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餐桌上又安静了几秒钟。
韦兰梦表面上已经恢复正常了，优雅地握着刀叉，对萧霁道：“我有事跟你说。”
萧霁颇有意思地一抬头，她倒想听听这人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来。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余家小姐不当，要跑去做戏子。呵，现在网上骂你的人不少吧？”
如果是余念念，可能还真被她这番话给打击到了。
但萧霁只是舔了舔嘴唇，心里毫无波澜。
不过她现在倒是能理解余念念一点了。
不要余家的支持，孤身进入娱乐圈发展，好几年被人追着骂也不求助余家……大概就是不想被韦兰梦看轻吧？
“我管不了你了是吧？你赶紧给我退出娱乐圈！”韦兰梦的音调却陡然提高了一个度，猛然把刀叉拍在了桌子上，“就是因为你！就是你影响到了诗情！”
萧霁淡淡道：“此话怎讲？”
“诗情就是因为你，好的不学，居然也要跑去当明星！”她转头看向余诗情，“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干什么不好？那娱乐圈不是什么正经人混的地方！你知道圈子里有多乱吗？”
余诗情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显得很可怜。但她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坚定的意思。
而余建业，此时他又缓缓叉起一块肉，放到了嘴里，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萧霁看着这几个人，心中的杀意一直淡淡。
虽不至于直接暴起杀人，却也是真心实意地思考了几个作案手法。
余诗情看也不看韦兰梦，对萧霁说：“姐姐，你带带我吧。”
她抬起头，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显得圆润，湿漉漉的，像头不谙世事的小鹿。
萧霁却生来没带怜惜之心，如若有词来形容她，大概“铁石心肠”最为贴合。
“姐姐，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我、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但……”
萧霁没有看人卖惨的爱好，也从来吃不下亲情牌的手段，更没兴趣给别人带小孩。
她淡淡道：“我已经要退圈了。”
说完这话，萧霁忽然觉得耳边一静。
周围刀叉碰撞的声音不见了，空调也安静，没有人说话，只对上余家几个人略带惊讶的目光。
萧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在黑暗里沉浮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掉入了幽冥地狱。
那些神神鬼鬼游离在她身侧，却好似看不见她，最终只有她一个人无目标地随处漂浮。
她飘啊飘、飘啊飘，不知道飘了多久，忽然一道光束袭来，直接刺痛了她的眼睛。
睁眼，她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
消毒水的味道瞬间充斥鼻腔，床边有仪器正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还有余诗情坐在旁边玩手机，此时见她睁眼，立刻凑过来惊喜道：“姐姐！”
萧霁眼神冰冷。
她本知道余诗情这个称呼没问题，却还是平白生出了几分暴戾的情绪。
她此一生，是大禹王朝唯一的公主，唯一的亲人就是皇兄，又哪里来的妹妹！
身上剧烈的不舒适感几乎侵袭了她的理智，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
——她甚至分辨不出来自己现在究竟在大禹，还是在一场生生硬造的幻梦里。
公主殿下鲜少有如此不理智的时候。
余诗情却把手机收起来了，走到病床边，又是满怀忧虑地问：“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萧霁终于回神。
她缓缓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丝巾，确认丝巾还完好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把郁结稍稍吐出一点。
回到s市后，到处都是人，她就再不方便用绷带了，可丝巾却又是格外脆弱的东西，很可能随便碰两下就掉了。
如今突然昏迷，倒是萧霁始料未及的。
“姐姐……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叫你，我以后就不叫了。”余诗情趴在她床边，“不管说出来你信不信，我真的很喜欢你！”
萧霁没什么感情地看她一眼。
周围不见韦兰梦和余建业的身影，这对她倒是件好事。
萧霁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对余诗情说：“我去个卫生间。”
余诗情不疑有他，此时又正巧接了个电话，因此也没看见萧霁直接略过了病房内自带的卫生间，直接开门出去了。
公主殿下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表情冰冷，目不斜视，“噔噔噔”地出了医院。
此时竟然已经暮色四合，夕阳完全看不见了，只有一点辉光留在地平线上。
身上的痛楚实在难挨，但公主殿下忍受不了在人前做出失态的样子，因此只是表情愈发冷漠，就仿佛是被冻出来的冰雕。
她没生出打车的心思，自己顺着路走啊走，眼前一片模糊。
现代基础建设发展得实在良好，她根本不认识路，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最近恶咒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
这种痛楚是直击灵魂的，她常常并不能保持冷静的思考，走在路上的时候像个行尸走肉，偶尔恢复理智，她就去思考恶咒的事。
最终，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人烟稀少了些，大概是到了寂静的街道，偶尔才有一两辆车开过去，看见她也不停顿一下。
这场折磨延续的时间太长了，仿佛要一直持续到天荒地老，她的神经被折磨得脆弱而又戾气横生。
走到最后，她脑子里只剩下了那几个翻来覆去的名字。
施志义、韦兰梦、余建业、余诗情……
反反复复，萧霁几乎是在混沌之中把所有路过的行人刻上了他们的脸，有种冲上去杀掉他们的冲动。
手机一直在响，她没搭理过，终于吵得她脑仁疼，拿起来一看，巩丰茂合施志义的占了大头。
屏幕又亮了一下，这次是施志义。
萧霁靠在巷子里的墙上，微微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胸腔轻轻起伏。
然而她漆黑的瞳孔中有莹润的光泽缭绕，显得整个人邪性了起来。
“喂？”她声音很轻。
“念念。”那边的施志义语调低沉，透出种古怪又亟待爆发的温柔，“你在哪儿呀？”
萧霁把定位发了过去，然后轻声说：“你要来找我吗？”
“是的，念念。”那边声音又多了一层诱导，“呆在原地别动，等我过来。”
萧霁舔了舔嘴唇，说：“好呀，来吧。”
他们都声音轻柔，仿佛害怕吓到什么似的，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蛊惑谁。
萧霁缓缓笑了。
靠在墙边，忽然她的眼角闪过红色的光芒，脖颈上的薄纱丝巾几乎挡不住那恶咒。
她又默默伸手把丝巾理了理，让红光又被严丝合缝地收回去。
经历如此，她才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座休眠的火山。
冰雪覆盖在她的表面，好似寂寂神殿，高不可攀，而能摧毁一切的熔岩在她身体内滚烫，随时都准备爆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迟钝的眼睛看到了街角闪出来一个人。
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可惜那种程度的冰凉和威胁并不能挑起她一丝一毫的神经反应，看着那张脸，三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
施志义。
他表情可怖，和电话里温柔哄骗的样子简直迥异：“余念念！你为什么要把那个视频发到网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你非要毁掉我的一生才甘心吗！？”
萧霁看着他。
施志义笑得狰狞：“你找营销号，也不找嘴巴严一点的，嗯？我随便问问，他就全部都告诉我了。”
他把刀往前推了一点，刀锋可能已经入肉：“来，说说吧，你是怎么有那个视频的？”
“施志义啊……”萧霁声音有些哑。
淡薄的月光掉在他们身上，周遭光纤暗淡。
萧霁轻轻抬手搭在施志义拿刀的手腕上，没用什么力气，微垂着眼睛，显得格外柔顺可欺。
施志义心中生出暴怒的想法。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大好的前途就是毁在这个女人手上，就有种要杀人的冲动。
刀尖再往前推了一点，轻而易举地划破她脆弱脖子上的丝巾。
忽然施志义眼角一闪，看到那丝巾底下竟隐隐透出了淡淡的红光，再暗淡的环境里是显得如此不祥。
心跳骤然加快，施志义猛去看萧霁的脸。
那张脸面无表情，却缓缓舔了舔嘴角，漆黑的瞳仁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云转雾绕。
施志义手一抖，几乎拿不住刀。
现在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分明都是他占了上风——他是男人，又拿着武器，轻而易举的把她逼到了墙角。
但不知为何，萧霁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在他心里投下了极端恐惧的阴影。
萧霁舔舔嘴唇。
从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他之后，她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现在恶咒发作，萧霁也顾不上什么法律、逃犯的了，只要能让她结束这种痛苦，她杀几个人都无所谓。
施志义定了定神，随即壮胆似的恶狠狠推攘了萧霁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霁靠在墙上，抬起眼皮。
她忽然笑了，继而缓缓吐出一口气。
施志义的眼睛猛然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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