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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拾壹


皇上在宫中立宴,归京将领尽数受邀,宴会将一直持续到深夜。在出行前,周翰丙叮嘱周肆对皇上的态度一定要恭顺,不能让其感受到一丝潜在威胁。当今皇帝登基不过十余年,而他一直驻守边疆,十几年间未曾有过面圣的殊荣。

        宴会尚未过半,周肆便告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皇帝入宴时已饮过了酒,如今早已醉意滔天,周肆得以顺利离去。

        他在宴前便吩咐仆从替他购置了整套欣饈楼的精品甜点,抹不去的疲惫,却满心雀跃。月朗星稀,空气中稍许带了些许凉意。他提着糕点栏,沿着朱红墙壁往七王府,往那束巨大的海棠树走去。

        血红的树冠高高耸立,嵌入穹顶,甚至罩住了半圆的月。三盏茶的时间悄然离去,他再抬头时,月静静伫立,与他在边疆见的月同出一辙。

        周围静谧无声,偶尔有风划过枝条,花儿沙沙作响。周肆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不知不觉天竟阴沉下来。

        下雨了。

        周肆害怕雨淋了点心,往屋檐靠了一步,没成想点心盒撞在门上,门便吱吖着缓缓敞开。

        满目的竹,亭府中怎么有如此茂盛的竹林,周肆穿梭其中,耳边的雨声逐渐朦胧,竹叶贴在脸侧,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拂开的那一瞬,一抹白撞入眼帘。

        他在雨里与剑起舞,周肆痴痴伫在原地,虚步撩剑,白衫湿湿地贴紧那人的躯壳,身形单薄得过分。混混沌沌,声若雷鼓。可周遭分明是静,只余雨声。

        周肆缓缓抬手,贴向心脏。

        祈安隔着剑影与雨幕,见到了那个人。他停下来,胸脯起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等回过神,他与周肆紧紧相拥,两人吞吐呼吸相融,他也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不叫我,你在那站了多久?”祈安低语,剑沉在雨洼里,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周肆无路可逃,无力抵挡这来势汹汹的爱意,竟软弱的说不出话,半晌后答非所问。“为何瘦得这般厉害?”

        日复一日地想念将两人熬成了干柴,雨水在此夜化身为烈火,无可遏止地汹涌燃烧。

        一浪一浪的叠高,祈安的手指深陷在被褥之间,周肆紧贴在身后,炙热,像太阳,烫得几乎灼伤了他的背。

        耳侧呼吸如同蛇一般,它顺着耳朵钻到了下腹,他随着蛇的蠕动不自主地缩紧。在顶点,他们陨落了下来,砸落在彼此的身上。

        祈安困倦难当,迷迷蒙蒙间周肆贴近了自己,诉说爱语,可他真是太过疲惫,这么久的疲顿反噬一般冲垮了他的四肢,来不及说一句话,他便在爱意绵绵间坠入梦境。

        他错过了好多,甚至在梦中都在懊恼,又一次次被安抚下来,直到精力恢复,他缓缓醒来,周遭的静谧将他打回原形。

        又是无数的一模一样的清晨。他挪向床侧,酸胀感迫使他停下来动作,祈安眉眼舒展,原来不是梦。

        门被轻轻推开,阳光从愈大的缝隙间倾泻而下,平铺满了整间卧室。

        周肆背着光,光透过他周身不服帖的发与肤,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其中,却被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蒸饼拽回人间。

        他把饼放在桌上,走到床边牵起他的手,笑道:“这么久过去还没长进呢,小猪似的睡这么久。”

        祈安眼睛一转,斜眼瞥他:“昨晚梦见一只猪总拱我,拱的我一宿不安稳,周肆,你去把那浑猪抓过来。”

        周肆又好气又好笑,双手作扣送入祈安手下:“给你抓来了。”

        他们相视对笑了会,祈安抬手勾住周肆的脖颈,两人又滚回床塌间。

        “救命呀猪吃人啦!”祈安笑得睁不开眼,把周肆整洁的衣衫扯得乱七八糟,周肆也笑,眼睛弯弯任他胡来一通。两人玩闹了好一会,祈安气喘吁吁软在周肆颈项间。周肆抚摸他的背脊,一直往下直至腰窝处。

        他摩挲着,不带任何欲,指尖似乎都充盈了澎湃的珍爱。

        “我好想你。”

        “我也是。”

        祈安闭上眼睛,不想让情绪从眼睛里流出来。

        “你不乖了。”周肆低低细语,抱怨一般看向祈安。

        “这又是哪一出呢?”祈安笑道。周肆收回目光,把头偏到祈安看不到的右侧:“为什么不好好吃饭,这么大的皇宫都没有能喂饱你的东西?”

        声音低落,祈安不愿周肆不开心,双手捧着周肆那张俊脸转回来,他目光的注视是强力的摧毁,周肆节节退败,心早就软下来,又虚张声势道:“现在我来了,你必须每天都吃得饱饱的,祈将军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祈安见他搬出了自家舅舅,觉得有些好笑,他本来就是喜欢吃甜食的人,这段时间食不下咽也是因为眼前人的缺席以及困境,如今周肆回到了自己身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心便不会整日无休止的鸣叫。

        “嗯,这段时间我一定好好吃饭。”祈安应道。一番洗漱后,祈安接连吃了两块蒸饼。门口侍卫道:“六皇子,周将军,皇上有请去参议殿。”

        两人对视,周肆看不懂祈安的神情,莫名捏起他的脸颊,扯出笑的弧度。

        再相见已是殿堂之间,皇上似乎酒气未醒,像赶鸭子上架般有一搭没一搭问周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直到幕后来的太监在耳边低语后,他方才精神一振。

        “周肆,你已到了婚配年纪,身边可有合适的女子?”

        周肆讶异抬头,想起不能直视圣颜,又猛然低下头去。他喉口莫名有些干涩:“回禀陛下,周肆已有意中人。”

        “哦,是吗?是哪家姑娘有幸得小周将军的青睐?”皇上的声音黏稠沾上两人。周肆与祈安没有抬头,因而错过了他微眯的眼睛。

        周肆打起十二分精神,答道:“她是边疆人,微臣已与她定下了婚约,等到了吉日便会娶她为妻。”

        只听殿上轻飘飘传来话语:“怎能如此草率,朕的大功臣如果如此潦潦成亲,朕的脸面也无处可放啊。这般,太师之女二八年华,其美貌是远近闻名啊,朕将她许配与你如何。”

        祈安面容失色,藏在袖中的手指深陷入掌心之中,疼痛让他勉强清醒。他上前一步:“父皇,儿臣年纪与小周将军相近,父皇何时为儿臣安排一桩亲事?”

        殿上沉默一阵,显然没意料到他也会要求,祈安等了一会儿,见那太监又从幕后走出,咬紧牙关。

        皇上得了口谕,往嘴里倒了一口茶水。

        “吾儿无需担心,朕另有安排。”话题又转回周肆:“小周将军,你意下如何啊?”

        短暂的讶异过后,周肆应道:“回禀皇上,皇上能如此关切微臣,臣感激涕零。可微臣实在无法辜负自己的救命恩人。”

        殿上被激起些许兴致:“哦?那女子怎么救了小周将军一命?”

        周肆答:“战场刀枪无眼,臣几次都险些丧命,皆被手下救回去。但那日天色昏暗,雷云滚滚,尘土漫天,微臣被一刀掀翻,被掩埋在接连溃乱的尸体之下。”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声音沉稳缓缓道来:“但我们最终胜利了,父亲没能寻到我,只得先行回营安稳军心,臣苟延残喘,是他将我从尸堆里翻出来,哺给我水与食物。”

        那日的祈安狼狈不堪,五官盖在血污下分辨不清,他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肩口与腹部鲜血缓缓往外渗出。这样的祈安将他从地狱拽出来,他的泪滚烫,滴落在自己紧闭的眼上,顺着自己的脸颊滴落。

        周肆深吸一口气,更是往前了一步:“陛下,微臣对天发过誓,此生不会负他。”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打量着殿中两人。

        “这么说,你是打算拒绝朕的好意了?”

        周肆猛然跪倒在地,双膝砸入地面,闷响一遍遍回荡殿中。

        “臣惶恐,无法娶那女子为妻,望陛下收回成命。”

        祈安的袖口已渗出星星点点的血印。

        “朕倒是听了一段好故事。”皇上呵呵笑道,“罢了,你们青年人的事朕就不掺和了,只不过后日太师携妻女回乡休养,朕已向他提过你,你到时便去送一送。”

        周肆恭敬一拜:“臣遵旨。”

        两人退出宫殿,不由相视,周肆抬手搂住祈安。

        “没想到圣上这般体恤臣子。”此时烈阳高照,是难得的好天气。祈安侧头,瞥见他嘴角的愉悦,面上不由也带上笑意,心却沉下去。

        周肆与他约好晚上见面的地点后,便先行出宫探望父母,祈安目送他远去,待到周肆彻底淡出视野,低声轻咳三声,关上门,将身形隐入竹林间。

        一名通体漆黑的男子于竹间一跃而下,握拳弓身:“王爷,有何吩咐?”

        祈安令他平礼,道:“祝俐,你我二人相识已八年有余,无需这些虚礼。”

        祝俐笑了笑:“礼不可废。”说罢两人一同走入竹林深处,“这次唤我出来,所谓何事?”

        祈安道:“两天后,太师一家是否有离京的意图?”

        祝俐道:“是,据我所知,他半月前便向皇上告假,回老家祭祖。”

        祈安沉默,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太师乃皇帝幼时之师,为人刚正不阿,虽说是文臣,却是少有的铁骨铮铮。”

        “不错。”祝俐道,转而又言:“但当今皇帝无法用常理思考,你还得多加防备。”

        “他令周肆前去送行,我总觉心中不妥。”祈安闷声道,眉间郁结。祝俐闻言,陷入沉默。

        一时间周身只剩沙沙竹声。

        “我本不想迈出这一步。”万籁俱寂,祈安恨道,他几乎被自己的无能全全吞没。祝俐闻言,眼中闪亮,肃然跪在祈安面前:“微臣誓死追随殿下,我与城外蛰伏的五万兄弟听随您的命令。”

        声音里涨满了压抑的悸动。

        祈安双手攥紧:“我们部署了这么多年,不能在此时轻易暴露,厚积薄发,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是!”祝俐大喜,他久久优于祈安对当今圣上残存的眷恋,如今看其终于破了幻想,心中自然激动不已。

        一切安排妥当,祝俐先行离去,祈安一人漫步至竹林深处,极力忽略脑嗡嗡作响的电流声。

        休眠已久的系统被强制唤醒,被迫发出警告,不仅是精神难以承受的声音,祈安只觉汹涌而来的麻痹感一下冲破全身,心肝肺腑搅在一起,豆大的冷汗从额角蔓延而下。

        他瘫软在地,整个人砸进了厚厚的竹叶中,恍惚间眼前闪过了很多零碎的画面,可当他刚触碰到一点真相时,更强大的屏障向他急速逼去。

        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月光无法参破茂密的竹林。

        祈安茫然四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处,一步深一步浅,他看见了周肆。准确来说,应该是周肆的背影。

        “周肆。”他唤道,那人闻言转身,向前几步迎上来,一副焦急难当的模样,与他那生的凛乎难犯的面容不怎么契合。

        “怎么从那里面出来,我找了你半宿。”

        祈安也是满头雾水,“不知怎得,像是睡着了。”被周肆抱进怀里,他又补充道:“抱歉,让你平白无故地担心了。”

        周肆重重缓了口气,又笑起来:“我派人找遍了整个皇宫,要不是侍卫处没查到你出宫的记录,怕是现在连整个京城都翻遍了。真是没想到你近在咫尺,竟躲在这竹林间打盹。”

        祈安也对自己颇为无语:“先进去吧。”他领着周肆到房中,侍女备好了水,氤氲水雾冉冉上升。周肆取下祈安发间一片竹叶,祈安有些不好意思,道:“小时候好像也这样不明不白睡过去好多次,因为这个,周将军没少罚我。”

        周肆不由哈哈大笑:“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整合队伍准备去巡逻,你一个人在饮水房睡着了,我父亲把你拽出来,拖到场中央你都没醒。”

        “是啊,还记得呢,那次他罚的最厉害,腿都快跑断了。”祈安一边回忆,一边褪去了沾染了尘土的衣物。京城雨水多,阳光不似边疆那般毒辣,他的皮肤白皙了许多,肌肉精炼,匀称,清瘦峻拔的他立于昏暗烛光中,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周肆迷了眼,就这样呆呆地注视他抬起腿,躺入浴池中。波光粼粼,烛光闪烁。眼前人美好得近乎虚幻。

        “我为何这般爱你?”他起身靠近,手捧起祈安的脸,于他眉心落下一吻,喃喃自语。祈安头靠着他结实的手臂,笑道:“因为我很英俊。”

        周肆哑然失笑,目光落到远处的铜镜上,发现自己在笑。好像从他找到祈安,只要在这个人身边,笑意就不曾消失。他原先也是这样爱笑的人吗?

        他恍惚想着,半晌没得到答复的祈安撞了他一下:“我说的不对吗!”见周肆失了神似的,他抬身,鱼儿般一跃而起,周肆下意识接住他。祈安扑入他的胸脯间,低沉了声音:“周肆,你的衣服湿了。”说罢,勾着他的脖颈,一起浸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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