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燕清和陆栩一前一后地从教室后门走了进去。
教室里剩了寥寥几人坐在位子上写作业，前后两台空调运作的声音呼呼作响，燕清放轻了动作向前走去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坐下后，燕清把口袋里的糖拿了出来塞进了抽屉里，正拧开瓶盖打算再喝一口橙汁的时候，同桌杨乐乐在旁边坐了下来。
燕清余光往旁边瞥了一眼，正看到杨乐乐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态朝她凑了过来。
燕清眉毛一挑，身子迅速地朝着另一侧的墙边靠去，拿着瓶盖的手挡在了俩人之间，拿开抵在唇边的瓶子压低声音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杨乐乐看了看挡在面前的手掌，摸了摸鼻子，想起了之前自己试图搭上燕清胳膊时她的躲闪。
“燕清，你过来一点，我有话和你说。”杨乐乐一边低声说着，一边转动着眼珠朝后瞥了一眼。
燕清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正巧对上了正看着这边的陆栩的视线。
平静地收回视线，燕清将瓶盖扭上，朝着杨乐乐靠过去了一点。
杨乐乐凑到了燕清面前，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燕清，我刚刚看见你是和陆栩一起走回教室的是吗？”
说话间的吐息一簇一簇地打在脸上，燕清不由拧紧了眉，僵直着身体稍稍地往后退了一点后，抬起视线看着杨乐乐的眼睛应道，“对，我和他一起进来的。”
杨乐乐的表情变得愈发欲言又止起来，她的手指紧紧地扭在一起，“你”
“怎么了吗？”燕清看着她为难的样子轻轻问道。
“你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他之前”杨乐乐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脸上写满了纠结。
“我大概知道一点，他家里有什么问题吗？”燕清勾了勾耳边滑落的碎发，眼睫微微下垂，视线落在了杨乐乐今天刚换的粉白色球鞋的鞋带上。
“他家里不是很好之前高一的时候我和陆栩一个班的，他爸爸有一次跑到学校里闹，闹着让陆栩滚回家去，不要在这浪费钱读书，让陆栩把钱全交给他。”杨乐乐顿了顿，没说当时喝得半醉的男人沿着班一个一个地喊了过来，直到到了他们班看见陆栩后彻底发起癫来。
当时班上的班主任出面把嘴里骂骂咧咧不断蹦出脏字的男人强行拉离了教室，但是大家都知道了陆栩家里情况的复杂。大家都是快要成年的人了，都知道怎样躲避风险。再加上陆栩平时就是独来独往的性子，就形成了众人主动疏远陆栩的态势。
燕清听了之后，抿了抿唇，抬眼对上杨乐乐的视线，“学校的保安呢？为什么会把一个这样子的人放到学校里来？”
平淡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冷意，杨乐乐怔了怔，干巴巴地回道，“我们学校的保安本来就没什么用”说完后似乎觉得不够有底气般又补了一句，“之前好多次我们学生的钱被偷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当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陆栩身上，开学以来稳稳端坐年级第一宝座的少年背后却有着这样不堪入目的一个家庭，以至于没有人意识到了学校保安的失职。
燕清朝另一侧移开身体，哑声道，“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杨乐乐看着浑身冒着冷意的女孩，暗暗捏紧了手指，转过身默默地写起了作业。
燕清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心烦意乱地撕扯着手里的纸巾，回过神时手里的纸巾已经烂成了一团。
将废纸捏成一团后，燕清站了起来，从杨乐乐椅子靠背和桌子的间隙里侧着身走了出去。
杨乐乐看着燕清左手捏着一团东西从前门出去后，悄悄地转头朝后瞥了一眼，她轻抖了一下立时转过头来。
坐在最后一排的陆栩幽幽地收回视线，转了转手中的笔。
这是最近他看燕清转笔刚学会的。
燕清跑去厕所把手里的废纸扔了之后，在洗手台旁捧了一手的水直直地朝着脸上呼去。
那股烦人的气息喷在脸上的感觉被冲散后，燕清趴在空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冷静了一会儿。
少女的下巴轻磕在手臂上，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沾满了清透的水珠，细密的睫毛吸满了水后乖乖地下垂，操场上播放的点燃热情的歌声穿过层层树木传了过来。
燕清最后去洗了个手，将脸上挂着的水珠擦干后回了教室。
一进教室，刚沾过水的手臂不由竖起了毛孔，燕清看了看空调显示的温度，21摄氏度。
从后门进去后，燕清径直走到了陆栩座位旁边，拉开了他边上的椅子往上一坐。
坐下后燕清也没说话，就把手搭在桌面上玩着手指。
陆栩停下手中的笔，侧过脸去看着燕清发着呆的侧脸。
“怎么了，突然坐到这边过来。”陆栩笑着问道。
燕清收了收跑得老远的思绪，低下头不肯看到陆栩，“我那个位子靠中间一排了，冷气全堆那了，太冷了，我到这边来坐坐。”
陆栩看着少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校服短袖，便朝挂在椅背上的书包伸手便低声问道，“外套去哪了？”
燕清想了想自己塞在桌子隔层里的外套嘴硬道，“没有带啊。”
陆栩笑了笑，他今天早上看到她好好地套着校服外套慢悠悠地进的教室。
没说话，陆栩将自己的校服外套从书包里拿了出来从下面递了过去。
燕清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校服外套，愣了愣，“不用了，我现在坐在这里不冷了。”
“好吧，那你如果感觉到冷想要外套的话可以找我借，好吗？”陆栩将衣服整了整，放了回去。
“嗯。你继续写题吧。”燕清闷闷地应了一声，瘫靠在椅背上，目光直直地望着前面的黑板走神。
陆栩提笔写了几个字后又放下笔，将笔帽从笔尾取下扣到写字端，侧头对上少女偏头投向他的疑惑视线轻轻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比赛。”
燕清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俩人同时起了身，陆栩跟在燕清后面出了门。
“怎么了？突然好像又很不开心了？“陆栩走在燕清的左侧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顶。
燕清皱了皱眉，“都和你说了，不要再摸我的头了，要长不高的！我哪里有不开心，我就是有点无聊而已。”
陆栩眼神黯了黯，哄道，“好，听你的。你明天上午和下午是不是都有项目？”
“嗯，对啊。我报了两个项目，一个是四百米，还有一个是跳高。明天上午是四百米初赛，下午四百米决赛和跳高比赛。”燕清想了想后答道。
“明天要我来看你的比赛吗？”陆栩目光落在远方正用力甩着铅球旋转的男选手问道。
要是不同意的话，那他就躲在旁边好了，陆栩暗暗地想。
燕清抿了抿唇，回道，“你最多也只能看看我的四百米初赛啊。”
“为什么？”陆栩收回视线问道。
“你不会不知道你自己的一千五百米什么时候跑吧！”燕清震惊地瞪大双眼，直直地盯着陆栩瞧。
“一千五百米也是在明天下午吗？”陆栩摸了摸鼻尖装出一副恍然的模样问道。
燕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视线飘向其他方向“我怎么知道呢，某人自己要跑都不记得时间，啧。”
少女得意地扬起脸，白嫩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似要发光，陆栩看着燕清，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直傲娇的猫咪的模样。
“对了，你刚刚有把糖放在教室里吗？”燕清遮了遮太阳问道。
“没有。”陆栩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糖果摆在燕清眼前。
燕清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糖，说道：“我回去就是为了把这些糖放教室里的，外面的温度太高了它们会融化的。”
陆栩捏了捏手里的糖，还是硬的，“那我们干脆现在把这些吃完好了。”
燕清眨了眨眼，从陆栩手里接过糖果，俩人走到看台边，找了个被阴影覆盖住的位子坐了下来。
燕清小的时候很喜欢吃糖，她甚至有一次因为吃糖吃太多导致嗓子不舒服咳嗽咳得不停。母亲带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给她看病的医生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开了药后细细地嘱咐她以后不能再吃这么多糖了。
后来母亲看她看得特别严，家里的糖全藏了起来。
直到上了小学，燕清有了自己的零花钱，她又重新投入了糖果的怀抱，但是她手上的零花钱也不够她买很多糖，因此她只会和其他小朋友分享除了糖以外的其他零食，糖果是她的底线。
但是陆栩从小就是她的例外，他是唯一一个她愿意和他一起分享糖果的小朋友。
燕清嚼着嘴里的糖，享受着从舌尖蹦开的软甜气息，眼睛舒服地眯成了月牙形。
陆栩把所有糖放在了两个人中间的位子，陆栩吃糖吃得慢，燕清吃得快。
等燕清嚼了三颗糖开始剥第四颗糖的糖衣时，陆栩才动手开始剥第二颗糖的糖衣。
少年纤长的手指慢慢地撕开层层叠起包住里面白色口嚼糖的糖衣，燕清看了一会儿出声问道，“陆栩，你是不是现在不喜欢吃糖了。”
少年视线从糖上移开，燕清便又开口道，“我要听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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