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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殊不知此刻,一个随行而来宣旨的小太监停步在屋外,恰好将里头人所言听之入耳。

        成福公公见周拂宁迟迟不出,遂派他来催促一番,却不想听见这一番话。

        等屋内安静些时候,他这才高声道,“公主可收拾妥当?”

        门被人从里打开,小太监挺直着身子,正与面前人视线撞上。

        面前这张精巧雕刻的胭脂玉容牢牢锁住他目光。

        周拂宁头挽朝云近香髻,一支海棠珠花嵌在其中,大方又简约,黛眉轻描,脂粉淡抹,樱唇口脂粉红。只是秀眸惺忪,略微显出几分病容,仿佛用心上妆是为了遮掩病容。

        一旁扶着的瑶欢见小小内侍就敢无礼紧盯着周拂宁,眉头一皱。

        小太监很是机敏,反应也算快,在瑶欢不满出言前,率先收回目光垂首。

        “公主请。”

        声音清透朗朗,与成福公公宣旨时的尖细不同,周拂宁瞥了他一眼,长相倒也清秀,似乎还有些熟悉之处。

        今日召见她的不是珩帝,而是沈太后。

        强打起精神,周拂宁越过小太监往前去,与成福公公稍一颔首,表明可以出发了。

        谁知成福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瑶欢,幽深道,“太后娘娘只召见晋和公主一人。”

        这般情况,瑶欢又怎么放心周拂宁独自进宫?

        “晋和公主请,莫要耽误时辰,反惹得太后娘娘不快。”

        看透瑶欢意欲出言反驳,成福率先堵住她口,说话间一个眼神先是警示着瑶欢,随即落在周拂宁身上,脸上笑容都显得阴恻恻的。

        成福言语间的不客气,已经将此行的坎坷泄出几分。

        瑶欢不是冲动的人,她明白此时再说话只会对周拂宁更加不利,可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反应,周拂宁已经被强行迎走在前方。

        她也怕瑶欢等人说话做事不谨慎,临走还道,“你们守着屋子,我去去便回。”

        入宫行过长街,成福公公就被人叫走,只留了一名宫人领着她前往慈宁宫。

        却没有人注意,随行在末端的那位小太监,早已不见。

        这一路上,并无人说话。

        从踏入皇宫的第一步起,周拂宁的整颗心就已提着,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被利刃贯穿。

        这样的感觉不亚于与秦越同行,甚至比那还要可怖。

        同是皇宫,她在北齐虽常被人欺负责骂,可至少不会有人想着害她性命。而如今身处冀国不同,她不识一人,连花草树木都只觉陌生,她只有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够保全性命。

        太阳已照破云层,麟麟光辉洒下,刺着周拂宁双目,顿时头晕目眩,脚下打晃。

        她伸手去挡日光,又不经意在手臂上狠掐一下,才缓过来些,只是脚下仍然虚浮。

        而就是她闭眼遮光这短短一瞬,引路的宫女就道有要事处理,让她先等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并且不等她言语就匆匆离开。

        周拂宁心一沉,这便开始了?

        她确实站在原处不敢动,宫内禁忌多得是,她若真不小心冲撞了人,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她只有警惕着,看看这宫中贵人究竟想做什么,想如何折辱她。

        可时辰逝去,并不见有人出现,甚至连个宫女太监也无,只有这太阳越悬越高,直至正空。

        当头暴晒,让她头脑越发昏沉,脸颊泛红,额上冒汗,着实不好受。

        周拂宁往周围看去,这不知是什么地方,足够宽阔,连通着几条鹅卵石小径,她站在雕花卵石嵌花甬道上,两边有盆栽花草,可是却没有可以避阳之所,更没有歇脚之处。

        所以,让她拖着病躯忍受烈阳暴晒,就是入宫第一步?

        身体上的难受让她没办法继续保持清醒的思维去思考,她只能尽量往道路旁摆放着的绿植靠近,让自己摇晃轻飘的身子找个可靠的支点。

        哪知花香入鼻,加重了晕眩胸闷之感,她脑袋一沉,身子已往旁边倾斜。

        本以为就要狼狈跌在地上,可不知从何处来了个人,及时搀了她一把。

        “你没事吧?”

        周拂宁眼都花了,甚至有些耳鸣,但她还是听得出扶她的人是名男子。遂她在站稳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被搀着的手臂收回,并垂首道一声多谢。

        她未看清男子面容,却得见他一袭墨色锦袍,腰束黑底金线勾祥云纹宽腰带,腰间垂坠着一块质地极佳的白玉,脚下一双嵌金线飞凤靴。

        此人身份并不简单,不然何故他敢上前来帮她?

        “你是何人?”男子问道。

        他是真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周拂宁极难地福身行礼,回道,“北齐晋和公主。”

        不知面前人身份,她连话也不敢多说。

        但是她猜想,若真是这宫中尊贵体面的人,在听闻她身份时,就该有所顾虑,当然并不是顾虑她,而是顾虑要为难她的那些人,如还未曾谋面的太后娘娘。

        不过,他好像无所顾忌。

        “原是公主殿下,不知在此处站着作何?”

        这是什么意思?明知故问?还是真傻?周拂宁心底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我奉召入宫,等人领我去太后娘娘宫中。”

        不管他是何意思,她只管实话答就是,这总不至于还挑出错来。

        但好像这人头脑不太清晰,又问她,“烈日当空,公主怎么也不找个阴凉处待着?”

        他话有些多,周拂宁被阵阵犯疼的脑仁和他的聒噪搅得躁郁起来。

        “我对宫中不熟,怕乱走冲撞了人。”

        “既是公主,又何必如此小心?”

        “是我远道而来,自该谨慎。”

        “若是有人让你失了谨慎呢?”

        话真的太多,周拂宁的忍耐度在病理中明显缩减,脑子糊涂起来,嘴上也差点没把住门。

        在太阳灼光下多待一刻,她的眼皮就越沉重,怎么今日天气就这般好,连上天都不愿意体恤怜惜她。

        自嘲一笑,罢了,撑也是白撑,倒不如直接昏过去的好。

        如是想后,周拂宁当真直接昏了过去。

        这是她当时能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的解围方式,重病昏倒,错不能怪在她身上,甚至在禀明了太后的情况下,还会直接给她派个太医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陷入昏睡的周拂宁浑身都松弛下来,但她还不知道,好心搀她一把的是何人,而她现下又是躺在何人的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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