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路
伴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盛京侯府的人终于到了。
高大奢华的马车停在县衙前，后面跟着一水儿的整齐有序的侍女小厮和侍卫，惹得行人们频频观望。
不愧是盛京侯府，单单是一辆马车就气派非凡。南嘉见识少，但还是能认出来马车外悬挂的是绣着精美纹路的绫罗绸缎。
来的丫鬟婆子侍卫小厮一大堆，乌泱泱一片挤在江晏身边，七嘴八舌的向江晏行礼拜见。
“世子当真是受苦了，这便随老奴回京吧，夫人很担心世子，这些日子食不下咽的，人都瘦了一圈儿呢。”一个老嬷嬷用手帕擦拭着眼泪，脸上露出笑容，满眼慈爱的看着江晏，想来是侯夫人身边的人。
江晏朝林嬷嬷点了点头，问道:“母亲身子向来虚弱，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不妥”
林嬷嬷叹了口气，一脸忧虑的说道，“夫人思虑过重，最近一直汤药不断，缠绵病榻呢。好在江瑜少爷一直挂念着夫人，时不时来照顾夫人一番，让夫人也不至于太过痛苦。”
江晏垂下了眼，有些自责，“是我不好，让母亲担忧了。劳大哥这些日子照顾母亲，等回到侯府……”
林嬷嬷甩了甩帕子，掩住嘴角道:“世子又要送给大公子东西大公子喜欢舞文弄墨，我看送大公子一方砚台就好，近日世子新得的那方青山砚就很合适。”
江晏静静看着林嬷嬷，等她不再说话，这才皱眉开口:“那怎么能行，大哥向来清高傲物，这等俗物只会折辱他的气节。这点事情都没意识到，嬷嬷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林嬷嬷一愣，江晏今日怎么好像变了性子，往常他不是最讨厌和大公子碰面的吗没能坑到江晏，林嬷嬷不免有些不高兴。
南嘉远远的站在一旁，听着江晏和林嬷嬷的对话不禁咋舌。
江瑜在外人眼里就是个端方有礼的温润公子，对谁都是一副掏心掏肺的善良模样，简直可以入选感动大齐十大人物，但其实这货跟女主路数一样，是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这个嬷嬷显然就是挖着坑把江晏往坑里带，按照这样的路数，这些年来不知道帮江瑜这个伪君子从江晏那骗了多少好东西。
南嘉非常主观臆断先入为主刻板印象的认为江晏是个可怜无辜的单纯傻孩子，捧着一颗老妈子的心为江晏鸣不平。
据系统指认，这个人显然就是剧情里被李夫人收买投毒谋害侯夫人的林嬷嬷，南嘉试着代入了一下江晏视角，很好，拳头硬了。
问完侯夫人近况，江晏便招呼南嘉随他一起进入马车。
站在一旁的林嬷嬷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劝阻，一道声音先于她响了起来。
“等等，世子身份尊贵，怎可与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同乘，我看妹妹手脚麻利，妹妹你还是候在车外伺候吧。”一侍女脆生生的说到。
玉露上前一步，身姿端正的站在南嘉前面。
她微微抬着下巴，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南嘉打量了她一番，她穿着一身娇俏的桃粉色纱制长裙。她皮肤雪白柔嫩，腰肢纤细，一双眸子笑盈盈的，眼底却是掩不住的鄙夷与不屑。
哟，江晏的一朵小桃花。
南嘉还要提防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变故，压根没心思和她斗智斗勇。
她半垂着眼睫，语气温软的说:“世子有令，南嘉不敢不从，姐姐出身侯府自然要得脸一些，想必不会担心世子生气，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女，是万万不敢违逆世子的。”
说完，南嘉咬着下唇，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马车，脸上出现两片红晕，像只单纯无辜善良可爱的……呕，她自己都快吐了。
玉露愣了愣，虽说南嘉这句话似乎是在夸她，但她总觉得这话不对味儿。
江晏此时已经进入了马车车厢，闻言他挑起车帘露出半张脸，轻笑道，“能称得上出身侯府的最少也得是庶子庶女，她不过是侯府的一个下人，你也真是抬举她。”
说罢，他又朝林嬷嬷道:“这些日子我用南嘉用习惯了，嬷嬷就暂且歇歇，让她侯在我身边伺候吧。”
玉露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真正从江晏口中听到这句话还是不可避免的心中一痛，她死死咬住嘴唇，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自己喜欢了五年的世子，尽力不让自己失态。
她伺候在夫人身边这么久，为了吸引世子注意细心装扮，原来，原来在世子眼中，她就仅仅是一个下人么
没事，没事，玉露白着脸安慰自己，自己有林嬷嬷赏识，林嬷嬷可是侯夫人的乳母，是世子跟前的大红人，只要林嬷嬷开口为她美言，她一定可以被世子接纳的。
玉露整顿好心情，再次抬头望去，却看到刚刚那个村姑怜悯又歉疚地看了一眼自己，随后嬉皮笑脸地上了世子的马车。
……
这特么的实在忍不了！
江晏乘坐的马车后还跟着一辆小一些的马车，这是专门让那些得脸的嬷嬷侍女们乘坐的。
寻常时候江晏的马车里总要侯着一个下人伺候，这个人通常都是最得脸面的林嬷嬷，但今天竟然被一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村姑给抢了，林嬷嬷脸色很不好看。
“世子真是糊涂，放着您这个自小亲近的人不用，非要用那来路不明的村姑。那村姑土里土气，笨手笨脚的，哪里能配得上伺候在世子跟前呢。”玉兰一边观察着林嬷嬷的神色，一边细声细气的说着。
玉露也愤愤的应和道:“那村姑瞧着就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没想到竟然这么心机，明里暗里挤兑我娇纵蛮横，害得我遭了世子的冷眼，真是可恶至极！”
她们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林嬷嬷听得有些心烦，出声止住了她们的话题，“好了，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多嘴。”
林嬷嬷捏着袖管里的那一小包白色药粉，对南嘉越发厌恶起来了。要不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她哪里还用发愁如何给世子下毒。
南嘉缩在马车一角，让系统扫描了一遍车内的东西，并没有想象中的暗器和毒药。
车队行进了一阵子，江晏刚养好的腿就又疼了起来。
南嘉帮他看了看，发现愈合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又崩裂开来，鲜血浸湿了雪白的衣料，看上去有点吓人。
江晏这腿是之前他逃跑时被尖利的石块划伤的，伤口不至于深可见骨，但也狰狞无比，血肉翻卷，原本已经养好了，但大概是马车颠簸的原因，现在又撕裂开了。
南嘉赶忙叫停了车队。
林嬷嬷殷勤的跑过来查看情况，看到江晏的伤口立刻又惊又怒，“南姑娘，你是如何照看世子的，世子身子金贵，可不是用照顾寻常农家汉子的方法伺候的，若是世子出了什么差错，我必拿你是问！”
南嘉莫名其妙，这大娘怎么对她意见这么大。
她故作委屈道:“嬷嬷教训的是，我知错了。”
林嬷嬷脸色这才好了点，没想到下一刻却被江晏拂了好意，他一副震惊的表情:“嬷嬷怎能对我的救命恩人如此无礼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南嘉的错，我知道嬷嬷是太过忧心我的伤势，我也不怪你，但南嘉心肠脆弱，怎么能忍受这等委屈——就罚嬷嬷两个月的月俸，可有异议。”
林嬷嬷:……
艹，这小贱人心肠是泥巴捏的吗这么脆弱！
林嬷嬷不甘不愿的回了句“没异议”，一张脸拉得老长，干巴巴的道:“世子伤口崩裂，南姑娘随我去外头取些药粉来，届时仔细为世子包扎伤口。”
江晏半曲着伤腿，微微一笑:“嬷嬷小心着点，累到了南嘉，我会不高兴的。”
南嘉不知道江晏突然抽得什么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跟着林嬷嬷下车去取药粉，刚接过林嬷嬷递来的药粉和纱布，脑海里的系统却突然发出滴滴滴的警报。
“警报，发现毒物，请宿主谨慎使用。”
南嘉抬头看向林嬷嬷，这个满脸严厉和担忧的大娘眼底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得意。
林嬷嬷抬着下巴半掀眼皮:“我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世子能用上的药物，这药就由你来为世子敷上吧。”
栽赃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柔弱小姑娘，林嬷嬷你没有心啊。
南嘉让系统探查一番这药粉中毒药的成分，发现是一种能腐蚀血肉的毒药，含量较少，如果一直使用的话，伤口不仅不会好，还会腐烂生脓，严重的话甚至会侵蚀人骨。
若是江晏多用几次，腿估计就不能要了。
一个残疾世子，是不堪继任侯府爵位的。
她用之前在系统商城买的治疗外伤的药粉替换了下了毒的药粉，端着药粉和纱布上了马车。
江晏此时正半阖着眼靠在车厢上，听到声音看过来，脸上有些嫌弃，“血都快流干了，你太慢了。”
大哥，您刚刚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南嘉撇了撇嘴，蹲在江晏身前，用干净的布巾将江晏小腿膝盖处淌血的伤口处理干净。
江晏趁着南嘉用布巾为他清理腿上的伤口，捏起托盘上装着药粉的纸包查看。
“这药粉的味道有点奇怪，以前没怎么闻到过。”他随口道。
这是系统出品的优质金疮药，你闻到过才怪。
南嘉已经将他小腿上的污血擦得差不多了，刚要开口向江晏要回这包药，就听到啪嗒一声。
药包从江晏手上脱落，雪白的药粉哗啦啦撒了一地。
“手滑了。”江晏低头去看，脸上没半点波动。
南嘉心头一群草泥马奔腾而去。
真好，10点一下子就没了。
她伸出手，“那个，马车地板也不脏，我看这些药粉好像还能……”
江晏手撑着半边脸，歪着头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南嘉识相地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我永宁侯府再落魄，也没沦落到用掉在地板上的药的地步。”江晏捏起药纸一角，眼皮子动都不动的连药带包装一起扔到了车窗外。
“不要了。”江晏十分大度的开口。
！！！
南嘉感到自己心肝受到了暴击。
她平复呼吸，微微笑道:“是南嘉思虑不周了，我这就去找林嬷嬷再要一包药粉回来。”
江晏把伤腿架在软枕上，一副大爷的模样:“快点回来。”
南嘉跳下马车，一脚碾碎一颗石子。
看着南嘉的身影消失，江晏方才直起身来。
他伸手出手指捻起一点地板上的药粉，凑在鼻尖闻了闻。
似乎是没得到自己预想的结果，江晏曲起手指敲了敲车厢，车帘外立刻响起一道压低了的男声，“属下在。”
“查一查刚刚那药粉是干什么用的，顺便盯紧林嬷嬷，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给我。”
窗外的男人低声应了。
江晏伸手扯了两下纱布，默不作声地抽出了长靴中的匕首，匕首雪亮锋利，光可鉴人。
寒冰寸寸攀上他漆黑的瞳孔，他眼中的温和渐渐冷凝，最终化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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