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梦魇了

最后，殷壮挨了家法，十鞭子，足够让这个身体不怎么结实的幼子在家里消停上几个月的。
殷壮挨了打，心里也很气愤，拼什么这个世界，一提到修道，就这般的排斥？
其实殷壮不知道，要是他投生在个贫寒家里，家里养不活孩子，恨不得将孩子送去道观的也是有的。殷尚书这般，实际上是爱子之心，只是两父子没有沟通好，闹了别扭。
殷壮挨打了，只能趴在床上盯着窗户口，于是他就瞪着那床前的竹叶开始格物。人家王阳明是在风雨里格竹子，他却实在床上趴着格竹子。以至于后头见了道友，每每三观不合，就会有人拿这件事来取笑他还是凡夫俗子的怂样子。
再说韦驼在东夏郡最偏僻的一个小村落里，数着天上的星辰，这一年也已经是英俊潇洒的青年。
也因为韦驼长得像了前世，让村里的人对着玉姐儿指指点点，气的她有口难辩。本想着若是自己的男人韦大春信得过自己，这日子却是过得去的，不想韦大春对着韦驼那一双黄中带绿的眼睛，再一想自己那乌黑的眼珠，玉姐那乌黑的眼珠，实在是心气不顺，不知道从几时起，除了吃饭，便也再不着家里。丢下一双儿女，把玉姐儿磋磨的才三年就老的跟个五十多的妇人一般。
如此一来，韦大春越发的不爱回家，但人品贵重的他，想着孩子无辜，于是依旧还是尽心尽力的养活了自己的这个小家，没有让妻子儿女手动挨饿过。
韦驼见着韦大春如此，越发的觉得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是个人物，是个响当当的硬汉，心里的敬佩就放在了平时的恭敬里头。
日子久了，即便韦驼中了童生，在村里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才子，也没有对韦大春的恭敬有半分的不同，韦大春终于也看懂了这个儿子对自己的真情，渐渐的才愿意回家。
回了家，自然会与玉姐儿朝夕相处。
韦驼中童生的时候是十岁，这五个年头里，玉姐儿被冷着，也就习惯了一个人在家里吧所有的事情忙活好。如今韦大春回归家里，玉姐儿也没有立时就让他帮衬家里的伙计，一来二去，他就清闲了，清闲了人就会琢磨，琢磨着琢磨着，韦大春就发现，玉姐儿实际是对自己很忠诚的。思前想后，除了韦驼的眼睛，玉姐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这个家里，都是勤勤恳恳的付出，任劳任怨的。
想通了这些，韦大春对玉姐儿那愁眉苦脸的劲头才算过得去了。
玉姐儿时眼明心亮，自然能看到韦大春对自己的变化，心中的一腔委屈终于在一个夜里韦驼睡着后爆发了。
玉姐儿红着眼睛，还作着针线在炕上，一边缝制着衣裳，一边开口，那声音都带着颤：“春哥，你看我是不是不好了？”
韦大春早就等着玉姐儿找他说话的。两个人一直僵持着，韦大春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开不了口，这会玉姐儿开了口，自己找到了台阶，也赶紧答话：“你辛苦了。”
玉姐听到这句，眼泪一下子就淌开了：“春哥，我，韦驼是你的种。”
玉姐没有读过书，千万言语，化作这一句，融化了韦大春这十年来的心中之刺，那哭声在韦大春听起来更加的悦耳动听，终于就将她拥在了怀里。
冰碎之后，韦大春再看韦小念，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这闺女俊俏，这是肯定的，吉尔格勒可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除了其木格，韦驼是这样想的，深以为然的点头。韦驼的妹妹，也就是前头说过一回的，韦驼看来，怎么看怎么像吉尔格勒的妹子。她的这个名字，也是师先生取的，感念夫妻之间的不容易，携手共度残生之意。
玉姐生韦驼时老了一圈，一个人养活韦驼时又白了头发，如今生韦小念反倒黑了头发变的年轻了。
所以说，人，贵在一个心情好，心里舒坦了，人也就年轻漂亮的。
自然这个舒坦说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有人懂你敬重你爱你怜惜你。
韦驼看着父母这般的腻歪，越发的思念起其木格来。
可往往有时候，你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也有人在思念你。
师先生的后院里头，师梦圆和师无忧如今也长成了女童子。师梦圆是水灵托生的，是姐姐，上一世死的时候就对巴图尔坦充满了怨念，觉着自己就是死了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今生见过也就是那一次韦驼吃丸子时晕倒的一次。
可这一次也就让师梦圆惦记上了这个见着自己和妹妹就晕倒的小郎君。几次与妹妹师无忧说起，可师无忧虽然是乌莹投生的，但是确实上一辈子伤心的狠了点，压根对韦驼没有什么念想，因此姐姐如何说，她都记不起韦驼的脸来。
“想必姐姐是思春了。”最终，师无忧肯定的点头说道。
师梦圆哪里是思春，她从上辈子对韦驼都是一个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么个念想，要说爱情，当真没有什么爱情，说私欲更加的贴合。这会子听到妹妹这样讲，自己气的晕了过去。
这一晕，梦中就好像有点记忆涌上来，魇着了胡说话：“兀良哈巴图尔坦，我叫你不得好死。”
这话，只有师无忧听见，她吓的不轻，赶紧叫父亲和母亲来看姐姐。
“爹，娘，姐姐想必是梦魇了，说胡话呢。”师无忧站在父母的房门口，没有失礼的冲进去，就那样凭冷风吹着，冻得直哆嗦。
房里师先生最先听见，立刻推醒了身边的妻子，两人急急忙忙的穿了衣裳，因为男女有别，师先生只能去请大夫，让妻子进去照顾师梦圆。
“兀良哈巴图尔坦，我要杀了你！”师梦圆真的是困在梦境里头了，在她和无忧母亲进来时，突然坐起来吼了这么一句，又直挺挺的到了下去。
师夫人听见，直皱眉头，闺女真的是烧糊涂了，说的都是什么，什么家里粮仓被被偷了，还喊打喊杀的，完全没有了矜持二字。
师夫人哪里知道，人家师梦圆上辈子那样的跋扈，跟什么都有关系，就是跟矜持没有关系。
师夫人呼唤着女儿：“梦圆啊，我是你娘啊，你别说胡话了，快醒来吧，啊，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呀！”
师梦圆在梦里确实也听见了师夫人的呼唤，可她却认为自己的娘是庆格尔泰，梦中觉得自己幻听了，不肯醒来。
不但不醒来，还是念念碎的更加厉害了。
师夫人回头问站在床边上的师无忧：“你姐姐这是怎么了，白过什么？”
师无忧不敢隐瞒，又觉得羞愧，半天才挤出一句：“姐姐提了村里的童生韦驼。”
师夫人听见就觉得臊得慌，莫非自己的长女是惦记个男人，思春发了癔症？这真是太过火了。师夫人还没有想明白，师先生已经火急火燎的领着大夫进来了。
那大夫本来是村里医牛的，但是十里八乡的也没有个好的可以请，只能请回来看看先。
就在这大夫将将要给师梦圆把脉时，师梦圆突然惊坐起来，指着空气里，苍白的脸色因为怨念扭曲：“你给我等着！”
然后就躺下去，这一躺，就再没有醒来。
那大夫也说没办法了，只叫师先生准备后事，于是摇摇头，连诊费都没有拿就回去了。
师先生心痛不已的，白日里还笑的更花儿一样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无忧！”师先生觉得妹妹没有说实话：“你姐姐白日里还有什么，你没有说的。”
师无忧看着娘亲，觉得这话没法跟父亲讲，就递了个眼色给母亲。
师夫人也觉得羞愧难当，女儿已经不行了，自然不能坏了名声，便开口求了师先生“便是她自己福薄，活不大，我们做爹娘的，没有亏欠她什么。”师夫人说这话时，心里是有气的。
虽然在个偏僻的村里，可师先生的本事，自己是知道的，师夫人愿意跟随他来这么荒野的地方，也是因着他人品好，可不想自己生了这样没有德行的女儿，一时间没有想开。
师先生听师夫人这样说，又看看师无忧那样为难的样子，心里一个咯噔，只怕是女儿做了什么没有德行的事了，于是这才不继续追问。只是唉声叹气的守在师梦圆的床头，不等天亮，师梦圆就咽了气。
师先生熬黑了眼睛，叹道：“父女无缘，办后事吧。”
师夫人自然顺从的出去准备。
本来师夫人是气的，可是真的女儿没有了，心里又觉得痛，于是收敛就厚重了些，想必村里的老人去世也不差。
师无忧在师梦圆出殡的那一日夜里，分明见着姐姐尸身的眉毛又皱了，莫非，莫非姐姐没有死？这个想法把师无忧吓了一跳，终于还是跑去跟师夫人说了：“娘，我见着姐姐眉毛动了。”
师夫人听着一愣，这才赶紧去拦着下葬的人，母女两个在坟头大闹，最后硬是吧棺材揭开，又让大夫看了一遍，确确实实的确定师梦圆死了，才慌乱的下葬的。
师先生看着发疯一样的妻子和乱成一团麻的葬礼，自己的心老了十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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