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破例

寒枫决定了留下，这倒是让周媛吃了一惊。她原以为大楚的贵族大多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的，到真没想到能出现寒枫这么个“另类”。

        伊藤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自从射箭场那一日之后，就热衷于带着寒枫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说白了就是想让寒枫看着大楚的百姓受苦受难，让他升起恻隐之心，从而暴露更多。

        寒枫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在救了几次人之后，他也便停手了。他清楚，自己若是再参与下去，恐怕到时候是真的回不去了。

        伊藤试探了几次之后，也有些兴致缺缺。来的频率也渐渐少了。

        直到这次——

        “不知娴亲王夫对水牢可算熟悉？”伊藤脸上还是一贯的笑容，“可要去看看？”

        寒枫自然是不想去的，但是他别无选择。

        等跟着伊藤一行人走到了水牢，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他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没错，随着一步步的深入，他感受到了水牢的阴森可怖。那寒气直冲他的四肢百骸，甚至连意识都有些迟缓了。

        冷，钻心的冷，阴，骇人的阴。

        寒枫可以肯定，伊藤就是不安好心，就是想看他失态的样子。可他偏不。哪怕看见了被泡的浑身水肿得不成样子的犯人，哪怕看到了被泡的溃烂发白的伤口，他的脸色愣是变都没变一下。

        伊藤忽然就来了兴致，将一根鞭子塞到了寒枫的手上，“你们大楚也有用这个的，叫什么来着？罢了罢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客可要试试？”

        寒枫沉默地垂下眼，盯着自己手中的鞭子。这鞭子冷得很，握在手上却又觉得烫手得很。

        他皱着眉就要丢开，就又听见了伊藤幽幽的声音：“贵客不必担心，这都是些罪人，手脚并不干净。”

        更想丢了。

        寒枫嫌恶的看了一眼鞭子后，就随意的将它丢在了一边，他的声音很冷：“这些事情，在大楚从来不需要经过我们的手。”

        这话倒是让伊藤挑不出错处。既然如此，他也不能步步紧逼，只好退了一步，笑吟吟地吩咐着：“注意点力道，别溅到贵客身上。”

        寒枫眼皮一跳，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果然，下一刻，那鞭子就落到了那犯人身上。紧跟着就是溅出的混着血的水。

        ……

        果然只是表面上客气一下。

        不管伊藤怎么恶心他，他都不为所动。这幅姿态倒是让伊藤彻底失去了兴致。

        没意思，和个木头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慕七抱着文书进了书房，一进来就看见了沉着一张脸的慕惜月。她的不悦都写在脸上了。

        慕惜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知最近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变了。慕七仔细回想了一番，似乎就是在寒枫出现之后，慕惜月就开始有了感情，开始像个人了。这倒也是个好事，他微不可查的笑了。

        慕惜月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却没有搭理他。

        她现在很烦躁。她不理解寒枫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么重要？就这么随意的做了决定，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殿下有心事便说出来罢，可别总是憋着。”慕七诚恳的建议。

        得到的当然是慕惜月的白眼，“别管的太宽。”

        这句话让室内的氛围紧张了起来。慕惜月是不可能打破这个僵局的，她巴不得慕七少说点，省的自己心烦。

        “若我不曾猜错，王夫想要救下所有人。”慕七神色平静。

        “管好你自己。”慕惜月浑身透着刺骨的冷意。

        她在排斥他，她不喜欢听这话。

        慕七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慕惜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拔出了一旁的配剑，架在了慕七的脖子上。她的目光很冷，还透着几分杀意，“闭嘴。”

        即便脖子上面还横着一把剑，慕七也没有停下嘴，他忽的笑了起来，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殿下没发现吗？自从他出现，您就变了个模样。这真是您想要的吗？”

        慕惜月冷着脸推了推剑刃。慕七的脖子上面已经出现了一条口子，有血珠冒了出来。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好，依旧在说着他想说的话。

        慕惜月放下了剑。

        “让我静静。”她拿出了手帕开始擦拭自己的剑刃。慕七的血沾在上面，太刺眼了。

        慕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于没再继续激怒她了。只是沉默着放下了文书，沉默着退出了书房。只留下慕惜月和一室的寂静。

        慕惜月神色有些扭曲。她当然知道慕七打的是什么算盘——他想要挑拨离间。这事她可太熟悉了，她可没少用过。不过她也承认，这一次，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被挑动了。

        慕七说的没错，自从寒枫出现了，她的行事作风就越来越“优柔寡断了”。其实准确的来说，并不是优柔寡断，而是学会了看“民心”。

        寒枫一次又一次因为百姓做出了让她很不理解的动作，但她也一次又一次理解了寒枫的做法。她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直觉告诉她，这可能并不是一件坏事。这只是一件麻烦事罢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又有新的消息传来了——倭寇提出了新的要求。

        新的要求，是让她前去敌营商谈停战。只要她去了，他们就会放了寒枫，放了那近千人的流民。这个交易听起来十分不错。

        可慕惜月清楚得很，这就是告诉她，让她用自己换和平。她愿意吗？当然是不愿意的。她的仇还未报，那些流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她没必要去救。可真到了要拒绝的时候，她又无法开口。

        寒枫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怎么可能会心软呢？她素来是冷心冷情的……罢了。

        她敛下了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是的，下不为例。

        她望向了倭寇兵营的方向。他也许需要知晓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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