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 诉衷情
晚上临睡前，隋丽萍照例到卫生间洗漱，无意间从镜子里瞧见自己的太阳穴处多出了一点白色白点，立刻便觉得坐卧不安，一直在念叨“老了老了，好好的一张脸到成了花的，以后出门还不被人笑话死！”
思来想去又叫了护士来。值班的小护士，也不懂得脸上的斑点是什么，只是胡乱应付她：“没事没事，就是一块小白点，不仔细看看不到的——再说了，即使是长得满脸都是也没关系，您这么大的年纪了没人会在乎的。”
不料这话把老人给惹毛了，郁结了整晚的焦虑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一把将小护士推倒在地，满屋子的水杯、水壶、医用器械给摔了个遍。小护士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只好给医生打电话。医生的到来非但没有平息隋丽萍的怒火，反而让她更加暴躁，索性把自己反锁进了卫生间里不愿见人，最终惊动了医院院长和家属阚长虹。
石云川一路小跑的冲进了病房，见医院院长、诸葛医生带着一群医生护士守在卫生间门前，一个形容憔悴，头发凌乱的男子疲惫不堪的蹲靠在墙边，正是阚长虹。他已经被这个母亲折磨的心力交瘁了。
有人看不下去，劝他回去休息，他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他的状态让院长一群人感到崩溃。他不走，医院就不可能采用任何特殊手段，只能消极的守株待兔。
“石先生，你终于到了！”小钱突然看到了出现在门前的石云川，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其他人却没啥感觉，没人会认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能够收服这个情绪变化莫测的“女魔头”。
石云川摆摆手，示意众人散开，轻轻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侧耳倾听，里面传来老人嘤嘤的啜泣声。
他并不开口说话，而是轻轻的用右手的指尖、指节轮流叩击门板，初时是一连串有些杂乱无章的清脆响声。渐渐的随着不同手指，不同部位、不同的敲击力度、不同的敲击时间组合形成了一曲动听的旋律。这旋律虽然极其简单，却能够直击心灵，那感觉就像清晨打开厚重窗帘时第一缕阳关、长途跋涉之后入喉的第一抔甘泉、雪夜归家推门之际的第一丝家的温馨气息……那是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安宁感和归宿感。这种感觉让蹲在墙边双腿麻木的的阚长虹感觉到了自己眼角的湿热……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里面的哭泣声停止了。
石云川也停止了指尖的动作，用一种很平常的声音喊她：“老太太，是你在里头吗？”
里面叮当一声响，好像是什么拿在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石云川继续喊话：“老太太，里面地滑的很，你可不敢摔跤了啊！老太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哗的一声被打开了，老太太二目圆睁的站在了门前，质问道：“你叫谁老太太呢？我告诉你，七十岁之前都不能被叫作‘老太太’！”
石云川的脸色立刻换上了惊奇的神情，忙不迭的说道：“嗳，阿姨你怎在这里，我还以为是隔壁那个八十多岁的老阿姨呢！”他一边说，一边以手势示意众人在门外自行解散，包括阚长虹。
隋丽萍警惕的探头左右看看，见房间里已经空无一声，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走了出来，突然把脸探到了石云川的面前指着太阳穴上那个小白点问道：“小石，你帮我看看，我的脸上这个白点是怎么回事？”
石云川便凑近了看，果然有一块瓷白色的白色皮肤，却故意说：“这地方光线不够亮，看不清楚。”
老人便拉着他往房间里更明亮的地方去，石云川这才点头说道：“是有一个白点，和我去年长的那个白点差不多大！”
老人闻听脸上露出的欣慰的神情：“你也长这种白点啦，在哪里？”
石云川想了想指了指自己左边太阳穴下面，说：“去年夏天长的，过了个冬天就不知道她长到哪里去了。”
老人被他说得发笑，又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石云川摇了摇头说道：“管它是什么原因呢，太阳上还有黑子呢，再说了它不痛也不痒，不影响吃也不影响喝水，犯不着为它操心吧！”
这话对于老人来说竟如醍醐灌顶，她脸上的焦虑愁苦之色瞬间烟消云散，冲着石云川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想得的，倒是医生护士们大惊小怪，还要咒我满脸都是！”
石云川朝着门外的方向翻了个大白眼，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姿势。
说话间老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睡觉的时间早就过了。
老人入睡后石云川踱到门外，看见阚长虹还在，便客气的同他招呼。
“没想到居然是你。”阚长虹苦涩的笑笑说道：“我妈妈这种情况你都能应付裕如，难怪周市长在市长办公会议上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石云川笑笑说道：“我也就是尝试换一种角度不理解她，尽量站在她角度去考虑她的感受，反而能够取得了他的信任。”
“我想我能够理解你的意思，但是这样做起来肯定也需要很大的勇气。”阚长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石云川有些动情地说道：“我不清楚隋阿姨年轻的时候经历过什么，但是我可以想象得出她肯定生活在矛盾之中，不论她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令她被迫放弃一些自己珍视的东西，随之而来的是不被认可不被理解，精神长期承认这些偏见的压力，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阚长虹若有所思的听着，却顾不上回应。
“我感觉老人现在处于极度的孤独当中——而且她现在患有极其眼中老家痴呆症，丘脑部位钙化十分严重，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忘记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
阚长虹闻听此话浑身不由得一振，眼神呆滞地望着石云川，其中充满了期待：“那该怎么办？”
石云川在他的手背上按了按，轻声说道：“那时候阿姨变得婴儿一般纯粹，对她来说未必事件坏事，至少不用在遭受这种内心痛苦的煎熬——不过我想尽自己的所能为阿姨做点事情，至少让她清醒的时光里能够快乐一些！——这需要得到您的认可……”
阚长虹喃喃念道：“谢……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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