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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翻过一个山头,白榆提着两只兔子来到一条溪流旁,江澄亦步亦趋跟着。

        溪边早有人架好了火,白苏接过兔子,三两下干脆利落地剥了皮、放干血,串在削好的树枝上递给白榆。

        江澄就看着白榆毫无架子地在火堆旁开始烤肉。

        她主动开口缓解气氛:“你的手法看起来很熟练啊?”

        白榆轻飘飘看她一眼,“行军时一贯吃得粗糙,偶尔会开个荤。”

        江澄“嗯嗯”点头,“有香味了,可惜了没有调料。”

        白榆听了,探手从座下的石头旁拎出一个白瓷小罐,从里头倒出不知名的棕色粉末,江澄便闻到了类似孜然的芳香。

        她忍不住凑近低嗅,盯着油光发亮的大兔子眼神亮亮。

        “天啊连这个都有?白榆你真是个宝藏男孩!”

        白榆看向她被火光照得通红通红的笑脸,明明还是应瑶的模样,他眼中却好似看到了另一个人——脸颊稍微圆润一些,眼睛也更圆,笑起来会弯成月牙儿。

        他忍不住弯起嘴角,“你也真容易满足。”

        江澄单手拄着下巴:“如今对我来说能吃到东西就很是幸运了,更何况还是白榆你亲手烤的肉。”

        白榆听出其中的怅然之意,不由得问:“应瑶都不让你出来的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

        江澄沉默不语,想起来应瑶也有几日没现身了,就问了句:“你想吃东西吗?”

        应瑶的声音听着没什么情绪:“我若是想,你会让位吗?”

        江澄苦恼地皱皱眉头,“你会跟白榆打架,还不一定能赢,然后又会被喂软筋散…”

        “你可以闭嘴了。”

        江澄就安静了,莫名有种翻身做主人的快感,乐滋滋地接过白榆递过来的兔腿,迫不及待小口品尝。

        白榆拿出了匕首,一下又一下地片肉,慢条斯理地吃着,姿态闲散又优雅。前些时日萦绕在他身上的那种沉郁气息已然散去了不少。

        远远而看,两人身着素色衣裳处于山间溪畔,围坐篝火,阳光斜斜洒下,岁月静好。

        谁能想到,其中男子是胸有谋算的前朝遗孤,女子却是被强势掳走的当今莱阳郡王妃。

        白苏识趣地避在远处,待两人吃罢起身后才近前。

        “主子,外边的人传信,事已办妥。”

        白榆看了看将落未落的日头,“没留尾巴吧?”

        白苏应道:“没有。”

        白榆颔首,摆手让他退了。

        江澄才知道白榆在此处地界停留不是单纯为了狩猎,而是等人复命,想必是他重生后有了新的谋划。

        因着应瑶在,江澄并不打算询问。

        没想到白榆主动与她聊了起来。

        “不问问我做了什么事?”

        江澄摇摇头,又敲敲自己的脑袋,“隔墙有耳。”

        白榆望着潺潺流水,神情很是平静。

        “可我想找个人说一说,你很合适。”

        江澄看着他因背光而显得黯淡的侧脸,不忍拒绝。

        “那你说吧。”

        白榆默了默,“算了,省得吓着你。”

        江澄郁闷了。

        他这出尔反尔的三言两语反而让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着落。

        什么样的事情能够惊吓到她?除了“永远困在这个漫画世界”之外,她还会怕什么吗?

        江澄努力回想此处地界在原著里是否有什么重要人物或重要剧情,许久才扯出一条与白榆相关的线——

        他在起兵之前,曾以扰乱军纪之罪强势斩了一对王姓父子,正是附近城池的武将。

        那俩人在白榆年纪尚小的时候,险些玷污了他母亲。

        上辈子的白榆都能不计后果的报仇,何况此时重生后的他。

        说起这平宁郡的王氏,实在难以片面地评判他们与白榆的关系。

        王家的祖辈以狸猫换太子之计,救下前朝覆灭时尚在襁褓中的小公主,远藏在平宁郡白家庄,并立下秘密祖训,王氏子孙三代之内不得在京为官。

        如今的当家人王益却是个野心家,得知此事后,一是愤懑不甘,二是妄想摄政,于是做下了复苏前朝的谋划。

        白榆刚刚启蒙时,母亲身为亡国公主,被王益以保护之名带走软禁,并在白榆及冠后便已郁郁而终。

        然而王益刻意隐瞒了死讯,仍旧伪造白榆母亲书信与他联络,且催促他早日完成复国大业。

        前世,他直到起战前才得知真相,但那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江澄伸手过去扯扯白榆的袖子。

        “我现在知道了。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至于没办法改变的那些人事,你也别难过。”

        白榆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江澄的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好似第一次在大街上隔着人群和楼宇对望时,她也是转眼就躲了起来。

        这女孩常常横冲直撞,强势又笨拙地破开两人之间的屏障,闯进他的世界,却又在将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谁似的。

        白榆有时候会想,或许是因为她本不应存在于这凡尘俗世。

        “我清醒时,想起母亲已去世三年有余,我连救她的时间都没有,还以为老天爷纯粹作弄于我。”

        他看着女孩没来得及收回的怜惜眼神,心里突然一片酸软。

        “孰料,这世上多了个你。有一个人懂得我所做的一切,知晓我的本来面目,老天还算是待我不薄。”

        江澄缓缓笑开,“那我很荣幸。”

        她也时常怀疑老天爷让她来经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没有金手指,甚至没有自由,什么也改变不了,完全是反“爽文女主”的套路。

        但若就如白榆所说,她的出现能够给他带来哪怕一点安慰,也是好的。

        ……

        夜间,白苏与白榆的暗卫们找了一处山洞,用干草整了两处“床”出来。

        江澄带着浓厚的新鲜感躺了下去——有点儿扎人,她悻悻地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白榆进来,手里抱着几件披风和外袍,在江澄惊诧的目光下给属于她的床一连铺了好几层,又留了最后一件当被盖。

        江澄摸着怀里似乎还保留着体温的男人外袍,脸颊不可抑制地红了。

        “你、你都给我了,你自己不需要吗?”

        白榆席地而坐,背靠洞壁闭了眼睛。

        “不必,习惯了。”

        江澄立在原地踌躇了会,还是快步上前将手里的袍子直接披在了他身上。

        “夜里凉,感冒了就不好了。”

        白榆睁开眼,正正对上江澄的视线。

        薄薄的火光映照下,他的黑眸愈发深邃,仿佛平静的湖面突起漩涡,令江澄微微失了神。

        “是我让你被迫承受长途跋涉的艰辛,睡一个好觉也难,不怪我吗?”

        江澄抿抿嘴,毫不迟疑摇头道:“这些时日是我来这里之后度过的最开心的日子,而且,你是白榆啊,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

        白榆拉下滑落的衣袍,挑了挑眉,忽然想起翻旧账:“那之前大骂我是混蛋的可是你?”

        江澄一时哽住,反应过来后瞪着他忿忿:“一言不合就翻脸掐人脖子,我不过就是骂你两句,不行吗?”

        白榆瞅着女孩张牙舞爪的模样,深觉有趣,不由得继续逗她:“可我也没有真用劲,还反过来救了你一命。”

        “那也是你的…算了算了,多谢你不杀之恩,多谢救命之恩,好吧!”

        说罢将袍子一扯,抢了回去,噔噔几步跑进里头草垫上躺下,一把盖住脑袋,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吵架还得顾着不要戳到他的伤心处,她可真是菩萨心肠了!

        白榆就看着江澄眨眼间将自己团成球包进了宽大的袍子里,隔着一丛篝火,心里也生出些温暖。

        “江岁岁,你看着什么都知道,可知我的小名?”

        人形团子没有动静。

        白榆兀自说道:“以后可以唤我,桃良,三月桃良。”

        他也不管那人究竟听到没有,只可惜今时桃花已然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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