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杨歉从那阵草木香里边儿回过神，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被叶柠盯了半天，杨歉往后退了小半步，想说抱歉又想说一句谢谢他及时挡球，脑子一时混乱，只说了一句：“……谢谢。”
叶柠顿了顿，倒也没说什么：“走吧。”
杨歉跟在他后面尴尬得想钻到地心里去。
他可能真的疯了，觉得自己一股血气直冲上脸颊，他觉得自己呼吸不畅甚至已经开始有些耳鸣。
他恨不得自己现在是喝醉了酒，起码还能酒后装醉说断片记不清。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是定时的，他们抬一脚落一脚，声控灯就一直在他们的面前亮着，鞋尖踩下一道道源自于他们本身的黑影，再抬起时又移到下一步台阶。
有光明有一定有黑暗，如影随形。
杨歉低着头，看着那些影子，看着他和叶柠重叠的地方透明度更深，跟着叶柠上楼梯，也没多管周围的事儿。
叶柠抬脚他就抬脚。
叶柠开门他就进去。
叶柠进卧室换居家服，他也没头没脑跟着进去，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杨歉。”叶柠撩着衣服，回头盯着他，“我要换衣服。”
“啊……”杨歉呆呆的看着他，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似的，视线慢慢移向了他腹部。
那里有线条有致的腹肌。
叶柠撩开衣服的手一顿，叹了口气：“麻烦先出去一下。”
杨歉愣了一下。
他又懵懵地看了一眼叶柠的腹肌，瞬间归了魂，他转身拉开门就跑出去了。
看到腹肌和碰到叶柠那处的冲击力太过于震撼，杨歉去卫生间给自己的脸上泼了两把水。
水珠滴答滴答沿着他的下巴往下坠，冷冰冰的水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
猛地屏住呼吸接受水的窒息感让杨歉急促地喘息，他撑着水池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整张脸连带着眼尾都泛了红。
他用力关上水龙头，低声骂了一句：“操……”
他在卫生间没有待很久，用冰冷的水把自己泼清醒之后就走了出去。
他没忍住往叶柠的房门口看了一眼，门还是关着的，叶柠没有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杨歉居然在为叶柠没有太在乎自己这副模样而感到庆幸。
看来有时候不多管闲事真的是一种好事。
叶柠家里挺大的，虽说这是个小公寓，叶柠却租了双层，明明是个普通公寓房，两层一起租就变成了叠墅。
转角处的楼梯连接着楼上，总体偏欧式风格，家具和地砖颜色都是暖金色。
杨歉在屋里小转了一下，最后因为对花猫有所顾忌，他停留在了沙发背后。
动物天生有灵性，花猫大概是知道杨歉怕它，进门之后就一直坐在窗台上悠闲的舔爪子，杨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隔着一个沙发跟它大眼瞪小眼。
叶柠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一人一猫，一个在窗台，一个在沙发背后，一动不动的对瞪着。
他叹了口气，对花猫这种欺负客人的行为有些无奈，叶柠对杨歉道：“你过去坐吧，它不会过来蹭你的。”
说完他往门口走。
杨歉和猫待在一块有些紧张，一看叶柠这个走势以为他要出门，马上跟过去问：“你呢？”
他一边往这边挪着，眼神却死死看着花猫，叶柠看出来他不是黏人，真就纯粹怕那只猫。
叶柠被逗笑了，解释道：“还差个汤，我去厨房做一下，几分钟就出来。”
杨歉手伸在半空中又缩了回来，别别扭扭走了回去。
花猫扫了他一眼，规规矩矩揣着手趴在窗台上没有吓唬他。
一碗汤做好不需要太久时间，到了饭点，桌上被叶柠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摆着一盘红烧鱼，一盘鸡丁和一碗颜色看起来很鲜美的普通番茄蛋汤。
“厨艺不精，只会番茄鸡蛋汤。”叶柠把碗筷递给他，“尝尝。”
“……谢谢。”杨歉接了过来。
“客气。”叶柠坐下来开始吃饭。
这顿饭安静沉默的吃完，叶柠的厨艺还算过得去，一大盘子红烧鱼，鱼肉很鲜，杨歉没客气的吃掉了一大半。
期间花猫跳上他的桌子，举着尾巴抬高下巴叼走了一块他没吃完的鱼籽。
杨歉又不敢跟那花猫正面刚，只能缩在椅子上，看着他把自己的食物抢走。
“这猫平时都这么傲娇吗？”他有点憋屈地问。
“平时很黏人，但猫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叶柠加了一块鱼肉，实事求是说，“它知道你怕它，所以它觉得你垃圾。”
“还是个恃强凌弱的主。”杨歉轻轻切了一声，“我那又不是怕它，我那是过敏……”
花猫回头喵了一声。
杨歉瞪着它：“凶屁啊？”
花猫弓着背哈了口气，迅速往前跳了一步。
杨歉以为他要跳到自己面前来，连人带椅子后退好远，结果猫只是往前跳了一小步，随后就把尾巴翘得高高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越发对这种灵性极高的生物感到害怕：“它……听得懂人话？”
叶柠觉得好笑，忍着笑舀了一勺蛋花汤：“大概吧。”
得到主人的庇护，花猫得寸进尺地露出了尖牙，走到他的面前，伸出爪子肉垫拍了拍他的椅子脚：“喵。”
“我错了哥……”杨歉怕得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叶柠救救我。”
叶柠调笑地看了他一眼：“叫哥哥。”
“什……”杨歉简直为叶柠这种无耻程度感到愤懑，但那只猫已经快逼到他的脚边了，他立马缩起了腿嗷嗷乱叫，“好好好，叶柠哥哥！劳烦叶柠哥哥把它弄走！”
“好了。”叶柠逗完杨歉，放下筷子，扔了块鱼肉给花猫，“待会儿拌鱼肉饭给你，不要欺负客人。”
花猫叼着鱼肉轻哼一声，意满离。
“我操……”杨歉把自己抱成一团锁在椅子上，一时间没能从恐惧当中抽离出来，一句惊叹词无法表示内心的震撼，于是他又说了一遍，“我操……这猫真的不是人变的？”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明白，你怕它，它也会知道。”叶柠站了起来，那猫马上翘着尾巴跟到了他的脚边。
他把桌上的鱼酱混着饭拌了拌：“我先把它支开，趁饭菜还热着，你赶紧吃吧。”
好在对于食物和杨歉，还是食物的诱惑力对它更大一点，头也不回的就跟着叶柠走了。
杨歉松了口气，把腿慢慢从椅子上放下来，猫的小窝设置在楼梯旁边，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可以暂时不用管这只猫。
眼下四周的阳光已经全部都消失了，在小镇里这一片的路灯不能算得上十分繁华。
杨歉盯着面前的饭菜，脑海里忽地想起来在厨房颠着锅的杨擎宇。
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手机屏幕白色的光亮起，消息栏只有一个购物软件的广告。
杨歉不自觉地捏捏手机，往常他去哪儿都要追问个不停的杨擎宇此刻却一个消息都没有给他发。
有点反常。
叶柠给花猫随意地把酱汁淋在饭上，看到花猫大口开动才转身回来。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家伙发呆得正认真，他皮肤白，像从来没晒过太阳似的，又宛如一块白玉纯粹无瑕。
叶柠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吃倒了。”
说着便去拿桌上没动过的菜。
“等等，我还没吃完……”杨歉抓住他的手腕，好像刚回过来魂似的，震惊的看着他，“你刚打我？”
叶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过于长了。”
“靠。”杨歉骂了一句，瞪着他，“除了我爸没人敢揍我。”
叶柠看着他很久：“你吃不吃？”
杨歉挑了挑眉：“你凶？再凶？信不信老子揍你？”
叶柠回头对猫说：“喵，这儿有个人不吃饭，把他撵走。”
花猫听到又能欺负人，高兴地“喵”一声，立马龇牙咧嘴地冲过来。
“不是我操……”杨歉直接站在了椅子上，“我吃我吃，操！口嗨一下都不行啊！”
看着直跳脚的杨歉，叶柠忍俊，对花猫说：“你盯着他吃，我回房写作业了。”
花猫在杨歉脚边坐下来，喵叫一声。
在花猫的淫威下，杨歉花五分钟把饭吃得干干净净，他扫了一眼花猫，然后拿着盘子去厨房。
“放那儿吧，等会儿我来。”叶柠在房间说。
“哦。”杨歉看着花猫，它依旧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杨歉跟它对视了很久，转头对房里道：“喂。”
“什么事？”叶柠说。
“那个……”杨歉抓了抓头发，有点儿烦躁，指着花猫说，“能先把它支走吗？”
叶柠叹了口气，和花猫说：“行了，他吃完了，不用盯着了。”
花猫舔了舔爪子，回自己的小窗台看风景去。
叶柠收回视线的过程中，目光所及不小心扫到了杨歉的腿，杨歉站在椅子上，那细白的的脚背踩在椅面上，细长的手指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摆。
他顿了顿，又将视线移回自己的卷子。
他听见杨歉站在椅子上问：“那猫真不会来吓我了吗？”
应该是真怕猫，连声音都有些发虚。
叶柠故意没有说话。
等了半天没有得到意想中的回应，客厅那个小狗似的男生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叶柠的余光中看到杨歉踏着拖鞋在客厅里逛来逛去。
就跟一只刚接回家的小狗似的，对于不熟悉的地方总要先巡视一下环境。
叶柠无奈的摇摇头，将精力投入到试题中去。
客厅里的杨歉绕开那只猫，从客厅的过道走到了尽头的楼梯下。
叶柠租的这间房是两居室，可就只有他一个人住，屋子里虽然有空调开着，但叶柠刻意把所有窗户都关上，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好像生怕有什么人会从角落里闯进来一样。
杨歉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脑海里又想起来前几天秦天宇跟他说的那个“谣言”。
——你知道他为什么来学校吗？听说是因为他杀过人。
——是真是假谁知道呢？匿名群嘛，新来的总得打听打听。
……
这些传言……是真的？
杨歉打量着他的家，叶柠的家里干净整洁，宽敞又明亮，甚至比他自己的家更让人觉得有一丝温存。
看起来也没有半点杀人犯的样子啊……
他实在闲的无事，走到了叶柠房门口。
客厅的最角落放着一瓶香薰，杨歉走过去瞧了瞧，发现那阵草木香随着他的走进而越来越浓。
原来叶柠身上的草木香来源于这个香薰啊……
杨歉回头看叶柠，叶柠握着笔，在试卷上写出莎莎的好听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杨歉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叶柠。”杨歉说。
“嗯。”房间里叶柠回应道。
杨歉在屋子里乱逛的时候，叶柠一直在用余光注视着他。
明明是副白白净净的模样，非得给自己装成个酷哥，银链子一挂，手往兜里一插，一整天顶个拽了吧唧的表情把自己搞得凶巴巴的。
“你为什么总喜欢这种草木香？”杨歉问。
“不是喜欢草木香，这个味道和我以前老家生活的地方很像。”叶柠开玩笑说，“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原始居民，我住在森林里。”
杨歉很少听到叶柠提起他以前的事情，想了想也是，像叶柠这样还是个学生，就已经到另外一个城市独自上学和生活，总多少还是会想念家的吧。
叶柠食指轻轻磨了磨笔杆，喊他：“问你个问题。”
“啊。”杨歉说。
“你几点回去？”叶柠问。
杨歉愣了一下。
这是要赶客？
想到等等回去要迎接杨擎宇劈头盖脸的斥责，杨歉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有些别扭着不想回去。
他抬眸，发现叶柠就这样看着他，他又迅速移开视线。
“又跟你爸吵了吧？”叶柠说。
倚在门边的少年顿了顿，斜瞥他一眼：“不说话不会死。”
叶柠靠着椅背，杨歉看着他，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很久，叶柠淡淡道：“过来。”
杨歉撇了撇嘴，不说话，也不太想过去。
有个不太好说的事实，杨歉其实有点怕他。
叶柠身上的气场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每次叶柠只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就会莫名觉得有股压迫感，就好比现在他不愿意过去。
而叶柠的表情就和平常看到他在学校做坏事要扣分的时候一模一样。
叶柠的眼睛眸色偏深，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深色的瞳孔就像是宇宙中的一个黑洞，光是让人看着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清冷至极。
杨歉转头不去看他：“我不过去。”
余光看见叶柠看了他许久，就和审讯犯人似的盯着他，好像这个时候他应该过去坐着一块写作业，而不是站在离他这么远的空地。
“杨歉。”叶柠又喊他。
房间里空调发出轻轻的“嗒”一声，风扇叶颤了一下，空调的力度又开始大起来，冰冷的风直往地板上吹，冷气灌进了杨歉的脚踝里。
杨歉缩了缩脖子，不太情愿地走了过去，在距离叶柠一步之遥的地方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这幅表情。”叶柠轻轻笑了，“怕我？”
杨歉想说能不怕吗，杀人犯这个谣言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惹你不爽了捅我一刀怎么办。
不过他没敢说出来，抬眸看了他一眼，蔫仄仄地道：“我不想写作业。”
叶柠愣了愣，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我当然知道你不写。”
杨歉不说话，也不看他，不开心的嘴巴翘得老高，他轻轻哼了一声：“还不是平时被你压惯了，见着你就屁股疼。”
叶柠沉默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要该怎么回应。
杨歉偏着头正等叶柠说话，等了许久发现对面没有声音，他回过头。
叶柠有些疑惑的盯着他：“……哪儿疼？”
杨歉愣了愣，这才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太对劲。
“我说我下课要出去溜达你不让我去，非让我坐着写作业，我！才！屁股疼！”杨歉感觉自己再说下去马上都快吼出来了，“思想为什么那么龌龊啊学霸！”
他们对瞪了一会儿，不知道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两个人一瞬间疯狂笑了起来。
杨歉往叶柠床上一倒，乐呵了半天，骂了一句：“你有毛病。”
“你爱待多久待多久吧，留在这儿过夜也行，”叶柠被他这样一闹，心情都好了不少，“楼上客房可以睡。”
“我不过夜。”杨歉躺在床上说，“我爸不会让我住别人家的。”
“你不是跟他吵架了么？”叶柠问。
“吵架归吵架，跑出来了总是要回去的。”杨歉说，“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家里人肯定舍不得骂你……”
叶柠看了他一眼，杨歉皮肤白净，发尖被空调的风吹得翘起一小缕，他侧躺在床上，有些失神看着他桌上的卷子，他本身长相看起来就乖。
这样一安静下来，低垂着眼睛，连头发丝都温顺地软趴趴的。
杨歉应该是累了，躺了一会儿眼睛里都没了亮光，睫毛一眨一眨的，总觉得他的话里充满了他这个校霸不该有的羡慕。
叶柠顿了顿，回答道：“成绩好也不代表一切。”
杨歉抬眸看他，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叶柠却不再说什么。
杨歉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羡慕叶柠这样的人，他甚至偶尔脑抽会羡慕姜博超，起码家里愿意培养他，让他去读书学任何东西。
叶柠的房间很舒服，床也很舒服，房间的味道也是安心的草木香，这是杨歉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那么不想回去。
他看着叶柠的后背，他头一次见学霸有这样式儿的，会打架，会打耳钉，为人算不上清白，也没有多坏，就像不被磁场吸附的一块塑料，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突然，杨歉猛地发觉叶柠后颈有一排小小的黑色符号。
杨歉坐了起来，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说是黑色符号，其实更像是一串字母，用特殊的花样体连在了一起，让人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是纹身？
这年头好学生也流行纹身吗？
杨歉下意识想伸手去摸。
叶柠回头道：“明早……”
杨来哪知道他会回头，他不及收手，手指一摸，覆上了叶柠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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