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刀身亡
从牧童截停推车，到她说完放下女孩的衣领，全程，急诊大厅内数十号人，都保持着各自的姿势，望着这位发飙的女医生。
听着那一句句对于死亡的描述，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汗毛直立。
别说是那女孩了，就连一个发烧的小哥，都赶忙放下手机里的游戏，按照医生的嘱咐躺在过道上的病床上好好休息。
一位来看病的白领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狂吞唾沫，家里还准备给他介绍一个女医生当对象。
今天见这场面，女医生这种生物，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太重口了。
“医生，谢谢，太谢谢了...”
推车旁的女孩父亲，原本还对牧童一开始的举动所不满，看到女儿的转变后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急忙道谢后跟着牧童一起把车推到手术室门外。
手术室内，急诊主任背着手巡视现场，他刚才也看到了牧童发飙的场面，本想提醒两句这样影响不好。
但看着牧童阴冷着的脸，还是缩脖子悄摸摸的走了。
酒店里，落地窗前的何远自然也听到了牧童刚才说的话，貌似是对一个想要自杀的女学生说的。
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活下去，却有人把自己的生命当做儿戏。
命运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
“死亡，原来是这样吗...还真是丑陋...”
想象着自己死后的画面，何远不禁自言自语，通话那头的牧童正在进行急诊手术，没空理何远。
何远想了想，还是掏出胸口的遗书，再后面打上括号加上一句。
“死后一切从简，从速火化，请尊重逝者遗愿。”
夜11:38分。
连续两台手术后，牧童瘫软在办公椅上，一手拿着葡萄糖袋子，用吸管插着喝。
都说医者难自救。
救了不下上百个危急病人的牧童，再过七个小时，就要想办法救自己。
“我想起一个笑话，麻醉老刘讲的，说是一只北极熊，某天很无聊，然后就拔自己的毛玩儿，拔着拔着，北极熊就浑身颤抖，然后说，好冷啊....哈哈哈哈...”
耳机里，牧童笑得很开心，何远静静听着，想笑，笑不出来。
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和平静。
“能说说话吗，要死了，我不想这么一个人死掉...陪我说说话也好...”
何远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
“我大学毕业去面试，我妈说让我去买一套好一点的西装，要品牌的，到时候穿着去面试...”
“我看中了一套两千多的，犹豫了很久都舍不得买，小时后穷，家里没衣服，我五岁了还穿姐姐剩下的裙子，老是被同学笑话...”
“现在有钱了，我能买十套，一百套，却没机会穿了，总想着回到小时候，继续穿姐姐的红裙子，挺好的...”
生命的倒计时，让两个原本陌生的人敞开了心扉，各自交谈着彼此的过去，偶尔会心一笑，偶尔也为对方遗憾伤心。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度过...
凌晨六点整。
“还是没有变化吗？”
牧童将吸干的葡萄糖袋子捏成一条，扔进办公桌旁的垃圾桶内。
“没有，还是中刀身亡...”
和何远说的一样，在昨晚七点，也就是牧童生命倒计时来到十二个小时时，她的死亡方式出现了。
“死亡方式，中刀身亡”
不过和何远说的不一样的是，牧童的死亡方式一直没有更改，应该是牧童一直待在医院上班的原因。
何远建议过牧童，让她请假离开医院，去外面寻找其他死亡方式，挑选更适合逃避的。
牧童有过犹豫，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选择了中刀身亡。
用她的话说，其他方式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存活几率。
但是作为一名医生，死在自己的岗位上，起码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虽然这份光荣她自己享受不到。
“是荣誉吧，我妈妈是一名退休护士长，参加过非典战役，我没有什么好留给父母的，可能一份荣誉，是最好的遗物...”
何远不明白，逃离死亡是一件非常理性的事，为什么牧童会掺杂感性进去，但他也只能选择尊重。
早上6:30分。
距离牧童的死亡倒计时，还有三十分钟。
今天是急诊部的幸运之夜，除了前半夜的两场手术外，整个后半夜几乎都没有太多事情，牧童也能抽时间小憩一会。
这半个小时，牧童幻想了很多种自己中刀身亡原因。
是突然的手术抢救吗，某位主刀用力失误把自己给划到了？
牧童想起医学史上一个小故事，一名叫罗伯特·李斯特的苏格兰医生，在一场手术划到了助手的手指、误切术者生殖器，导致助手和术者双双感染而亡，观看手术的一名观众被当场吓死，创造了医学史上史无前例后无来者的百分之三百死亡率。
想到那样的场面，牧童笑着摇摇头，随即眼眶含泪。
其实，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当牧童看到中刀身亡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所谓的刀，根本不是手术刀，手术刀是救命的。
刀是砍刀、或者菜刀、或者西瓜刀，持刀的人大概率是某位患者家属...
牧童在回忆，这段时间由于太过忙碌，病人太多，是否对一些病人的语气太过严厉，又或者对哪位病人的态度不够友好...
思来想去，她实在想不到，到底得罪了谁，非要置自己于死地才解恨...
“再对一下时，倒计时10:11秒”耳机里传来何远要对时的请求。
“10:10秒”牧童回答。
“10:9秒”两人同声。
手机上的时间一秒一秒变化着，坐在办公桌前的牧童坐直了身体。
房间内还有两名实习医，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门外很安静，出奇的安静，安静得根本不像牧童认知中的急诊大厅。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开始出现，由远及近，好像是走向牧童办公室的。
是那名要杀害自己的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吗？会是什么刀呢，会砍向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呢？
牧童的紧紧望着房门的方向，又快速扫了一眼沙发上呼呼大睡的两名实习生。
这两个孩子，平时对他们都不错，会在关键时候，帮助自己吗？
感觉到危险的临近，紧张的情绪刺激着牧童的身体，肾上腺素让她的心脏加速跳动，充盈的血液流向四肢，让身体热起来，就像是一台蓄势待发的汽车。
这是身体感受到威胁后做出的自然反应，散发肾上腺素后刺激身体，让身体短时间内达到一个兴奋状态，好在危机关头做出最快的反应。
也算是人类这种动物，进化过后保留下来的求生本能。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牧童伸手抓住桌面上早已准备好的直尖手术剪，全长18CM，是牧童刻意找的大型号。
对于医生来说，还是手术剪用起来最为顺手和习惯。
“胸骨左侧2至5肋，拼了...”
拿着手术剪，牧童深呼吸一口气，回忆着心脏的位置。准备待会儿和歹徒拼一波，既然自己活不了，那也要拼死把手术剪送进对方心脏，来个玉石俱焚。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还没等牧童反应过来，门锁便开始转动，有人要进来了。
握着手术剪的牧童腾地站起，顺便用腿将椅子往后推了一段距离，免得等下拼命的时候碍事。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门缝中探了进来，是护士小杨。
“牧医生，我男朋友送了早餐来了，很多，一起吃吧...”
看着小杨熟悉的笑脸，背心都被侵湿的牧童顿时瘫软无力，靠着办公桌支撑身体，苦笑道。
“不用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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