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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迷路


“二、阴阳使须树立正确的阴阳秩序观、安全观,严密防范和严厉打击各类鬼怪无端作祟活动,促进防范和化解影响阳间活人正常生活的各类风险。”

        —————《阴阳使工作守则》

        爷爷走后,老宅只剩下方寻和他的姑姑、四舅,方寻是方家这一代年纪最小的,学校放假早,几个哥哥姐姐都还没回乡下。

        他先是乖乖在里屋写了一会暑假作业,然后就去隔壁唐昆家串门。

        唐昆在他们家排行老二,性格大大咧咧,活泼顽皮,是方寻的发小,每次方寻一回乡下,两人必是厮混在一起。

        在村里的大人眼里,方寻听话懂事,性格阳光,让人省心,但是只有唐昆知道,方寻的脑袋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而且有时候冷静理智得不像话,和村里的其他孩子很不一样,起码他觉得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太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他一点都不讨厌方寻,相反很喜欢和他相处,因为方寻给人的感觉很可靠,而且他总有许多新奇的想法。

        两人在唐家后院里打了一会花片,捣鼓了一阵唐昆表哥的游戏机,聊了聊方寻在城里上学的见闻,不知不觉就已经下午两三点了。

        方寻从唐昆家出来回到老宅,发现爷爷清早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不禁有些好奇丁爷爷他们家究竟是碰上了什么。

        鬼神之事对一般的孩子来说多是骇人可怖的,但对方寻却莫名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他打算去邻村找爷爷。

        从清水村到丁爷爷所在的村子不过半个小时的脚程,方寻本来准备和姑姑招呼一声再走,但是发现姑姑不在家,四舅在房里睡觉,他也没打扰,就出门了。

        路过唐昆家的时候被眼尖的唐昆看见,嚷嚷着要和他一起去,唐昆妈妈想着这十里八乡的都认识,又是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就由着两人去了。

        一到邻村,方寻就领着唐昆按记忆中的方向往丁爷爷家走。

        走到一个小巷子里的时候,方寻走在前面,说了一句:“再往里面走一段就到了,你累不?”这句话出口后半天也没得回应,方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唐昆竟然不见了。

        方寻脑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又想到可能是唐昆故意躲起来和他闹着玩。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开口喊道:“别闹了,快出来吧!这里你不熟,小心迷了路。”

        回应他的却只有一片静默。

        难道唐昆真的走丢了?俩人刚才明明是紧挨着走的,也没遇上什么岔路……不对!这个巷子算的上是又深又窄,刚才他喊得那么大声,怎么连回音都没有?

        四周安静得几乎诡异,没有村子里的人活动的声音,没有风声,没有狗吠,甚至大夏天的连个蝉鸣鸟叫都没有,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方寻知道这事不对劲,走丢的恐怕不是唐昆,而是他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遇上什么鬼打墙了,但是从小到大他没少见奇奇怪怪的事,于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普通的小孩子遇到这种怪异的事可能会立马哭爹喊娘,方寻虽然不至于此,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出生术法世家,可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和父亲很少教他这方面的东西。

        方寻的父亲虽然有一些本事,但并不以此为生,而是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妈妈是一名律师,也和这行不沾边。

        有时候方寻会想,可能爸爸妈妈希望他能过上幸福快乐、正正常常而没有危险的生活吧,就像其他小孩子那样。

        方寻只得继续往前走,毕竟一直停在原地也不是办法。

        虽然处处透着诡异,但是村子里的房屋、道路并没有变,起码……在走出巷子之前是这样的。

        站在巷子口,看着不远处令人陌生的山岭和崎岖的山间小道,方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在他的记忆里,出了巷子应该是大片水稻田和零星的几个房屋啊……

        方寻蹲下来,心里有些委屈,他很想爸爸妈妈,不知道爷爷会不会来救自己,也不知道昆子现在怎么样了……

        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独自行走了这么久,方寻已经快绷不住了,恐惧、疲惫和委屈在小小的胸腔里拧成一团乱麻,在快要拧出水来的时候,却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哭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方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小小的身影顺着山间小道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上突然迅速地聚集起大片乌云,顷刻间电闪雷鸣!猛地下起了滂沱大雨!

        虽然南方的夏天下暴雨并不奇怪,但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太突然了!

        快到方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跑起来,想要找地方避雨,耳旁只有劈里啪啦的雨声,雨水和雾气模糊了前方的路,他只能如无头苍蝇般乱跑,绝望又无措。

        没一会,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又突如其去,乌云散开,天空忽然就放晴了,若不是全身湿透,山路潮湿,方寻甚至都会怀疑这暴雨根本没来过,一切都太奇怪了!

        揉了揉被雨打湿的眼睛,方寻发现山路右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向左前方流淌的小河,河水清澈,有岩石出露。

        一瞬间的直觉告诉他,应该顺着小河走。

        他沿着小河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竟有一个人蹲在河边!

        方寻欣喜激动不已,但又觉得有些奇怪,激动是因为走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了其他人,但是在这种诡异的境地下突然凭空碰上一个人让他不得不有所疑虑。

        他一边俯身观察,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方寻发现这个人的穿着和样貌有些奇怪,此人身着红白相间的长袍,一头极具光泽的白发倾泻而下,看长相却又很年轻,皮肤白皙,嘴唇嫣红,但眉眼间的英气却能让人一下子意识到此人为男子。

        好俊美的大哥哥!方寻不禁在心里感叹道。

        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心里一点也生不出害怕的情绪来。

        似是感到旁边有人,男子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方寻。

        他的眼神深如寒潭,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方寻一愣,随即扬起一个阳光可爱的笑容,很有礼貌地说到:“大哥哥好!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男子的神情却依旧像淬了千年寒冰一样没有任何松动,也没有回应他,将目光都收了回去,继续做着手头的事,双手在河里来回拨弄着。

        见对方一副“牛仔很忙”的样子,方寻只好又上前几步,准备继续追问。

        走近了却发现这个大哥哥面前的河里停留着好些只大乌龟,有几只身上还系有粗粗的红布条,而大哥哥正在往一只大乌龟的龟壳上摆放果盘。

        乌龟们身边成群结队地游嬉着大大小小的锦鲤鱼,往来翕忽,似是心情愉悦。

        ……方寻看着河中莫名喜庆的场景和河边如冰柱子一样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无语,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继续和漂亮大哥哥搭腔:“大哥哥,你在做什么呢?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知道去清水村的路怎么走吗?”

        “……”

        见对方还是不理自己,方寻心一横,破罐子破摔般叽里呱啦地对着男子讲了一堆话,先是诉说自己今天的倒霉遭遇、内心苦楚、对家里人的思念、对朋友的担忧,又满怀好奇地问男子到底在干什么,还自顾自地猜测了半天。

        “我要接一个人过来,在做准备。”

        男子可能是实在受不了方寻的叨叨叨了,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随即伸手指向河中一条红白相间的小锦鲤,“你跟着它走。”

        方寻还没来得及细想男子话中的意思,那只小锦鲤在水里灵活地抖了抖身子就立马向前游去,方寻连忙小跑跟上,边转身对男子道了声谢谢。

        小锦鲤游地很快,河水岔路多,方寻怕跟丢了,只能忙不迭地跟着跑。

        河边石头多,又泥泞,湿滑极了,跑了没多久,方寻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突然感到脚下猛然一滑,整个人大力地向前摔了出去!

        更惊恐的是,方寻忽然发现前方貌似是个瀑布!

        他完全失重,瞪着大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顺着瀑布断壁往下坠去!

        忽然,水中的那只小锦鲤竟然一跃而出,化为一道白色的光芒将他包裹了起来!没有意料中的狼狈落水,随着一阵奇异的暖意袭入四肢百骸,他朦胧之际就闭上了眼……

        方寻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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