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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电梯门再度关上。

        “你手指很凉,注意保暖。”许清梦站在余昔后面,故意用嗲嗲的语气地重复了一遍。

        余昔有点受不了她这样,嘶了一声,笑道:“你干嘛?”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许清梦眼神戏谑地打量她,像是恨不得给她盯出一个洞来。

        余昔组织了半天语言,慢慢开始解释:“他妈妈以前是我爸的病人,我们两家今年过年的时候互相拜访了下,初八那天我们一起回了趟学校。”

        大年初八正好是新辞附中高三开学的日子,余昔的班主任正好也带过周易衡的语文,今年又带高三生,两人提前和老师打了招呼,还被老师推到讲台上给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

        不过老师这一届的学生比往年活泼不少,加上来之前也没准备,周易衡被几位学弟学妹的连环攻势问得脸色发窘,惹得全班人哄堂大笑。

        “不熟吗?”余昔又想了想许清梦的话,自顾自地说:“我还以为我俩之前已经很熟了呢。”

        许清梦弯眼,细长的眉梢都染上了喜悦,那手臂拱了下她,建议道:“要不晚上请他们过来吃顿饭?”

        余昔倒是没和以往一样拒绝,点头说:“吃饭?要不你问问?”

        “好。”许清梦拿出手机给周易衡发消息,正好她们两个现在出去也是为了买一些食材。

        北方现在严寒仍旧未褪,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吸入鼻息的空气有一种模糊的颗粒感,很不舒服。

        周易衡本来想开窗透透气,但奈何外面的风太大了,一下就吹翻了屋里的挂历,他只好又关上。

        “周易衡。”季温景在厕所喊了他一句。

        周易衡走过去,“啊?怎么了?”

        “淋浴器好像出不了水。”季温景又试了几下,花洒没有丝毫反应。

        “不能吧?”周易衡将洗手池里的水龙头打开,结果这个也不出水,但是厨房的水龙头出水,“我给物业打个电话。”

        季温景看着他打开手机,然后愣了几秒。

        “怎么了?”季温景问。

        周易衡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知道物业电话吗?”

        季温景:“”

        这不是废话么。

        他怎么可能知道。

        两人又跑下去找物业,修理师父上来捣鼓了一番之后,卫生间的设施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买点食材?”周易衡瞅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冰箱,问道。

        季温景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回道:“我刚下单了几箱水果,蔬菜和肉类的话,我们明早去买吧,晚上点外卖凑合凑合算了。”

        “行吧。”周易衡点头。

        现在离开学还有将近一周的时间,本来这次也不用这么忙着过来的,但秦琴估计是看他在家看烦了,让周寅海一并把他带了过来。

        果然,大学生回家是有保质期的。

        公寓有人提前过来打扫过几次,很干净,就是有点空,家具什么的都很少。

        不过他们两个大男人也不需要什么多余的东西,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公寓内的两间房构造一样,只是位置不同,两人各自选了一间,将行李箱推了进去。

        秦琴过年的时候又给他买了一堆衣服,但他懒得带过来,估计他妈过几天就要寄过来了。

        周易衡长这么大,最不理解的事情就是他妈妈的购物欲。

        比如秦琴,只要是看上了一款包,非得跟小孩子集卡一样收集好几种颜色,其名美曰为搭配服务。

        但一年到头来那些包的出场率还没秦琴一年才穿几次的那件大衣多。

        周易衡放完衣服,就听到有人敲门。

        “嗨。”

        周易衡看着许清梦:“许学姐?有什么事吗?”

        “这不是给你发消息也不见回,过来问问吗。”许清梦朝里面探了下头,“你们这间看起来比我们空间要大一点诶。”

        周易衡的手机一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开了静音,不知道许清梦给他发了消息。

        许清梦瞥了一眼崭新的炉灶,光看样子就知道没动过火,笑盈盈地问道:“要不去我们那儿吃火锅?”

        “现在吗?”周易衡一怔。

        许清梦:“嗯哼。”她朝季温景微微颔首,像是在问他去不去。

        “你去吧,我点外卖。”季温景摇了摇头。

        他可不想去当电灯泡。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许清梦直接伸手把周易衡拽了出来,拖到了隔壁门口的时候,对他说:“你等下去厨房帮忙,我去换件衣服。”

        都助攻成这样了。

        周易衡也不好推却,点了点头。

        公寓的厨房被玻璃门和玄关隔开,余昔正侧对着门口炒菜,热锅上腾起的热气和油烟被头顶的抽油烟机尽数吸了进去。

        “诶?你来啦。”余昔余光瞥见周易衡走了进来,朝他打了声招呼。

        “嗯。”周易衡环视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杂活可以做,于是问道:“学姐,需要我帮忙吗?”

        余昔摇了摇头,笑道:“不用,我都弄完了。”

        “要不你帮我把餐桌上的皮筋拿过来吧。”长头发确实不方便,刚才炒菜的时候,头发都差点掉进去了。

        “好的。”

        周易衡拿过来后,余昔先将菜盛了出来,再开始扎头发。

        周易衡直愣愣地端详着余昔的一举一动,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下。

        “怎么?你想学扎头发吗?”余昔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打趣道。

        周易衡眼神微动,“没”

        “帮我把菜端出去吧,我去拿碗筷。”余昔也没继续逗他,微微挑眉,随口说道。

        周易衡闻言,乖乖地把旁边刚炒完的酸豆角端了出去。

        电子炉一早就架在了餐桌上,锅内的热汤在翻滚,细沫不断,刚买好的食材也都装在了盘子上,放在一边。

        三人陆续坐定,许清梦开始往里面加各种东西。

        “还是自己弄火锅吃得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许清梦咽了咽口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她又说:“等等,还差点东西。”

        旋即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三瓶啤酒搁在桌子上,拍了拍手。

        余昔无奈一笑,“你啊,还真是个小酒鬼。”

        许清梦嘿嘿地笑了几声。

        “学姐,你们已经开始实习了吗?”周易衡一边替两人打开啤酒,一边问道。

        许清梦接过酒瓶,喝了一口冰凉却很舒爽的啤酒,回道:“明天正式开始,所以今晚就是最后一顿自由餐咯。”

        京大和其附属医院有合作,医学系的实习生都是被送往那儿进行实习。附属医院离京大不算远,但许清梦不想继续住宿舍,这才拉着余昔一起出来合租。

        她对这一片还算熟,又是姑姑的熟人开的,价格直接砍了一半,只是在这儿遇到周易衡也不知道是天注定还是

        许清梦咬着筷子尖,踢了周易衡一脚,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租房子?宿舍住得不习惯吗?”

        周易衡没反应过来,思路不清地解释道:“不是,我爸他正好季温景”

        许清梦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眉毛挑高。

        周易衡被自己蠢到了,重新开始说:“不是,是我爸想让我出来住,正好季温景也想,我俩就住一块了。”

        “行啦,你就别拿他寻开心了。”余昔笑着拍了下许清梦的肩膀,帮周易衡解围道。

        许清梦耸了耸肩膀,毫不留情地嘲笑周易衡的迟钝。

        “学姐,那你们晚上回来要小心点啊,这几天街上的小偷和抢劫犯特别多。”周易衡不太放心地说道。

        余昔点头,“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

        许清梦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这顿饭吃得异常平和,周易衡过意不去,吃完后很自觉地帮忙收拾碗筷。

        回到隔壁的时候,季温景刚洗完澡出来,用玩味儿的眼神瞅了他一眼,轻笑着问道:“怎么回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至少得待四五个小时呢。”

        说完,他看了眼手机,补充了句:“才一个半小时。”

        周易衡一脸懵逼:“啊?”

        季温景坐到沙发上,端起一杯温水:“进展怎么样?”

        “什么进展?”周易衡脱口而出,愣了几秒,而后明白了过来,讪讪地回道:“还没开始呢”

        季温景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周易衡凑上来,悄悄地问:“你有什么招可以教教我吗?”

        季温景瞥了他一眼,点开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递到他面前。

        “自己看。”

        备忘录里有好几个文件夹,分别记的是一些重要的日子、对方的习惯、最能快速哄好对方的东西以及每天必做的几件事。

        满满当当的十几页,还有不同的颜色标记和脚注。

        “你这对我来说好像有点远啊。”周易衡看完,苦着脸,他现在连人都没追到呢。

        季温景勾唇,“提前记着,总有用得到的那一天。”

        “好。”周易衡把手机还给他,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拿出纸笔,开始回想这些细节。

        脑子对仅有几次交往的勾勒,并没有提供什么有效信息,他才发现,自己甚至连余昔的生日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只好掏出手机给许清梦发消息问这些事情。

        许清梦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回他,就被余昔看到了。

        “生日?他问这个干嘛?”余昔疑惑地问。

        许清梦猜测他兴许就是想知道吧,她也不好说明,说了句“谁知道呢。”,忙推着余昔去洗澡,确认人进去了之后,才腾出空回消息。

        【许清梦:六月三号。】

        【周易衡:好的,谢谢学姐。】

        【许清梦:你问这个干嘛?】

        【周易衡:没什么。】

        许清梦嘶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不过明天就要去医院了,她也没那个闲心去操心这件事情。

        第二天一早,余昔起得很早,许清梦也只是晚起了三四分钟,两人洗漱完,在各自的房间里换好衣服,拿着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同时出了房门。

        两人的房间是恰好是在对门,一出来就碰了面。

        许清梦朝余昔挑了挑眉,勾唇说:“早啊,余医生。”

        余昔笑了笑,很配合地回道:“你也早啊,许医生。”

        “那走吧。”许清梦抬了下自己臂弯,余昔秒懂,挽着她一起出门。

        即使是大清早,医院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来往的病患和家属脚步匆匆,挂号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一楼大厅被占去了大半。

        余昔和许清梦所属的带教医生不一样,但第一天,按照惯例要一起去指定的会议室开个见面会。

        余昔吐了一口气,在许清梦的一再催促下轻轻叩了几下会议室的门。

        一个稳重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请进。”

        两人推开门走进去,和想象中的一样,有人比她们来得还早。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看了她们一眼,对着手上名册的照片,说:“你们是余昔和许清梦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点头。

        “这样啊,人还没到齐,你们和他们一样先等等好吧。”老医生扶了下自己眼镜,说完就和其他几位医生一样坐了下来。

        余昔和许清梦乖乖地站到了先来的几个人旁边。

        前辈们在这里,加上彼此都不认识,匆匆对视一眼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语,紧张感如缥缈的薄烟一样环绕在室内,堵得人胸口发闷。

        之后的十分钟,人陆陆续续地到了,还有几个踩着点冲进来的。

        等确认人都到齐了之后,老医生花了一个多小时嘱咐了几件重要的事情,然后他们就跟着各自的带教老师去了别的地方。

        余昔和许清梦没被分到一个老师,是和一个叫王婷的女孩子一起。

        带教老师姓徐,全名徐泾,余昔和王婷就跟着叫徐老师。

        徐泾端着一张严肃无比的脸,幽墨深邃的瞳孔带着些漠然,紧抿的唇线让他这个人正经严肃的形象更加丰满。

        徐泾带着两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简单地问了几句和交代了几件日常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后,便不再多言,又带着两人出去了。

        “今天我要值班,你们跟在后面看着,至于能学到点什么看你们自己的本事,杂七杂八的事情我不需要你们干,看加学,然后实践就行。”徐泾突然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让余昔和王婷都愣住了。

        两人迅速消化完他的话,点了点头。

        徐泾也不再多言,只是道:“走吧。”

        余昔虽然上学期来过附属医院几次,但对这个地方的记忆还是挺模糊的,毕竟作为病人和医生过来,心境完全不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医院的长廊,醒目的标识和提醒一张接着一张地贴在墙壁上,护士站的几位护士忙得前脚不沾后脚的,铃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回荡在这片空间里。

        徐泾走到第一间房,敲了敲门。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从里面探出头,一见是医生来了,又忙不迭地将门全敞开。

        “妈,徐医生来了。”他朝里面喊了声。

        一位穿着单薄的妇人匆匆搁下碗,叫了声:“徐医生啊。”

        徐泾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开始询问病人早上的情况。

        余昔打量着病床上的那位老人,第一反应就是枯瘦。

        不仅是最直观的脸,还有身体,就算被被子盖住,也好像无济于事,仿佛被子是千斤重的巨石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神情呆滞,老年斑布满了大片脸庞,眼神空洞且木,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毫无聚焦可言,整个人只能被动地靠在由几个枕头叠起来的靠背上,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直到徐泾走近些和他说话,老爷爷才有了一点点反应,他茫然地看着这个每天过来的医生,却听不懂他说的话,只能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儿媳。

        妇人用家乡方言和他解释了一遍徐泾的话,他才似懂非懂地应了几声,声音是意料之中的沙哑,像是灌进了一口沙。

        就算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好像也耗费了不少他仅有的生机和力气,肉眼可见地虚了几分。

        余昔的心莫名悬了起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余望初常和她说,医生很难,难在要学会看淡生死,难在自己无论经历多少次离别和挽救都要有一颗坚持原则的心。

        可那种眼见生命逐渐消逝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偏偏无能为力才是最要命的。

        余昔敛神,低下头,徐泾又问了下邻床病人的情况,另外一位的情况比起第一位要好不少,脸上的血色和精气神都比刚来时强太多。

        问完剩下的,徐泾又嘱咐了几句,例如日常饮食之类的。

        这些平常上课的时候老师也讲过,但当那些书本和课堂上的东西化为现实的场景,真正展现在自己面前时,余昔还有些恍神。

        但徐泾没给她时间,快步走到下一个病房,余昔脚步匆匆地跟上。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医院给实习生规定的上下班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

        在午饭的时候,许清梦过来找余昔聊了会儿天,但第一天确实有不少东西要记、要学,两人得到短暂的放松后又投入了工作中。

        早上那个老人的样子一直存在于脑海中,弄得余昔几乎一整天都神经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下班的时候,许清梦说自己还要留一会儿,让余昔先走,要是可以的话帮她买份夜宵,余昔回了句“知道了”。

        她在离开的时候,无意间路过徐泾的办公室,里面的声音从没关紧的门传了出来。

        “徐医生,我公公是不是快不行了?我这晚上喂饭他都吃不了几口,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可怎么办啊!”

        “您先坐,先喝点水,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啊!那是我公公啊,是我亲爹一样的人!我求求你,能不能救救他!”

        “胡女士,您先别激动。”

        是早上病房的那个妇人,声音凄厉又悲伤,相比之下,徐泾要冷静不少,同科室的几个医生也纷纷开口劝她。

        余昔没忍心再听下去,加快脚步下了楼。

        晚冬八点的晚上早已黑透,街边的小摊早就架好了车和灯,大大小小的灯火连成耀眼的一片。

        在这个常见生死的地方,照亮了一条人间的路。

        余昔帮许清梦买了一份她最爱吃的炒饭,她没什么心情,也不饿,就没给早就买。

        她拖着略微疲惫的身体和沉重的心情一步一步地走在路上,耳朵边满是那个憨厚妇人撕心裂肺的悲泣声。

        视线落在脚尖上,随着步伐逐渐移动,身体穿过一片稀散斑驳的阴影。

        忽然间,额头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抵住,让她不至于撞到前面的透明挡板,脚步也随之停下,熟悉的温度从额前传入,刺激了某根不知名的神经,连带着发丝都在雀跃。

        余昔偏过头,视野里的那个人蓦地松了口气,清隽的脸上继而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嗓音有着和这个凛冽晚冬不符的温和,“学姐,没事吧?”

        没事吗

        余昔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鼻头莫名有点酸涩,余昔借助阴影无声地看着他,良久之后,她才回:“你怎么在这儿?”

        略微低落的情绪在眼底一览无余。

        周易衡恍若听出了她的画外音,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我正好到这边来有点事,看到你从医院出来,就想着等等你,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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