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出气
老夫人带着朱雀在元府客房住下。因后天就是选伴读的日子，卫鞅需要准备相关事宜，便随着卫延阮氏连夜回了侯府。
朱雀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跳动的烛光：“外祖母，大姐姐会好的吧。”
老夫人的床和朱雀的床隔了一道厚厚床帘，半晌床帘那侧传来长长的叹息声：“会好起来的，就算是倾尽家财也要把锦儿治好。”
“那治好之后呢？”治好之后，大姐姐就会在元府过得开心了吗？
“治好之后就和离！谁稀罕当他元家的媳妇！”
朱雀闻言，也叹了口气。她还小的时候，大姐姐还是很喜欢元家姐夫的，每次回娘家都笑着和自己说他是怎么怎么好，待不了几日便急着回元府。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姐姐便不说元家姐夫的事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少了。
可能新鲜终是抵不过时间吧，渐渐只当是稀松平常，最后便踩在脚底捻得稀巴烂。
几只飞蛾绕着烛火飞，烛光忽明忽暗。过了一会又燃得更亮了，朱雀起身一看，那几只蛾子早就被烧得只剩下残缺的翅膀。她顿觉无趣吹了灯便睡下了。
次日清晨，朱雀起了个大早，掀开窗帘一看老夫人的床上被褥叠得整齐，早已起床了。
朱雀揉着鸡窝头，走出房门，刚好撞见拎着食盒的小竹走了过来。
小竹远远看着雕花门前站着的鸡窝头，不看脸便知道是自家小姐。能把头发睡成那样壮观的鸡窝头的人才着实不多了。
“小竹！你怎么来了！”朱雀看着小竹手里的食盒两眼放光。
小竹像防狼一样把食盒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小姐！这个你可不能动，瑞姑姑吩咐我带过来的，我得赶紧送过去。”说完便一路小跑，跑到半道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道：“瑞姑姑说让小姐晚去点宴厅，能多磨蹭就多磨蹭。”
朱雀望着小竹远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阿瑞打的什么鬼主意。
想着便摸着空瘪瘪的肚皮，揉着鸡窝头走进卫锦的房间。
床榻前，采菱用湿毛巾给卫锦擦着脸，卫锦的脸色依然苍白，不见起色。
“采菱姐姐，大夫可曾说大姐姐得的是什么病？”朱雀看着卫锦的脸色比昨天还要差，不禁心底一悬。
“大夫只说是气淤郁结，急火攻心，是心病。”采菱回头看着朱雀的鸡窝头，放下毛巾，便为朱雀梳起头来，接着道：“不过我也见过急火攻心的，却没有见过小姐这样突然病倒不省人事的……”
闻言，朱雀看着窗外一片粉红的夹竹桃陷入沉思，这急火攻心会让人卧床不起昏迷不醒吗？
朱雀梳洗完过后，便由采菱带路来到宴厅，远远地便看见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饮着茶，身后恭敬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的胖妇人。
今日是个大阴天，东边黑压压的积着乌云，空气里没有一丝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宴厅里的空气却更沉闷，朱雀悄悄溜进去，站在老夫人旁边。
老夫人看朱雀来了，便跟身后站得恭恭敬敬地胖妇人说：“元夫人，对不住了，我家外孙女赖床，耽误你用早膳了。”
朱雀嘴一歪，敢情是在这等着她呢!
元夫人虽在心里把眼前的老太婆咒骂了千遍可还是不好发作，满脸赔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随后吩咐丫鬟布膳。
一阵凄惨的叫声从元夫人的肚子里传来，朱雀被这叫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咯咯笑起来，元夫人臊得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能是饿得太久，饭菜上齐后，她便顾不得斯文，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不一会便觉得有些吃撑了放下筷子。
老夫人见元夫人不再夹菜，便知道她吃得差不多了，缓缓开口道：“元夫人呐！我替我家锦儿给您赔不是了，进元府这么多也没能给府上添个一儿半女，惹得您整天指桑骂槐说她肚子不争气。”
一阵风刮来，吹的元夫人有些头皮发麻，赶忙离席侧身给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怕是误会了，锦儿虽没有为元府添丁，但我把锦儿当成亲女儿看，当亲女儿疼惜的。”
朱雀闻言，自觉胃里翻江倒海，吃下去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只听老夫人拍拍手，小竹提着食盒走进来。老夫人拉着元夫人的人把她扶起：“夫人不嫌弃我家锦儿我很是感激，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略表心意，希望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元夫人见老太婆如此好打发，便松了一口气，接过食盒：“那就谢过老夫人了。”
老夫人笑得慈眉善目：“那夫人且尝尝我的手艺吧。”
元夫人接过食盒的手有些僵住了，半晌道：“还是改日吧！今日有些……”
“夫人是嫌弃老身做的东西不成？”还没等元夫人说完，老夫人就皱起了眉头。
风越刮越大，吹得元夫人有些凌乱。她打开食盒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刚嚼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这老太婆存心整她呢吧！这糕点味道怪得很，怎么能给人吃。
但老夫人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只好配合着把戏演下去，笑道：“好吃好吃！”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好吃你就多吃点。”
元夫人欲哭无泪，只能一个劲得往嘴里塞着，朱雀看着元夫人一脸想死的样子，便附在小竹耳边问道：“那糕点有那么难吃不成?”
小竹嘿嘿笑着，笑声道：“那里面可是混着上好的巴豆呢！”
朱雀吓得一哆嗦，她外祖母可真是不大厚道啊！出得尽是阴招。
老夫人悠闲地坐下喝了口茶，看着荷塘初绽的粉荷饶有兴致地说道：“夫人，听说元家公子纳的那个小妾，唱小曲是一绝，这荷塘美景配上美人小曲乃一大美事啊！”
元夫人一听赶忙喝了口水，把糕点放下，吩咐丫鬟去请。
老夫人笑道：“不妨事，夫人接着吃，多吃点。”
天上的黑云越积越多，风也越刮越大，撕扯着碧绿的梧桐叶，狂风和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不一会只见石板路上一个曼妙身姿的红衣女子，在狂风中艰难扶着墙走了过来。
走进宴厅，便伏在地上磕头：“小妩给老夫人请安。”
朱雀嗤鼻，管你小五小六，遇到我外祖母你且认栽吧。
她每晚临睡前缠着老夫人讲故事的时候，老夫人总是会给她讲上一段手撕莺莺燕燕的故事。平阴候神勇，即使不寻花问柳也会有倒贴上来的花花草草，她和平阴候几十年的夫妻，侯爷连一个妾都没纳，一是因为二人感情深厚，而是因为老夫人有的是手段对付心怀鬼胎的女人。
眼前的这位腰肢款款，在加上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小脸，怪不得能把元淞迷的忘了媳妇。
那小妩磕完头后，便自己起了身。瞧见膝上的泥土，眉头一皱，便拿出手绢擦起泥来。
“你大胆！”朱雀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小妩手绢都掉了。“老夫人还没说让你起身，你倒是自觉。元府的人没有教你什么是礼数吗？”
小妩看着眼前还不及她一般高的小丫头，竟冲她叫嚷，心里虽然一把火烧了起来，但来之前元淞千万般叮嘱不要惹毛侯府，她无奈只好忍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略带哭腔道：“奴婢只是个唱小曲的，不懂礼数，冲撞了老夫人，老夫人恕罪。”
朱雀撇撇嘴，果真是个会演的。
老夫人没有发话让她起来，只是把玩着茶盏道：“妩姑娘可别这么作践自己，你把元淞拿捏得极好，甚至于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可不是只会唱小曲那么简单呢！”
小妩心里暗道不妙，莫不是老太婆瞧出来什么蹊跷。
老夫人见底下跪的人不做声便道：“罢了，我也乏了，你唱只小曲来听吧。”
“啪嗒啪嗒”豆大的雨点打在荷叶上，圈起一层层涟漪。
小妩站起来，刚要开口唱，只见朱雀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姐姐貌美，不如到外面去唱，美景美人配小曲岂不妙哉！”
老夫人看了看朱雀，心中暗笑，这丫头在自己的调教下是越来越上道了。
小竹看着自家小姐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就这样厉害，以后可不得长成混世魔王啊!
小妩不情愿地款款腰肢走到雨里，唱了起来：“江南可采莲……”
雨越下越大，夹着狂风如瓢泼。
元夫人往嘴里塞糕点，撑得要死。看着风雨里喝着雨水唱小曲的小妩不禁感叹老虎的屁股……
还没感叹完，只觉腹痛难忍，一股洪荒之力马上要喷发出来。捂紧屁股朝着茅厕的方向拼了老命似地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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