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末伏后四日，朝廷之下，百官俱齐。百官之上，周王正端坐在长椅上，面色平静，目光尽藏，深不可测。
朝廷之下，沈革一人和以酉固为首的老一派据理力争。
这是保守派和改革派的斗争，输的一方，方寸之间，将利益尽损。这也是为什么酉固一方人明明知道周王其实有意改革却也仍反对的原因。
若是没有周王的授意，他一介庶民出身的沈革怎么可能在短短半年间位列三卿，青云直上？
“沈卿你口口声声要顺应时势，应革尽革。本将军问你，这楚国乃昔日强国，如今何如？”
问话者目光凛凛，高大威猛，乃是骠骑将军龙造，四十岁，虽吃过败仗，但也立过战功无数，深受百姓爱戴。他与酉固两人虽并未结党，但在改革一事上立场倒是出奇的一致。
倒也不能怪龙造。自从周始民上位之后，连连削弱他手中的兵权。从前，他率领周国精兵，攻下北方戎族，拿回北方的邯、燕、鲁三城。但现在的他，不过空有将军名号，却无一丝兵力。
如今，在这周国，提起大将军，人人都想到周国韩宇，夸赞其为天降奇将，特别是自从去年以少胜多斩灭南方狄族后更是受封无数，风头无两。有谁还记得昔日的骠骑将军？
若是现在实施改革，他连封地也一并失去，当真两手空空了。
沈革身穿黛蓝色长衫，起身作揖以表尊重，不疾不徐回答道，“楚国如今犹如强弩之末，广厦将倾。”
“那本将军再问你，为何强盛的楚国为落得如今这副模样？”
“自然是由于楚国朝廷上下不思进取，终日沉迷饮酒作乐，上行下效。朝廷昏聩无能，鱼肉百姓。”
“错，若不是楚国楚伤王年间，国相赵子平嚷嚷着要改革，说什么要把地分给百姓，惹得内乱四起。直到楚伤王杀了赵子平这场风波才平息下来。从那之后，楚伤王不思朝政，国之不国！”
骠骑将军其声孔武有力，话毕在座的保守派纷纷叫好鼓掌。
另一边，沈革却仍旧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将军所言，或许有一定的道理。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
他先肯定龙造的话，随后话锋一转，落到了橘子上，“在座诸位想必都听说过橘子吧，橘生淮南其为香甜无比，生于淮北则辛涩难以入口。不同的水土下，橘子尚且不同，况国家乎？楚国当时，国相赵子平所提乃是把土地分给百姓，而我周国所将改革则是将土地收回到国家手中。此乃一大不同。”
“再者，在赵子平革旧失败后，齐国也实施改法，却是大获成功。将军既注意到楚国的失败，却忘了齐国可是大获成功，现如今的齐国实力仍远在楚周二国之上。”
“周国，自成国之时便以兵力强盛立足于三国之中，然百姓却常年食不果腹，人口得不到充足的发展，则兵力得不到补足。所以，即使兵力强但也仍俱齐楚两国。如今，三国之中，齐国拥兵三百万，楚国拥兵两百万，而周国，不足百万！”
“更遑论兵器、战马、战车、兵粮。逆水行舟，不进反退。若周国再不强盛，假以时日，只怕落得和戎狄二族同样的下场！”
此话一出，朝廷之上鸦雀无声，众人皆吸了一口凉气。龙造在他的反驳下，面色涨的通红。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恼怒，亦或是两者皆有。
朝廷外杨树簌簌叶落，声音传入朝堂之中清晰无比。
“啪啪啪”。
良久，周王勾起嘴角，轻拍着双手。
“沈卿所言，倒与朕不谋而合。不过，龙将军所虑，也并非全无道理。”
“楚国自经革旧后，国势衰微。”
他说着，神色间深不可测却又漫不经心。他高高坐落在王椅之上，头戴王冠，本就难以看清神色容情。再者这位帝王从小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让人难以揣度心思。
突然，他看向龙造，一瞬间，杀意骤起。
“只是本王没想到龙将军你倒是把本王比作楚伤王，如此说来，你可是把自己比作楚国季无夜了？”
周始民一句话轻飘飘地落下，说的是龙造，可酉固一群人却也是冷汗连连。
龙造更是立马扑通一声跪下，“王上，臣未有此意，望王上明察。”
“王上，龙将军为人向来直率，一时情急难免口不择言。”
身后，周敬民也起身前往大殿正中为龙造求情。
他的异母同胞弟弟倒总是喜欢唱白脸当好人。
周始民见周敬民为龙造求情，起身从椅上走了下来。
堂下众臣微微低头，深怕和周始民对上眼。
只见他一步一步朝着龙造走去，身姿挺拔如松，一双威严锐利的凤目里如同深渊一般，让人看不清情绪变化。
随着周始民的步步走近，久经沙场、勇猛无比的龙造却被吓得汗水直流。
啪唧一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前滑落，奔往地面。
“龙将军可是感觉燥热？为何流汗不已？”
周始民说着，嘴角带笑，扶着龙造起身。
“本王可从未想过责怪你呀，扶着王弟回去坐吧。”
他说着，看向跪在身旁头颅朝下的周敬民，他的好弟弟。
等到堂内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气氛总算不再那么凝重。
朝臣纷纷松下一口气，等着周始民做出决断。
但其实内心深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清楚，答案是什么。
“说到固一字，有固若金汤一说，也有顽固不化一说。本王希望，君臣齐心，让我们周国固若金汤，不再上俱齐国下畏楚国。”
周始民坐下后，眼神若有似无的看着酉固，说了这么一番话后才正式下旨，命沈革为上良造，专任改制革法一事。
此令一下，无人再有异议。
以酉固为首的老王公贵族们，算是认清形势了。
这些年来，他们的权力一步步被剥夺，温水煮青蛙。直至今日，回想当初，才发现周始民用计之深远。
走出朝堂外，酉固突然腿脚一软，硬生生摔了一跤。他虽是五十来几的老翁，但身体一向矫健，没想到这一摔却是足足病倒在床大半年。
朝臣一阵惊呼，纷纷上前扶起酉固。
天边，是绚烂多彩的晚霞。
夕阳的霞光铺满整片大地，天地之间无处不被染成了暖澄色。
王宫深处，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坐在凉亭中，伴着初秋的凉风，望着这沧海一瞬的美景。夕阳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柔柔的光芒。微风吹过，她的发丝随着轻拂，露出洁白如雪的脖颈。
“大小姐，我家王爷请您今晚到老地方相见。”
侍女小泉站在她身后屏住呼吸轻声说道。
无论见多少次，她都忍不住被韩若雪的容貌所折服。
北方有佳人，倾城而倾国。
韩若雪点头，望着夕阳，伴着晚风。
独然傲立在这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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