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忆

星昼娱乐公司虽然也算得上是个正经公司，也捧出了几个二三线艺人，但资源划分严重倾斜，僧多粥少，分给新人的资源不到两成。新人只能努力自己争取机会，公司还在不断招新的练习生，她们在残酷的环境里夹缝求存，昨晚灰哥从练习生中挑了五个相貌出挑的，还美名其曰“机遇”，舍身陪流氓虽然惊心动魄，但也有相应的回报，她们有机会参加一款手游的线下宣传活动，为此公司临时把她们五个女孩组成一个团，名字叫“fancy少女”，老板连夜取的，说是中西结合，洋气。这次以团体的形象露面，对她们来说是巨大的突破，这意味着她们有被更多人看到的可能，于是几个女孩都勤奋排练，渴望在这次活动中崭露头角，余灼的心情倒没有多大起伏，她只是配合着训练，做好本分工作，对于现在的生活，她既不排斥也不热爱。

        她们在舞蹈室休息的时候，灰哥一脸阴沉地走进来，问:“昨晚是不是谁趁机报复，我小腿怎么青了一大块？胳膊也紫了！”几个女孩都忍着笑沉默不语，只有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可爱女孩装作一脸茫然地说:“昨天你喝那么多，磕了碰了也正常吧，怎么能冤枉我们。”说完就朝旁边的几个女孩使了使眼色，她们也纷纷附和，只有余灼在一旁坐着，戴着耳机听英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大眼睛女孩名叫景羡，比余灼来公司还久，性格古灵精怪，是余灼在京城唯一的朋友。

        胡威将信将疑地环视一周，扯着嗓子说:“你们别偷懒，给我好好练习，特别是你景羡，你来的最早，看看你那舞蹈水平还比不过余灼。”说完，朝着余灼喊道:“小灼，跟我出来一下。”余灼隔着耳机也听见了他那尖锐的声音，但她还在气昨晚灰哥的不负责任，便装作没听见，直到景羡用手肘撞了撞她，她才缓缓地抬头，面无表情地跟着灰哥来到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里充斥一股难闻的烟味，余灼皱着眉问:“什么事？”胡威神神叨叨地问:“你和苏总认识？”

        “不熟。”余灼猜得出他那点花花肠子，无非是想让她攀上苏铭琛，捞点好处。

        “没听说这个苏总有对象，你长这么漂亮肯定有机会的。”他试探着问道。

        余灼听到苏铭琛没有对象这个消息，心头一颤，藏匿已久的念头冒了出来，她像被别人抓住把柄那样，躲闪着胡威的目光，胡威见状，急忙添油加醋说:“昨天你那双眼睛就差长在苏总身上了，别说你对他没意思。”

        余灼茫然无措，当她及笄之年，她可以确认对苏铭琛的感情是喜欢，但这么多年不见，苏铭琛成为了她心里的一团能量，是美好，未来，希冀的代名词，她追太久了，也画太久了，已经分不清自己爱的到底是曾经的他，还是全部的他。

        胡威眯着眼睛打探道:“昨晚你和苏总出去都做什么了？”

        “就说了几句话，我们真的就只是认识，并不熟。”余灼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这个苏总年轻有为，还是亿锦集团的太子，长得又这么英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你自己掂量掂量……”胡威见她也不是油盐不进，便使劲地劝道。余灼看他口苦婆心的样子，竟有点像她高中班主任，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敷衍道:

        “知道了，我会考虑的，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说完就干脆利落地走出房间，努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知道胡威也不容易，老婆得了尿毒症，需要大笔医疗费，他还有一个刚上小学女儿要养，所以才三十多岁就长了不少白头发，看上去像五十多，在家里抽烟怕影响妻女，便来公司使劲抽，练习生们深受其害，评价他又顾家又缺德。

        她叹了口气，翻出外套口袋里那张名片，虽然已经把号码存进了手机，她还是很珍视这张小小的卡片，一直没舍得扔，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有勇气拨通那个电话，她不想带着目的接近苏铭琛，高三时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一个简单的口号支撑着她，“各自努力，顶峰相见。”在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晚里，他想象着苏铭琛的生活，她幻想苏铭琛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她瞻仰着他那样，她要爬到和他同等的高度，看一看他眼中的风景。

        可是现在的她一无所有，碌碌无为，只有无尽的自卑感笼罩着她，这令她产生一种无力感。

        晚上回到宿舍，她久久无法入睡，脑袋里像绷着一根弦，将断不断，余灼有较为严重的焦虑症，一旦开始焦虑，她会陷入无边的自我否定，自我怀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也找不到半点希望。

        她抱着二手平台淘来的平板，跑到狭小的客厅画画，来公司的这半年，她们每天都要参加各种训练，余灼忙里偷闲，坚持着自己的爱好，每天学习绘画，学习英语，没有上大学是她的遗憾，她期待能出国留学，完成自己的大学梦。每天她的生活都被安排得满满的，她像是个强迫症患者，必须每天都要完成任务才能安心入睡，否则就焦虑不安，甚至会在梦里惊醒。

        好在她的绘画账号已经有了起色，慢慢积累了十几万的粉丝，还有不少人来约稿，她闲暇时间便会接几单，她需要钱，她需要不断向前跑，就像背后有洪水猛兽那样，她停下来就会恐慌。

        慢慢勾勒着重逢那天男人的样子，曾经苏铭琛的模样是她无数个日日夜夜思念着，一笔一笔的描摹过的，即使脑子忘了，凭着肌肉记忆也能画出来，但现在的苏铭琛她怎么画都找不到那种感觉，不断修改，摸索，不知过了多久画像才完成，她盯着画中男人的脸陷入了回忆。

        余灼初中所在的学校，在当地可谓臭名昭著，她所在的普通班，就是一群差生聚在一起混日子，整日不学无术，大家好像都坦然接受学校按成绩分辨学生优劣的行径，接受这样的命运，那时余灼接触到的男生大多是满嘴脏话、荤段子，上课看片，抽烟喝酒打架、以调戏女生为乐的混混，他们顶撞老师，逃课，早恋……但那时的她并不觉得生活难以忍受，长期堕落的生活令她麻木，直到她见到苏铭琛。

        他们学校对面就是莘城最好的高中——莘城一中，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余灼“陪”两个女同学在路边抽烟，为了不被排挤、霸凌，她不得不同流合污，当“大姐大”的跟班，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过，车窗没关，一张白净好看的侧脸突然闯入她的视线，风轻轻拂动少年的发丝，阳光流转，落入少年琥珀色的眼眸，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光泽，像只能放在博物馆展览的稀世珍宝，只能被欣赏，没人能独自占有。她只觉得心脏狠狠地撞击一下，心脏不停叫嚣着提醒余灼，她一见钟情了，当然，一见钟情的还有身边的两个女同学。

        “大姐大”要求她去要联系方式，不然就给她点颜色看看，余灼只好翻过莘城一中的围墙，趁着饭点蹲到那个少年，她结结巴巴地上前，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满脸通红，“你、你好，能给我你的□□号吗？”目光碰撞的前一秒又赶紧挪开，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紧张到快要窒息时，只听见他说：“学生要以学习为重，明白吗小学生？”这种话她听过很多次，老师经常说道，可奇怪的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并不讨厌，她甚至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好学生。随后他慢慢向余灼走近，笑着说：你还没吃饭吧，不想被保安发现把你赶出去，就陪我吃饭，刚来这学校连个饭搭子都没有。”他的眼睛干净的像透亮的玻璃珠，好看极了，余灼稀里糊涂的被他带去食堂。他买了两份他觉得最好吃的卤肉饭，还给余灼买了奶茶，像对待熟悉的好友一样自然真诚，饭的味道余灼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她永远记得苏铭琛说：“听说一中的食堂是莘城所有高中里最好吃的，你加油考过来啊。”莘城一中，本科率98％以上，一本率80％以上的可怕高中，虽然位于一座小城，但是名气很大，天南地北的学子都慕名而来，分数线更是高的离谱。余灼压根不敢想，就连她们老师给她们定的最高目标也只是三中，苏铭琛是第一个让他加油考一中的人，后来也是他的话支撑她度过无数个难熬的日子，大概从那时起，苏铭琛就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个叫希望的种子。

        回忆像汹涌的江流，一旦开了闸便倾泄而下，思绪被拉得很远很远，余灼眼眶已然湿润，起身走到窗边看夜景，所谓的夜景只过不是被高楼大厦遮挡着的一截天空，和寥寥几颗星辰。她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盯着那串号码看了许久，她魂不守舍地按了拨通键，连她自己都觉得夸张，她的手竟然在发抖，刚拨通电话，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正准备挂断时，电话被接通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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