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蒸霞蔚
向珊沉默着将老者的尸骨收敛，找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掩埋了。
她随手轰倒一颗树木，并指如刀切下一块木板，刚准备给他立个碑，结果向珊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连那位老者叫什么都不知道。
也罢，她随手在上面刻了几个字——炼神武师之墓。
……
“对了，道友所修习的是可是我道门的龙虎丹道法。”神算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正是如此。”沐武放下茶杯说道。
“不知道友可否将你所修的龙虎丹道法告知与我。”神算子道。
沐武挑了挑眉，如果换成一般都武师提出沐武直接一脚踢过去，换成四炼武师沐武也铁定要翻脸，指不定得做过一场。
打探武学在江湖中可是大忌，要是偷看人家武学，就算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人杀死除掉。
打探武功被发现了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直接杀了对方，二是你拜我为师，三是你打败我。
江湖人有这样一种说法，练功就好像女人洗澡。
一但偷看被发现，只有三种下场，要么把偷看之人活活打死，要么两人结婚，要么偷看者就把女人强女干。
但神算子不同，他也是道门之人，还是四炼武师，龙虎丹道法这种对普通江湖人来说的绝世武功，对他而言可谓是予取予求。
“好，龙虎丹道要求先静心入定……”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无有相生、难以相成！
份与物忘、同乎混涅！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
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千般烦忧、才下心头！
即展眉头、灵台清幽！
心无挂碍、意无所执！
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具迟！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这部分内容摘自道家静心咒）
而后沐武将整套龙虎丹道法复述了一遍。
神算子一脸平静的听着，直到沐武复述完毕才皱着眉问了一句。
“就这些了吗？”
“就这些了。”沐武点头道。
神算子轻笑着摇摇头，沐武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我修行的龙虎丹道法有错漏之处？”
“不是有错漏算不上。只是如果贫道没有猜错，道友的龙虎丹道法是从向珊殿下那里得来的吧。”
“不错。”沐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说得通了。”神算子道。
“大溯皇室的龙虎丹道法是上一代一位道门天师为了讨好当时的皇帝从而送上去的，而那位天师本身也没得到完整的龙虎丹道法。”神算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
“除了每一代特定的传功弟子外，只有四炼才有资格知道完整的龙虎丹道法，一来是为了防止丹道法的泄露，这一部分才是重中之重。二来则是缺失的那一部分是有关于四炼之上的内容，这对于还未突破到四炼的武师看了乃是有害无益。”
“所以，你知道那缺失的一部分龙虎丹道秘传。”沐武垂下眼帘，看不清喜怒的说道。
“正是如此。”神算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艹，被这家伙拿捏了。
就算是在市场买东西的普通人也知道，最好不要让对方看出你对这件东西势在必得，不然对方多半会坐地起价。
而一但自己的底牌被看光，事情就很麻烦了。
而现在沐武显然不可能放弃龙虎丹道法转而修行其他法门，当然此世的武学主要以劲力和气血为主，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前世武侠小说里的那种真气冲突之言。
就算专修其他法门，只要不是极为偏门的武学，换成中正平和的大路货，比如沐武最早修炼的那门道家养生拳。
那所受的影响只有一点点，大概只有半成不到，如果继续修行，这个差距还会逐渐缩小。
但在人类极限之处，一点点差距便宛如天堑。
就像前世奥运会的百米赛跑，每提升零点一秒就是一个质的飞跃。
沐武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泡着茶，神算子有些得意，这就是他有把握劝沐武回道门的原因。
“道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明明知晓这向珊殿下这艘船快要沉了，为何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神算子劝说道，他专门收集过沐武的资料，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显然不可能是那种忠于向珊或者相信清君侧口号之人。
等等，听了神算子的话，沐武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道友，你说向氏义军如沉船将覆，此话从何说起啊？”沐武慢悠悠的说道。
“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吗？雷火营虽势如破竹，战无不胜，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但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现在全大溯的四炼武师都联起手来刺杀向珊殿下，义军的领袖一死，其麾下军队群龙无首，自成一盘散沙。”
神算子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不知沐武为何提起此事，这难道不是他们都清楚的吗？
“我看倒是未必？”沐武一拍桌案。
“什么？”神算子皱了皱眉，“道友莫非认为此时难不成还有转机。”
“嘿嘿。”沐武狡黠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反而话锋一转，打起了机锋。
“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是为变数。大溯乃是天命所归，这一遭乃是龙气反噬，向珊她起事造反该有此一劫。”
“但纵然是天道无私，总不能直接降下雷霆将其诛杀，那些四炼武师便是应劫之人，只要一剑杀之，便可破劫而出……之后便是海阔天空，鱼跃龙门。”
神算子有些无语，他钻研命理多年，很清楚沐武这一番话看起来有些道理，但实则不过是些先画靶子再射箭的泛泛空谈。
“怎么，道友的意思是……到了此刻还能有变数不成？”
“自古九为极数，天有九重，地有九支，星宿一百零八，……按理说十才是圆满，道友可知这是为何？”沐武问道，还未能神算子开口，他又迅速回道。
“天道本来是圆满，不过其中一遁走，成为变数，世事无常，我等凡人又岂能言尽。卦不敢算尽，非是不敢，而是不能。周天之内变数无常，无穷无尽。”
神算子眼角微微抽动，他平日里游戏风尘，最喜欢扮作街边的算命先生和人打些机锋，也就是俗称的谜语人。
但第一次被人打机锋的他，才明白听别人打机锋究竟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道友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弯弯绕绕的，学梵门那帮秃驴打机锋，徒惹人不快，还失了我辈风度。”神算子忍无可忍说道。
“好，道友果真快人快语，在下佩服，那我就是直言不讳了。”沐武嘴角微微一挑。
“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你先将这龙虎丹道秘传交给我，如果向珊殿下真的陨落，那我就退隐江湖，随你去道门避世清修，如果向珊殿下真破劫归来，浴火重生，那么我也当追随与她，做个从龙之臣，跟你道门清修一事自然休提，你看如何？”
神算子听到“龙虎丹道秘传”这五个字的时候，心中一凛，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吧。
无论沐武说的再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他的目的还是为了这一门秘传。
当沐武说完整句话的时候，神算子反而沉思了下来，他在想沐武提出这个赌究竟有何意义。
从表面上来看，他是吃亏的，对方无论输赢都能得到龙虎丹道秘法。
但这个赌他要是赢了就能和为道门引入一位四炼武师，至于龙虎丹道的秘传本来就是要给他的。
至于会不会赢，那还用说，向珊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四炼武师，我们这边一共有五个四炼武师。
我就不信五打一还能输？
我就不信五打一还能输？
不过沐武他为何要打这个赌？神算子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想来沐武是在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而且这个赌无论是输是赢，他都能拿到龙虎丹道法，不会有任何损失。
神算子很快就找到一个自以为合理的解释。
“哈哈！道友果然心思敏捷，这么快就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神算子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鼓掌道。
“既然如此，贫道就愿意陪道友赌上这一把。”
至于沐武会不会食言之事……如果沐武真要反悔，他大可先假意说要加入道门，骗取了龙虎丹道法后，再逃出道门，反正他是四炼武师，决意要逃的话，也没什么人能拦得住他。
沐武：这个家伙究竟脑补了什么些出来？
不过他答应了，沐武自然也不会再计较太多。
“好，沐道友，我现在便将这龙虎丹道缺失的法门告诉与你，你可听好了。”
“龙虎丹道法缺失的关键就在于这丹之一上……”
“要炼丹便要丹炉，无论是武学还是丹道，这丹炉都是将天地当作丹炉，万物当作药物，人体当成大丹，采身外药，养身内药，这丹道的至高成就就是金丹。”
“当然这个金丹只是虚指，并不是真的在体内结出一枚圆滚滚之物，那是得了肋痛、腹痛之人才会结的。金丹便是指圆满无暇的肉体，也就是四炼大成。”
（肋痛是指古代的胆结石、腹痛是指古代的肾结石）
“当然，关于这些，想必道友都是在清楚不过了，这些只是一个引子，我接下来要讲的才是重点。”
“龙虎丹道结合了传统丹道的方法，更进一步的将这金刚不坏、圆润无瑕的身体当作丹炉，气血当作大药，精神则为丹头，将精气神凝聚为一枚大丹。”
“这个过程则被称为三元归一，这三元就是代指人体的精气神，至于将凝聚为一点的诀窍……”
随着神算子的讲述，沐武的眼神越来越亮，平日里那些修行上的模糊之处，都在此刻骤然清晰起来。
果然，牛顿爵爷说的没错——我比别人看得更远些，那只不过是因为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渐渐的，他全身的气血无意识的开始运转起来，阳光照进院子里，打在他身上，竟然隐隐约约的被扭曲，变得朦胧起来，化为一道道氤氲的光线。
同时，他身的皮肤逐渐变红，强烈的气息和热量从毛孔中喷出，混杂着汗液一起散发出去，在周身形成短暂的雾化现象。
云蒸龙变！
雾气和虹光逐渐在他身后汇集，凝聚出一枚虚幻的大丹。
云蒸霞蔚！
神算子见状，也是极为震惊，当即收声住嘴。
他是没想到仅仅是这一番话讲述下来，沐武就有所收获，看样子还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气息外显，意志化虹。
——这怎么可能！
人体本身是十分脆弱的，核心温度必须要维持在一个区间之内，而这个区间只有五度不到，一旦人体核心温度超过四十度，人体就会直接罢工。
气息外放其实就是一边快速提高人体温度，再配合大量出汗蒸发，能做到这一点意味着对于身体的把我到了极为细微的程度。
有个成语叫做，云蒸龙变。
字面意思是云气兴起，神龙飞动，用来比喻英雄豪杰遇时奋起。
而这个词在武师身上意思就是形容这个现象的，云蒸就是形容沐武身上的现象，龙变就是意味着随时都可以腾飞而起。
意思是，武师如果能将拳术练习至这样的程度，那他随时都能乘风而起，龙腾九霄。
意志化虹则更了不得，这是心灵上修行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才会出现的，梵门的佛陀，道家的仙神，在典籍古画中的形象里，身后往往有着七彩的光圈。
这本质上是心胜于物，意志扭曲光线所造成的结果。
气息外显，意志化虹这两个现象，意味着沐武关于肉体和心灵的修行都达到一个在四炼武师之中也能称得上寥寥无几的地步。
——道家历代以来的祖师们最高也就是这个境界了吧。
神算子内心有些说不出来的苦涩，他才不到三十岁啊！
有什么是和一个远胜于自己的天才生在同一个时代还令人痛苦的呢？
那就是这个天才似乎是自己在无意间造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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