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羽
当大脑把佐胤那句看似摆明态度的狠话用直白的表达翻译过来，久珣的思维便即刻陷入无法运转的状态，羞耻感爬上脸颊，热度从颧骨蔓延至眼尾变得微微发烫。趁对方还未察觉，他迅速低下头，愈发贴紧了抱住他的男人，就算只是一场梦也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这副丢人的模样。
况且剧情的发展已经失去控制，这种细致到每一次呼吸和每一声心跳的真实感完全不像是在做梦，佐胤的行为和说话方式几乎与本人无异，就好像他的意志此时也闯入了这个梦境。
妄想之所以是妄想，除了现实中不太可能实现外，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大脑虚构得到的结果。梦是人思虑和见闻的反馈，所见所闻若都由自己的潜意识所创造，佐胤的表现应该会有偏差才对。要是他真的对这个男人有非分之想，那么他创造出的佐胤说话会更加直白，而不是像本尊那样拐弯抹角。
可是梦这种东西没人能解释得清楚。
“我懂了。”
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一般，武者佐胤满意地笑起来，红色的眼睛看向沉默许久的学者久珣，而对方似是有些紧张地微微蹙眉，一只手抓紧了自己的衣摆。忽然，这位傲慢的大魔王纵身一跃借助栏杆的支撑跳向夜空落在对方面前，一个血红色的小型法阵稳当地支撑他悬停在空中，如履平地。
“是不是该对我说些什么？”
凝视着眼前面露怯色的男人，武者佐胤双手抱胸昂起头，一副审视的姿态，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你想听我说什么？”学者久珣问。
“别以为不哭不笑就能瞒天过海，你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我一清二楚。”压低声调和眉梢，武者佐胤向对方发出了警告。
“我并没有想刻意隐瞒什么，难道不想露出明显的情绪也有错吗？”
“少给我耍嘴皮子。”武者佐胤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被这笨拙的辩解逗笑了，“说吧。”
看这架势不给出满意的答案这个男人不会善罢甘休，久珣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那边的学者久珣也颇为烦恼地抿起嘴唇。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面前的男人，学者久珣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你知道每回收一次碎片我就会恢复碎片携带的记忆，我感觉你很有可能是我的敌人。”
“所以这就是你最近一直躲着我的原因？”
“是的，我觉得有必要进入你的梦境调查一下。”
“那就来吧，叫上其他人一起，如果真是那样就杀了我。”
轻描淡写的语气，以及毫不在意的平静神态，难以想象这是叫别人终结自己生命时该有的反应，却很符合佐胤的行事风格。
“哪有那么容易对同伴下手……”
“怎么，舍不得？”
略带戏谑的语气变得比之前轻快，红色的双眸笑得十分迷人，那是心满意足时的佐胤会露出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很满意你的表现，所以你得到了我的青睐”，而被戏弄了一番的人却因此更加苦恼。久珣看得出另一个自己不想与对方为敌，因为他也不想与面前的佐胤对立，所以能够清楚地体会到这种心情。
“你还想抱多久？”
带着轻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久珣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头的佐胤才把另一个自己逼得哑口无言，这边的佐胤又有了对他发难的预兆。因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放松任何一点力道，那绝对凌驾于久珣力量之上的双臂将他钳制得死死的，强硬地挣脱对方肯定会生气，佐胤不过就是想通过戏弄他来找点乐子。
“要是你不愿意的话我就不碰你了。”
双臂却更加用力地环紧了那具结实的躯体，久珣也做起和嘴里说出来的话相反的事情。在现实中他或许还是会选择据理力争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现在他想任性一次，不让这个性格恶劣的男人得偿所愿。
“很好。”
落在久珣耳边的是一声满足到颤抖的叹息，佐胤一只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余温未散的脸颊如氧化剂一般点燃了红眸中欲望的火种，兴奋的目光变得愈发灼热。
“你的表现简直让我无法拒绝，可惜这一切只是我堕落灵魂的妄想罢了。”
听佐胤的口气似乎有些惋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直抒胸襟，将心中的想法简单直白地说出口，可后半句却有些难以理解。
“那倒未必。”
说话的是武者佐胤，他身后不知何时展开了一个大型法阵，交错的图形中间是一块散发出明亮光辉的区域，通过那个撕裂空间的洞口可以看到后方湛蓝的天空和苍翠的树冠，原来是一个通往其它时空的入口。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武者佐胤对两人说道：“无论对于我们还是你们来说，这并非只是一场梦那么简单。”
“不重要，是不是梦我都一定能让它成为现实。”
即便听起来毫无理由和根据，甚至还有点盲目自大，话从佐胤嘴里说出来却总能让人拥有可以实现的信心。
“虽然我们不一定会再见面，但希望你最后不要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武者佐胤不客气地揶揄。
“先管好你自己吧，被中意的家伙亲手杀死也挺凄惨。”
一轮语言交锋过后，两个同样自大的男人相视一笑，目光中依然充满了蔑视和嘲讽，一副谁也看不起谁的样子。
“走吧。”学者久珣催促道，有些心不在焉。
“你真的想好了？不用其他人陪你一起去？”武者佐胤再一次向对方确认。
“嗯……”
停顿许久也没能说出后面的话，琥珀色的眼里闪烁着不安的神色，一生中或许总有些事情会像这样害怕去了解又不得不解明真相。
“瞧你那点出息。”口吻看似在讥笑对方胆小，红色的双眼却含着温和的浅笑凝视身旁的男人，“我的力量还被伏羲印压制着，凭你的能力杀我也不是难事，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可是这一番安抚反而使对方眼里的愁思愈发浓烈，没有因为占据所谓的“战斗优势”而有任何一丝安心。
“是不是对于你这种冷血的家伙来说任何人都能随时舍弃？”
“是的。”
决绝又冷漠的神情让人没法质疑回答者的观点，另一个自己已经因为他的话而陷入混乱和更大的不安之中，但久珣清楚这个男人真正的想法。
“少在那里耍帅了。”一语道破对方的伪装，在充满威压的视线下久珣也没有退缩，或许是因为身旁有“属于他的”佐胤在给他撑腰。“你以为只要自己满不在乎别人就会心安理得？明明知道自己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所以你说出这些话的根据是因为你身边那个男人对你而言也很重要？”
“是的。”
早就猜到要跟佐胤顶嘴不会赢得太简单，但在梦中说话做事不必有任何顾忌，事已至此久珣便也不再畏畏缩缩的。对方倒没有要斤斤计较的意思，反而把视线收回再度盯住身旁的男人，或许是期待着一个回答但又知道现在为时尚早，稍作停顿便彻底作罢。
“不怕死不代表会寻死。”武者佐胤终于换了一种能让人接受的说法，“别浪费时间了，你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男人。”
“是你要更谨慎一点才对。”学者久珣反驳道。
“闭嘴，乖乖听我的话就是。”
听到这句熟悉的台词久珣感觉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并且发现另一个自己也垂下了眼睑，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男人，看样子火气是上来了，就是没法跟蛮不讲理的家伙理论。
“我知道了。”酝酿好情绪，学者久珣这才无奈应答，之后在光环的托举下降落到久珣身旁，仔细端详了他一小会，凑近了小声问：“在你看来这个男人可信吗？”
“我只知道我认识的佐胤绝对不会说谎。”久珣语气坚定地轻声回答，又接着反问对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看你的态度就知道你很信任他。”
“因为残留的记忆里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让我有些迷茫。”
“……他对你做了什么？”
“无非就是囚禁、虐待和……”佐胤忽然插话进来，但最后一点没有明说，而是望着学者久珣扯起一个神秘十足的微笑，“你们两个不愧是同一个人，一样难搞。”
“这话得我对你说。”久珣不满地指责道：“你说的那些根本就是犯罪。”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那你也不应该自甘堕落。”
“闭嘴，你可真是一点都不乖巧，这不该是我所期望的发展。”
“你不也是，没有想象中那样变得讨人喜欢。”吵了两句嘴久珣的思维又回到了正题上，撇下一旁的男人继续安慰另一个自己，说：“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觉得等记忆全部找回来再做决定也不迟。”
“其实……去他的梦境里寻找真相的线索也不算难事。”说到自己所擅长的事情，那张干净清爽却没什么强烈情绪的脸上拥有了极易察觉的自信之色，但不安依然存在，“可万一真相和我记忆中的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你自己去想。”佐胤代替愣神的久珣接下了话茬，“能原谅就和解，不能原谅就报复他，这么简单的事情。”
冷淡到不近人情的建议，却是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
“你们两个果然都是一样的臭脾气。”学者久珣向佐胤责怪道，眼神却多了些坚定，“但是谢谢你。”
向二人微微点头致意，光环托着他回到等候的男人身旁，随后对方拉起他的手走进了那个明亮的入口。接着一束银光湮灭于夜色中，光线组成的法阵迅速解体，如烟花一般迸裂出漫天的细碎光点而后像雪花一样悠悠飘落消融于大地。
漫长的情节在这一刻划上了句号，恍如隔世，久珣却没有要苏醒的预兆。即使只剩下虫鸣和夜风，他和那个红眼男人依然被遗留在这个不可思议的梦境中。
“竟然看着自己走神，看不出你还挺自恋？”
有任何想知道的事情佐胤通常不会直接去问，而是利用嘲讽打压的方式来迫使被寻问的对象自己解释。久珣也不清楚这种别扭的性格到底是怎样养成的，他不过是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另一个自己的笑容和佐胤有些相似罢了，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也能够露出那种表情，却被佐胤莫名其妙戏谑了一番。放到平时他会好好解释不去置气，但现在只觉得这个混蛋男人连做梦都在找茬，实在太烦人了。
“你真的很烦人！惹我生气你很开心是吗？”
用极度恶劣的语气骂出口，久珣又粗暴地推开了贴着他的男人，苍白的脸上果然浮现出愠色，深沉的目光带着安静的杀意指向自己。就算因为太了解佐胤而还原出一个如此真实的存在，只要自己的态度不会影响到现实，就无需去在意对方会不会生气。
“我有考虑过你反抗我的情况，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遇到。”佐胤兴奋地笑起来，像个期待了许久终于跟父母一起走进游乐场的孩子那般，口吻也略显调皮，与平素的样子截然不同。“你的反应从开始到现在我一次也没有猜中过，倒也挺有趣，或许我可以对你尝试做一些别的事情。”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我对你做的一切从始至终都取决于你的态度。”
当佐胤扔下刀的那一刻久珣猜到了他的企图，刚转身就被对方从后方逮住衣领，下一秒便立刻撞上了坚硬冰冷的墙面。兴许是磕碰到了手臂上的筋脉，久珣的左臂顿时发麻，疼得咬紧了牙。痛感还未来得及缓解，佐胤贴身上前用结实的身躯将他死死压在墙上，强有力的双臂从身后抱住他，然后蛮不讲理地撩起了衣服的下摆。
暴露在空气中的腰腹空荡荡的让人感到不安，而不断游移的手掌传来的温度和清晰的粗糙感更是掀起了久珣内心的恐惧。按理说做梦的时候不该有如此清晰的五感体验才对，更别说疼痛，一旦现实中的身体受到伤害，他立刻就会从睡梦中醒来。
“不要想着逃跑，你跑不了的。”
绝对自信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佐胤松开他，并扯下他脖子上的项圈扔在地上，一脚踩成了废铁。
先前久珣就考虑过，为什么威胁的手段明明多的是，佐胤却要三番五次地采取最让人感到屈辱的方式。或许这个男人很清楚，暴力不一定能摧垮一个人的意志，但羞辱却能轻松瓦解心理防线，精神上的创伤远比身体疼痛带来的伤害更可观。
但对于梦境来说这并不是恐惧的根源，真正令久珣脊背发凉的是，在这个梦里佐胤的一切行为皆由他的潜意识所控制，也就是说他的内心深处对身后的男人抱有这种羞耻的幻想。
“由我捕获并能随意摆布的目标就是我的猎物，但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所以除了身体，我一定会让你的意志也一并向我屈服。”
红眼的恶魔轻笑着，眼中透露出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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