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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说书人


  点点鹅黄淡上柳梢之时,阿瑞给朱雀换上了淡青色的烟罗裙,梳了两个圆圆的小髻,插上淡粉的珠花点缀。

  阿瑞看着镜子里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不禁感叹时光飞逝。当日她找到那女人时,只从她口中得知朱雀是一个美艳的姑娘抱来的,现在想想,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生下的也说不定。那纹在身上的墨色莲花或许是为了方便以后相认。阿瑞禀了老夫人后,老夫人只是笑笑:“别人不要的孩子,我养着。”对外只称是已故女儿的遗孤。

  朱雀歪着小脑袋,看着阿瑞盯着自己出了神,摸了摸小脸呵呵笑道:“阿瑞姑姑,我长得好看吧!”

  话毕,阿瑞的腰闪了一下。

  今天朱雀的任务仍然是给卫鞅捣乱不让他学习。梳洗打扮完之后,朱雀便掂着老夫人赏的荷包(捣乱的工钱)一蹦一跳地来到了西苑。

  “砰!”依然是一个旋风腿把雕花门踹开,吓得书案边的卫鞅一个激灵。

  “朱雀,你下次来就不能小点声,再这样下去我的魂都快被你吓丢了。”卫鞅满脸责备,眼神中却满是宠溺。

  “鞅哥哥,”朱雀掂着手中的荷包,里面的碎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鞅哥哥还想不想吃糖葫芦?”朱雀得意地抖着手里的荷包。

  卫鞅看着书桌上一摞摞厚厚的书,摇了摇头。

  朱雀仍不放弃“那云片糕呢捏糖人呢?”

  捏糖人,上次阮沐来府里的时候拿着一排耍大刀的捏糖人跟他炫耀,他跟母亲要了几次但母亲说市井上的东西不干净便一直都没能如愿。

  朱雀见卫鞅动心,便拉起卫鞅的手,从侯府的后门偷偷溜出去,却没有看到身后一言不发的卫鞅脸烧成了晚霞。

  听阿瑞说,今天侯府的大小姐卫锦要回侯府小住几日,侯府大部分的人手都被派到北苑的厢房收拾添置东西去了,一路上也没遇上几个下人。

  两人轻而易举的从后门溜出来,走过几个街口就来到繁华的街市。

  街两旁的柳树吐出嫩绿的新芽,柳树底下满是小商小贩的摊位,卖花的,卖胭脂水粉的,卖吃食的比比皆是。空气中氤氲着肉包子的香气和糕点铺香甜的气息。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一大架子的糖葫芦便吆喝便走着,朱雀的眼睛盯着糖葫芦半天挪不开步子。

  卫鞅看着朱雀直勾勾的眼睛,噗呲笑了出来:“小馋猫!”

  说完便叫住了小贩,买了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递到朱雀面前:“给!”

  朱雀圆嘟嘟的小脸上立刻绽出来一个笑脸:“谢谢鞅哥哥!”

  朱雀满意地啃着糖葫芦,二人在街道上走着寻找捏糖人的身影,不一会便走到了茶水铺,铺子里了六七张桌子,坐满了喝茶吃点心打发时间的人。桌子前面搭了一个简陋的说书台,说书人拿着一把旧纸扇,正分析着天下局势,朝中大事。

  “要说咱们祁国可是越来越孙子了,动不动就割地赔款的,人家吕国伸出个腿咱们祁国就得满脸堆笑的给人家捶捶去,跟平阴候老侯爷在的时候可真是差了九重天去了。”说书人呷了一口茶,接着道“老皇帝想着守业,宁愿割地赔款也不愿出征去开阔新领地,当年那些老将士们攻下的江山要按这样的速度分割出去,咱们祁国还能撑几年?”

  “是啊,虽说平阴候殁了,但是听平阴候的儿子卫延也是麒麟之才,怎么就不能像他爹一样护好祁国呢?”喝茶的人叹息道。

  “我看那卫延未必就有传闻中那么厉害,说不定就是个碌碌无为袭爵的无能侯爷。”

  “你说那卫延……”

  “住口!”卫鞅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拳头。他不明白他的爹爹每天为祁国殚精竭虑,想救国策想到深夜为什么百姓们会对他的误解那么深。

  他很想去掀了整个茶铺,但是这样更会给卫家抹黑。

  “你一个说书的不好好说书,乱放什么厥词!”朱雀两手叉腰,学起了阿瑞平时训斥丫鬟的样子。

  茶铺的人纷纷转头看向朱雀,一个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气鼓鼓地瞪着说书人,可爱的很。

  说书人一看是一个女娃娃,便好笑地说道:“女娃娃,我说的有错吗?”

  朱雀连看都不看说书人一眼:“错不错你自己不知道?难不成还得把你拉倒官府告你妄议朝政,妖言惑众之罪,打你个五十大板,你才知道错不成。”

  说书人一听五十大板便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众人看朱雀的眼光中多了一份惊骇。

  这个女娃娃好生厉害!

  朱雀一看众人都变成了哑巴,便满意地拉起卫鞅的手:“鞅哥哥,我们走。”

  卫鞅的心里很是感激朱雀,因为这几年祖母一直训戒自己,即使听到中伤父亲的话也不能大动干戈和人起争执,一切都是有人暗中操纵散播卫延无能的流言,把整个祁国衰落的原因都归结在一个无能的侯爷身上。为的就是败坏侯府的名声,一旦较真动起手来,便正中敌人的圈套。

  此刻,朱雀大摇大摆地走在卫鞅前面,保护了卫延舅父的名声,她自然很开心。

  自打她记事起,老夫人就老跟她说:“朱雀啊!你要好好守护我们侯府的人,守护好卫鞅。”

  今天她替鞅哥哥教训了说书人,也算守护了鞅哥哥吧,想着想着便得意地嘿嘿笑起来。

  卫鞅看着走在前面的朱雀头上两只圆圆的小髻,暖暖地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街上走啊走,找捏糖人的摊位,可几乎把整个集市找遍了也没找到。太阳快要落山了,卫鞅便放弃了捏糖人的念头,带着朱雀回家。

  朱雀手里捧着油纸包的大肉馅儿包子,跟在卫鞅的后面吃的津津有味,这样一路吃回去,晚膳是用不着吃了,怕是又要挨老夫人的训了。

  朱雀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前面的卫鞅停下了脚,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她摸摸撞疼的鼻子满脸不痛快地往前一探头,便看到卫鞅的前面站了六七个身着华服的贵公子和几个小厮,他们的年纪都和卫鞅相仿。

  这些少年把巷子堵得严严实实,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为首的贵公子穿着殷红的袍子,打扮地跟个花公鸡似的,两手叉腰道:“爷我今天真是晦气,出门便遇到你卫鞅”他上下打量着卫鞅旁边的朱雀一眼便瞧见油兮兮的包子,嫌弃道:“我当是和哪个贵小姐私会呢,原来是个没品的女娃娃。”

  朱雀虽小,但说她坏话她可是立马就听明白了,吃包子的就没品,她朱雀招你惹你了?包子招你惹你了?

  朱雀刚要叉腰起干架的姿势,便被卫鞅拉倒身后,保护起来。

  “祁越公子想是游手好闲惯了,脑子不好使了,这是之前阮沐提到的我姨母家的表妹。”卫鞅话里带刺,顺带讥讽了祁越一把。

  祁越也不是省油的灯,张口就戳卫鞅的痛处:“那也总比你老子强,这些年割地赔款的使节不都是你老子吗?你爷爷打下的江山又被你爹给送出去了”

  说完,周围的公子哥全都嘻笑起来。

  卫鞅纂紧拳头,割地赔款全是老皇帝和守旧派的主张,关他爹什么事,使节什么的也是别人当的。

  祁越看着卫鞅的拳头笑道:“怎么你还要打本小爷不成?”

  突然,一个肉包子飞了出来,直直地打在了祁越的脸上:“打的就是你!”朱雀小圆脸气鼓鼓的,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口的肉包子。

  祁越被油腻的肉包砸到脸颊,嫌弃地抹掉留在脸上的猪肉大葱馅,咬牙切齿道:“小丫头片子,你知道我是谁你就打我?”

  “你老子不就是皇帝的六弟吗?六王爷诽谤中伤他人都会被皇帝治罪别说你一个还未袭爵的小王爷,你算老几?”朱雀说完又往祁越身上扔了一个包子。

  祁越被说得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臊得脸通红:“给我打!”

  旁边的贵公子听完朱雀刚才的那番话,但凡有脑子的都站在原地起哄,没脑子地就冲了出来,张牙舞爪的扑向卫鞅和朱雀。

  卫鞅作为男孩子打群架是家常便饭,可近来闷在房间读书,疏于练习再加上担心朱雀,脸上被挨了一个拳头。

  朱雀平时跟阿瑞学女红学烦的时候,总会找借口跑出来看侯府的护卫操练,那些招式特别简单,朱雀一看便会,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练习一下身手。

  三个贵公子一起围上来,扫一圈旋风腿,全都卧倒。

  两个贵公子不甘示弱爬起来接着打,一边踹一个,又一次摔个屁股蹲儿。



  一个贵公子眼里泛着泪花,哭着喊娘张口咬过来,朱雀结结实实地给塞了一口肉包子。

  最后,一个个,倒地的,哭爹喊娘的,逃跑的,只剩下愣住了的祁越。

  吃包子的女娃娃不能惹。祁越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踉踉跄跄的狼狈的被小厮架走了。

  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起来,卫鞅捂着脸,看着朱雀毫发无损,甚是惊异。他们家朱雀能言善变能文能武,将来会是一个好媳妇呢。

  朱雀看着卫鞅脸上的伤有些愧疚地说道:“要是当时不理会他们鞅哥哥就不会受伤了。”

  卫鞅看着远去的贵公子们愤愤道:“那些不明事理被蒙在鼓里的老百姓说不定就是听信了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流出来的谗言,要是再不给他们教训,我们侯府真的就是无能的龟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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