拉着红菱在板凳上坐下来,这才看着红菱,开口道:

          “菱妹,我劝你多少次了,你不要老就有啥话都憋在心里,你就跟我说出来不好吗?你以前可绝不是这样的、、、、、、我自己除了兄弟,没有姐妹,自小我可是把你当成亲姐妹看待的——真的!咱们姐妹之间什么话没说过?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有啥话尽管对我说出来才好,千万别憋在心里,好吗?红菱、、、、、、”

          任姚玲苦苦相求,红菱只是泪落如雨,一任嘴唇颤抖不停,可就是难以言说心中无尽的悲哀与痛苦、、、、、、

          红菱,可怜的姑娘!她何尝不想对知心的姐妹倾诉衷肠啊!可她心中的痛苦像一个巨大的乱麻团,无头无序,想说这一句,其它的就会一齐蜂涌而来,一下便堵满了嗓子眼、、、、、、

          还是在红菱婚后出了一个月的第一次跟姚玲相见时,姚玲得知了她的情况后,就曾劝她把事情先跟婆婆通通气,看婆婆怎么说。后来,红菱听了姚玲的建议,极不情愿地去跟婆婆说明情况。

          当红菱刚影影绰绰露了点意思时,红菱的婆婆,那是何等人物?她本来就是个善于瞅人脸色、听人话音的行家里手!没等红菱把话挑明,她那里也就已是心领神会了。只是刚一开始听红菱说道时,她还不免有些嘴硬得很,矢口否认自己的儿子会有什么毛病。

          尽管自从把红菱娶进门,她也很快注意到红菱的情绪明显不对头,也曾想问个究竟,可红菱除了掉眼泪,她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她也有心去问问儿子,可她那一向就少言寡语的儿子丁玉亭,更是一个三脚踢不出个屁来的角色——在这种万般无奈的情形下,向来灵牙俐齿的她,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嘴巴笨拙得不亚于二指厚的老棉裤腰、、、、、

          不过,她对此心里无论怎麽疑惑不安,但还就是没有寻思到儿子会有什么“不近女色”的毛病!

          但是眼下,她面对着神情痛苦不堪的儿媳,终于抵不住红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讲述,她的心里也由不得开始忐忑起来,渐渐没了底气、、、、、、

          面对此情此景,红菱好似掉进了黑暗无边的痛苦深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彻彻底底地感到了绝望——觉得自己处在这种蛤蟆抱葫芦,神仙看着也发愁的情况下,没人能帮得了她。她自己更是不知道接下来这事到底该咋办。她只得整天以泪洗面,提不起心情去见任何人、、、、、、

          是啊,红菱该咋办呢?像丁贵宝发生的事情,固然可以东方不亮西方亮——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碗砸了可以再随意捡起个盘子来凑合用着。但红菱这种事跟丁贵宝的事情显然不同——她这是婚姻!绝不可能小孩子过家家那般地随心所欲!

          婚姻之于女人,进一家出一家,那可实在不像上下嘴唇一碰那么轻巧而简单!

          更何况,像她这种转亲的连环式婚姻关系,相互关联的几方,就如同一根绳上拴着的几对蚂蚱;要么大家都不动,相安无事;要是一枝动,那就势必引起百枝摇。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谈何容易啊、、、、、、

          唉,红菱到底该何去何从?她的生活之路又将会怎样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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