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处置
蕲泽镇，皇帝赵昚在校场之上，对邵世雍举行一场“公审大会”，虽然现场包括了原来邵宏渊部的兵卒都在异口同声中，同意处死他们曾经的少帅，但是赵昚并不愿意手中流太多汉人的血，至少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作为穿越而来的灵魂，对于亲手杀人这件事，依旧还是有心理障碍的。
赵昚本意只是想从心底的思想上彻底改造这位青年才俊，虽然在宋代有较为完备法律体系，但是任何封建朝代对于叛国谋逆罪，都是难逃一死的。对于杀邵世雍这人，赵昚心底还是很矛盾的，人证，物证，动机都已完备，包括邵世雍本人都自陈其罪，何况此时还是众目睽睽下，若是不杀，虽然一时全了内心的妇人之仁，但是严重损害皇帝的威信，以及整个大宋的法律体系。
虽然这个时候，皇帝是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诸如特赦等手段，但是赵昚通过强烈的思想对抗之下，还是选择于维护如今宋代的法律体系，如果此时做了异类，在这个时代，即使是皇帝，也必会受到反噬。
赵昚遂又问，“到了如今，你如今可还有何话要说，”
“陛下，臣别无所求，如今难逃一死，臣不想就这么窝囊死去，若能让臣再为大宋征战沙场，便是万死也无悔矣。”邵世雍这人其实也算有能力，虽然不如岳霆那般善战，但是出生将门，在大宋年轻一代武将也算一流的。
“如今，便是由不得你了，今日非朕不惜才，你且要知，这大宋江山乃是天下万民的大宋，朕并不想一言以定人命，但朕会顾全你的体面，你在临安的族人，朕不会太为难，既是犯了罪过，无论是你本心，都必要去承受律法。若是再有来生，可愿做大宋子民。”赵昚走到邵世雍面前，说出了最后的决定。
邵世雍听到皇帝最终的决定，也不再抱有妄想了，但是听到临安的族人会得到皇帝从轻处置，他往了一眼南方后，眼睛便闭起来了。“臣生死都是大宋臣民，如今只能以死以报陛下恩德，诸位，我是罪有应得，一定要将金贼赶出中原。”
赵昚又看了看皇城司都统制曹勋，随后，“原邵宏渊部军将可免死罪，皆带罪发配至军中以作后用，邵部军将可免死罪，但入军中乃是戴罪之身，俸禄军饷皆无，且所有人等皆要自去皇城司那，自陈前后罪行，若是再有犯事，皆按大宋律法从重处置，若有立功，可恢复良籍。”
“谢陛下圣德，吾皇万岁！”众邵部军将本意死罪难逃，听得皇帝言语后，抢在其他人前，齐声跪谢赵昚，并高呼皇帝万岁。
人心也是最纯粹的，但是也是盲从的。
赵昚见彻底收服了这些被裹挟的军将后，又看向周围兵卒眼中似乎有些不甘，顿了顿，便说“其后若遇攻坚苦战，其部必为人先，方可见其心，赏罚分明乃是治军根本，今日御营官军，诸班直，摧偏军皆是有功，朕今日也将那日宿州府库的金银财帛按功分与有功之士！”
在宋朝当兵是募兵制，说白了当兵就是职业，可以养家糊口的，所以万事离不开钱。甚至在神宗时，西军出征前，朝廷需要赏一笔开拔费，这是不包含兵饷内的，在靖康年间，种师中率领的北宋西军救援太原之围时，更是成了此事最真实的例证，率领西军与金人血战，连胜三场后，正是决定胜负时，宋军的部分将士们却轰然叫嚷着要种帅现派“赏钱”再进行决战。
可见这些大宋最精锐的西军，职业素养都如此糜烂，但种师中哪里会随军携带大笔金银赏赐，只能口头虚应，结果西军们转眼间就溃散，只留了数百亲卫与种师中坚守。可怜白发苍苍的种师中，只能率领这几百人发起决死冲锋，“身中四箭”后壮烈殉国而亡。
果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银赏赐之下，也便无人再有忿忿之态。有人开头高呼万岁后，在场其余兵卒也跟着呼喊万岁，先是周边班直，其后军寨上下所有军将皆是陷入振奋之态。
赵昚感叹做领导真不容易，要不是自己前世经历，对人心洞明，说不得今日这些大头兵便要哗变。
来不及因为众人的“万岁”之声，沾沾自得，需知战争还没有结束，而曹勋在得到皇帝赵昚的授意下，亲自“处置了”邵世雍，暗中将邵世雍关押在密衙内，并令皇城司暗寻体型相仿的战死的将士的尸体，将其尸首悬于城头。
“首尾都处置妥当了吗？”赵昚在御帐之中临时召集此时所有高层军将。
“回陛下的话，都已处置妥当，那邵世雍对陛下如此宽仁，已是感恩戴德，愿效死命。”曹勋拱手出列相对。
“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御营统制张训通正欲出言进谏，但是还没说完，便被旁边的左士渊拉了拉手臂，张训通虽感不解，一时脸色彤红，但还是强行忍住心中，“臣唐突，请陛下恕罪。”
不得不说，左士渊这人虽然带兵不行，但是在揣摩圣意，迎合帝心这方面确实是个人才。
这一切都被赵昚放在眼中，“朕知张统制所想，但邵世雍其人虽随其父犯下谋逆之事，罪责难恕，但念其年轻，难辨是非被其父蒙骗，但留一命，朕自有用处，俗话说使功不如使过，便是左士渊当初犯下那等罪过，如今顺利收服邵宏渊部，当算立下大功。说不得将来，邵世雍也能在为大宋立下这等功劳，如今战事未休，当上下一心，今日之后，邵世雍已死，张统制你觉得呢？”
“陛下所言有理，臣无异议。”张训通也已听懂皇帝赵昚的意思，思来想去，毕竟当日左士渊那厮本该处死，但是皇帝留下其，如今方才能妥善处置邵宏渊之乱，也便能理解皇帝想法。
“臣谢陛下的恩德，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左士渊跪地而对。
“朕命你领了邵部诸军，你莫要以为你又能像往日般吃兵血，作威作福，你丢了朕万余御营将士，如今你虽立有功劳，但功是功，过是过，你可知罪？”赵昚并未忘记左士渊那厮在符离镇做的荒唐事。
“臣认罪，陛下如何处置，臣甘心受罚。”左士渊知道无论如何，当日那场兵败，逃不过责罚。
“好，朕命你散尽家中钱财，抚恤你部战死兵将家属，即刻出城收拢残兵，归集城中！另你只是权代统制邵部诸军，今后此部军将将随朕前后，以作御驾亲军，”
赵昚将处置说完，左士渊心头一松，生怕皇帝将自己流放至沙门岛之地，“谢陛下隆恩！臣即刻修书回临安，卖掉所有良田府宅，供以抚恤阵亡将士，且今后臣所有俸禄皆自愿奉为军中抚恤只用，今日臣幡然醒悟，谢陛下再造之恩，只愿能再为大宋，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方以平心中愧意。”
“如此，诸军尽快休整，宿州现尚在围城之中，且已探明金人已有援兵来至，这宿州将是宋金之战决胜之地！”曹勋通过皇城司的探子查明，自河北大名有近万金兵而来，而邓州仆散忠义似乎也往此地行军而来。
“左士渊速整顿兵马，归拢残部，明日便随朕出城解围宿州。张训通，你部便将蕲泽，符离两地扼守，阻截金人援兵。若有异议！？”皇帝赵昚随即下达军令。
“臣遵旨。”二位统制皆跪地领命。
当日被邵宏渊指使走金人两千骑兵此时正在宿州城下，与河南副统孛术鲁定方部五千众集结。而那日邵宏渊派去的使者正是金军有名万户万户温迪罕速可，若不是正经的金人万户做为通报使者，想必也难当场调走两千女真骑兵。
因为金人并不知宋人皇帝赵昚在蕲泽镇内，所以万户温迪罕速可向那两千女真骑兵通报，宋人主将李显忠部被围困在静安镇，当抛下此地，集结重兵，一举围歼宋兵所有骑兵，剩下的宋兵便可逐一击溃。
那两千女真骑兵在温迪罕速可率领下，半日时间便蜂拥齐聚在宿州城下。而那日蒲查部与刘萼先胜后败李显忠的消息已经被孛术鲁定方得知，一时惊惧不已，毕竟从开战如今，场面上屡屡还是女真人占优，但是最终结果副元帅纥石烈志宁当场阵亡，连带着三万女真骑兵，自己留在此看守宿州的两千骑兵也被岳霆击溃。如今只剩自己所部七千，无论如何，也要在宿州将宋军撕下一块肉，不然难泄心中之恨，便是面对仆散忠义更是难辞其咎。
“副都统，事已至此，李显忠那部虽侥幸取胜，但兵力已残，也无法对俺们构成威胁，只需安心在此，死死围杀这宿州城，引诱宋军出城野战，一举而下，宋军必溃。”万户温迪罕速可此时也来至宿州城下，向孛术鲁定方分析如今局面，听其意思，虽然金军损失惨重，但是也重创了李显忠部宋军骑兵，从某种意义来说，也算完成部分战略意图。
“哦，你说说那邵宏渊部此时确已控制住蕲泽镇的宋军？”孛术鲁定方当日在宿州本已知，那邵宏渊临阵反水，也是他亲自围歼了宋军周宏部，如今从温迪罕速可口中得知邵宏渊部正在北边蕲泽镇劝降另一部宋军张训通部。
“千真万确，末将那日远远看见蕲泽镇的军寨大门已然打开，没做任何反抗，分明是已然被收复，末将便率部而来，支援副都统。”温迪罕速可便将那日情形说与孛术鲁定方。
“好，即是如此，静安镇没有赵宋官家的身影，一来本将便是从符离，蕲春镇一路杀过来的，今日你说邵宏渊那厮控住住蕲泽镇，那这宋人皇帝必是在这宿州城内没有出来，一开始俺以为这城上的龙纛只是宋人故布疑阵，如今便是确信这赵家小儿还是那般怂性，派出大将以作佯兵，自个躲在城中。俺必要亲自破此城，抓了赵家小儿，以祭副元帅！”孛术鲁定方一直思考宋人皇帝到底在哪，本来纥石烈志宁费尽周折便是为了擒获赵宋皇帝，才如此冒进。
“速整顿大军，三面扎寨，每日邀战城中，”孛术鲁定方一面安排布阵，另一面派出数个谋克（百人队）散出去，充作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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