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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玉堂与洵(1)


漆黑如瀑的夜空中群星璀璨,同袍环着千秋一纤瘦的身子,静静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不知她做了什么美梦,嘴角一直上扬,引的人心猿意马。

        “小千,只要能逗得你欢喜,我愿意为你而改变。”

        他反复的想自己这几日与她相处的片段,她的笑容日渐增加,显然是如她所言,喜欢现在的自己。可是,到底该如何对一个人好?玄觉说的细节见真情又指的是什么?想到头都痛了,也没有领悟到什么有用的真谛。他只能长出一口气,算是无奈自己这颗榆木脑袋。

        天微微亮的时候,千秋一朦胧着双眸,环顾着渐渐向后退的树林,仰着头看了一眼正对自己温柔微笑的同袍,在他胸前蹭了蹭,便继续去见周公。

        山林之中安静平顺,除了将士们的脚步声便是鸟儿们的鸣唱,对于常年在疆场厮杀的人来说,这种宁静更像是暴风雨的前夜,祥和美好却更并不真实。

        时间缓缓而过,躲在白云后的太阳渐渐露出慵懒的身姿普照着万物,孟洵望着湛蓝的天空,眉头紧缩。劝降的和书已经送出五日却至今没有任何回应,他不知道陈玉堂是在举棋不定还是在按兵不动的请君入瓮,又或许他得回信已经在路上了。

        秦怀山深知孟洵的担忧,对于陈玉堂自己也是了解的,那是个认死理的犟脾气,当年平江城被围困他是力求死战的主将,更是在家主故去后带死士两次夜袭燕陈大军主营。

        后来听说他隐退山林,却不知为何在五年前突然被启用,还挑起了二川城守将的担子。他明明嫉恶如仇,为何又甘心为秦勇昌效力,难道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的骨气与脾性吗?

        “玉槐山洵亮准恒,绵扬明允风怀堂。”

        淡淡吟着当年姐夫以十二个人名字所作的半句,孟洵回想着那些血战沙场却兄弟和睦并肩的日子,心中仍旧是物是人非的落寞。

        “孟洵,说不定玉堂的信正在来的路上。”

        “你信吗?我是这样劝自己的,可是我没有相信的理由。对于玉堂,我太了解了,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的了解他。”

        摇摇头,孟洵拍了拍秦怀山的肩膀,自己又何尝不明白他是在宽慰,只是大敌当前,这颗心还是要更透彻一些才能对得起身后这些甘愿为一统山河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

        花木云的副将杨宇骑着快马而来,他见了孟洵,利落的落马单膝跪地,抬首间眉宇间的英气竟与年轻时的陈玉堂有些许神似,孟洵一时间竟有些怀疑他是故人之子,攥着缰绳的手又紧了紧,深神思清朗,再看向杨宇,哪里还有陈玉堂的影子,只得自嘲的笑了笑。

        “报!”

        “什么事?”

        “启禀副帅,花将军命我来报,我军已按计划带兵从水路出发了。”

        “知道了,回去告诉花将军,计划不变。”

        “是!副帅!”

        秋季的天如婴孩的脸,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眼就黑云压顶,孟洵环视着周围的环境,此刻兵将们正处在山坳的入口,若敌军在两端制高点设了埋伏无异于自寻死路,他深深凝着山坳,却发现自己除了下令继续前行竟无第二条路可走。只是低首之际,眉眼间却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小洵,看样子要下雨了,不歇歇吗?”

        策马上前,掉转马头拦住孟洵,秦怀山盯着他那空洞的双眸,不知他是否已经做好了对敌的准备,又怕他真的做好了对敌的准备,心里十分矛盾。

        “不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拖延时间是无用的。怀山,看来玉堂是铁了心要守卫他认定的死理了,若他日战场相见……”孟洵顿了顿,禁闭双眸,半晌才继续道,“若他日战场相见,莫要刀下留情,也算是对昔日情谊的尊重。”

        淅淅沥沥落下的小雨如约而至,仰起头盯着纷纷落下的雨水,孟洵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那扬起的马鞭久久没有落下,而是轻夹马腹,徐徐越过了欲言又止的秦怀山。

        雨水能消去所有痕迹,滴落的声音也能够遮掩很多响动,善用兵者善埋伏,而埋伏的计划中又以会借势为优。此时,山坳和雨水就是伏击战中最天然也最致命的掩饰,孟洵行军多年,深谙此道。

        抽出强弓与长箭,孟洵足尖轻点马镫,挺拔的身姿悬立于马背,弯弓拉满,长箭对着仅仅抖动了一下的草丛离弦而去。士兵们紧紧盯着草丛的方向,果不其然,一个隐藏在其中的敌军应声滚落。

        “有埋伏,上盾牌!原地待命!”

        “是!”

        拂过面颊的风越来越烈,夹杂着的雨水也似战鼓之锤一般不再柔和,孟洵盯着山顶之上已然不再躲藏、选择正面进攻的敌军,为首的正是陈玉堂的表弟安贞。虽然早已知道陈玉堂不会投降,但此刻真的见到安贞,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孟阎王,好久不见!属下代我家陈阎王给您问好了!”安贞面上挂着笑容,语气却十分冰冷,“来啊,放箭!好生招待咱们的阎罗之首!”

        “列阵!”

        孟洵仍旧端坐在马背上却已心如死水,他昵着狂傲的安贞,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随着他的话音而落的是万箭齐发的箭雨。一瞬间,山坳之中长箭和着雨,阵阵落下。猛地抓住直奔面门的箭,以双指之力将其折成两半,扔在地上。

        起义军的盾牌阵严防死守,短时间内,安贞大军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安贞与孟洵遥相而望,他想着表兄的嘱咐,千万不要在孟洵的面前动秦怀山,否则就是自寻死路。但他是个不怕捅马蜂窝的人,硬是夺过身旁士兵的弓箭,对着秦怀山的方向,射出了涂抹毒药的箭羽。

        “怀山!”

        眼疾手快的将秦怀山拉入怀中以闪躲迎面而来的长箭,孟洵紧张的检查确认他没有受伤,再抬首,那原本无波澜的双眸盛满了凌厉,胸中那愤怒之火燃烧中干,似要毁天灭地一般。

        “敢伤怀山的,都得死!”

        怒喝一声,捞起已经收起的强弓,徒手抓住空中的一支箭,孟洵对准安贞的眉心,毫不犹豫的松开了弦,此刻的安贞正在得意自己激怒了孟洵,本以为向旁白一歪头就能躲过袭击,却做梦也没想到孟洵的箭是一中有二,那第一箭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致命一箭瞄准的竟是自己的心口,而且是一次三支箭一起刺入。

        “副将军!”

        “撤,快……”

        安贞抓着侍卫的衣襟,模糊的视线远远看到起义军的士兵正杀声冲天的直奔而来,他别过脸,看着仍旧怒气不减的孟洵,视线最终落到了秦怀山那仍旧宽和仁善的脸上。

        这一刻,自己终于明白表哥为何不让自己针对秦怀山,因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孟洵会发了疯的杀了所有伤害他的人,原来,被人偏爱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只要看上一眼,都会羡慕的无以自拔。

        “不想死的就地投降!本将军还可以放他一马!否则,杀无赦!”

        长剑出鞘,张玄觉指着安贞的侍卫,居高临下昵着死不瞑目的安贞,冷笑一声,暗箭伤人的宵小之徒,死有余辜。

        群龙无首的秦军见副将军已死,又见自己也已经被敌军重重包围,面面相觑,半晌,随着第一支长矛落地,一阵噼里啪啦的缴械之声随着瓢泼大雨之声,错落不觉的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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