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苞
开灯，换鞋，程锦无神地靠在鞋柜上。
脖颈处似乎还留有他灼热的呼吸，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热。
包从肩上滑落，她冲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接了几捧水，把脸浸在里面。
等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之后，程锦才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的人头发稍显凌乱，红唇紧抿着，眼尾泛红，像是上了淡粉色的眼影，细看有点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程锦抬手往眼尾擦了擦，水珠擦没了，那处却更红了。
她情绪波动这么明显，也不知道他注意到了没有……
程锦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封程就站在她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槐花飘落在他肩上，他的眼眸波动，却始终是温柔的。
她叫他：“封程。”
迎来的是男人温热的怀抱，他的手在她的腰后锢紧。
“嗯，我在。”他说。
没有视而不见，没有听而不闻，没有别后生疏，没有憎恨蔑视，没有形同陌路……
只有一句“我在”，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
程锦深吸一口气，脱下身上的束缚，开热水器，就地洗了个热水澡。
洗过澡之后，她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
这几年她的情绪一直收敛得很好，认识她的人都说她什么时候都处变不惊，一直温温和和的，很少见过她有情绪波动的时候。
自从大学跟那两个室友绝交以后，她就再也没试过这样了……
程锦苦笑，可能真的是压抑太久了。
关灯，程锦掀开被子躺下。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
本来以为今天这么累没一会就会睡着，可在连续翻了半个小时的身，脑海中第n次飘过封程今晚的脸后，程锦终于没忍住，睁了眼。
漫漫长夜，周围又暗又安静，程锦翻身向着床头柜那边，伸手摸到了手机。
手指一动，微弱的光跳在程锦的脸上。
点入微信，映入眼帘的是通讯录上的一个红点1。
程锦这才想起了她还没有通过封程的好友申请。
正想着，他又发来了一条好友申请，程锦连忙点开。
【目前单身：封程。】
【目前单身：我是封程。】
“……”
程锦点击，把“封程”两字填进了备注，通过了好友。
正想退出去刷刷朋友圈，屏幕顶上跳出信息。
【封程：早点睡，不要熬夜。】
程锦抿唇，给他回了句【你也是，不要熬夜。】
【封程：嗯。】
程锦以为话题结束了，准备回个表情包就退出页面。
【封程：你的头像还挺可爱的。】
嗯？
程锦下意识看了一眼右手边自己的头像，这才想起了这是前两天跟徐莱在外面打卡网红店的时候觉着好玩用美颜相机拍的搞怪自拍。
当时徐莱缠着要跟她换情头，程锦觉着好玩就同意了。
现在这头像是越看越怪，她脸上粉白过渡明显，还有几条猫须。
程锦脸“唰”地一红，手忙脚乱地把它换了下来。
【程锦：睡了。】
那边秒回【晚安。】
程锦吁了一口气，跳出跟他的聊天页面。
想了想，又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封程的朋友圈背景是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一座高城前的照片，看上去像是什么旅游照。
朋友圈也挺干净的，只在今晚十二点多的时候发了一个链接。
程锦好奇，点了进去。
一个视频跳了出来。
【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容易偏头痛呢？跟着专家走，三步除病根！】
【小李今年二十五岁，已经偏头痛四五年了，自从参加工作之后，熬夜加多……】
“……”
程锦跳出了视频。
放下手机，程锦闭眼强迫自己入睡。
同样是二十六岁的人，别人都这么坚持养生了，她也不能拖后腿。
·
一觉睡到第二天十一点多，程锦感觉神清气爽。
她给自己煮了个面，简单地吃完午饭后，便又开始查看自己的邮箱。
邮箱标志上多了一个小红点，程锦心中一喜，手指一动，点击。
是“乐锦”发来的邀请函。
程锦手指一顿，表情有些惊愕。
她记得……她没有给“乐锦”发简历啊。
乐锦，是摩西早两年的成立的子公司，主打中国传统的汉服与其他中国元素的饰品。
因为设计风格独特，充分把传统与现代接轨，再加上总公司背景强大财力雄厚，乐锦刚成立便是巅峰，是各大高校设计专业学生的梦中天堂。
他也确实没让人失望，从去年开始一直活跃在国际舞台上。
半年前他在纽约举报的一场时装秀，更是吹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中国热”。“汉服流行风”从美洲吹到欧洲。
这样实力雄厚的公司，能进去的必定都是前几名的佼佼者。
程锦觉得自己一向是天赋不足，后天努力型选手，再加上工作经验不够，所以她就算想去也没有自不量力地投简历。
可是，现在……他居然先找上了自己？
程锦都怀疑自己魔怔了。
她小心翼翼地点开，发现真的是“乐锦”发来的邀请函，邀请的话很官方，但却一字一字地戳着程锦的心。
程锦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砰砰跳着。
她不知道找谁来分享她这份喜悦，她点开通讯录，找到徐莱的电话。
还没拨出去，页面跳出一个微信电话，是封程。
程锦接通，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喂？”
“在家吗？”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
“在，怎么了？”
“刚好在这边办事，路过你家，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
程锦眨眼：“我刚刚……吃过了。”
“哦，好。”那头封程沉默了几秒，“那——”
“嗯？”
“要不要去喝个下午茶？”
“……”
因为昨晚那个不合时宜的拥抱，程锦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拒绝的，但是由于紧张，嘴瓢了一下，应了“好”。
对方像是怕程锦会改口拒绝似的，挂得很快。
程锦放下手机，只能去找衣服。
普通同学也可以一起出去喝个下午茶的，这没什么。
昨天下过雨，今天的天气好了许多，温度不算高，太阳暖暖地在天空中挂着。
程锦简单地上了个口红，穿了一身白衬衫牛仔裤，背着个斜挎包。
下来的时候发现封程那辆车已经在公寓门口不远处等着了。
封程插兜倚在车边，头顶上的一棵大树在他身上落下阴影，忽明忽灭的光斑在他身上移动着，他今天穿的是黑衣牛仔裤，脱去了昨晚正经的装束，更像是回到了高中时候的那个他。
程锦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
他们两个好像在穿……情侣装。
见封程的视线扫过来，程锦走快了两步。
“这里挺晒的，怎么不到车上等？”
“怕你认不得我的车。”封程解释了一句，“上车吧。”
“嗯。”
程锦跑到车子后面，刚打开车门，突然停住。
坐在后面的话会不会不太礼貌，好像有点把他当司机的感觉。
这么想着，她把车门关上，上了副驾驶。
封程从后视镜移开视线，嘴角微勾。
程锦拉上安全带，坐在位置上安静如鸡。
封程在一边专注地开着车，程锦眼睛不知道放哪，只能拿出手机胡乱地刷着新闻。
直到封程的手机连续响了三次他都不接之后，程锦才忍不住开口：“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先……”
“没事，骚扰电话。”封程打断她，无所谓地说。
程锦看着有些不像，封程又加了一句：“最近手机号码泄露了。”
“哦。”
都说撞见前任是最尴尬的，因为这么多年的空白，能留给你们都能知道都能感悟的就只有过去那段在一起的回忆，但那往往是最敏感的存在。
要说尴尬，程锦倒也还好，但她确实不知道怎么跟现在的封程相处。
以前明明无话不说的，但现在却不知道说什么。
连空气都变得陌生起来。
她变了，封程肯定也变了，但过去她对他的伤害还清晰地存在。
她不相信他真的释怀了，可她到底很贪婪跟他的一点点接触，所以这次出去也没有拒绝明显。
程锦心里叹了口气，看向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物年年在变，人又怎么可能不变。
“我前段时间回过一次清槐镇，那家珍珠奶茶还在。”
程锦猛地转头看向封程。
“就是那个老板娘年纪太大了，在家休息，一般都是她儿子出摊。”
“我喝过一次，还是跟以前一样腻。”
封程没忍住皱眉，程锦看着，把脸别过一边，忍住笑。
以前她很爱喝这种甜甜腻腻的东西，封程老是舍命陪君子，最后那个老板娘总是以为他很爱喝，有时见到封程一个人走过也会热情地往他手里塞一杯封装好卖剩的奶茶。
封程面无表情地接过，再面无表情地塞到她的手里。
程锦嘻嘻笑着，哄着让他帮自己喝掉一点珍珠：“你试一下，新口味。”
封程薄唇伸过来，咬住吸管抿了一口，表情还算正常。
“怎么样？好喝吗？”
“还行，挺难喝的。”
“……”
程锦疑惑地嘟囔一句：“不至于吧？”
她低头也喝了一口，声音模糊：“还行，我觉得跟其他口味没差什么。”
这种一两块钱的奶茶本来就是一种香精换另一种香精，味道本质上也不会相差太多。
封程又顺着喝了一口：“这次好喝了一点。”
……
程锦垂眸：“我有几年没回去了，不知道那个老板娘还记不记得我。”
“有时间我可以跟你回去看看。”
封程说得自然，程锦没忍住看他。
男人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来，两人对视。
封程弯了弯唇。
程锦记得他以前是不爱笑的，可是不得不说笑起来的封程身上的距离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两个人身上的不自在慢慢地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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