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一直等到中午吃饭的点，杨以硕也没等到关于最后一条消息的回复，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件，他捞过手机和车钥匙就要准备回家，王总助敲门进来了。
“什么事？”
总助可不是白叫的，王总助从这三个字里听出来浓浓的不耐烦，但总助真不是白叫的，他硬着头皮上，“杨总，这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现在签字，下午送去总部那边。”
杨以硕只得又打开笔帽，送去总部那边的文件需要重视，他要自己过一遍才能签，让王总助等着他先给陈放发了条微信，让陈放等等他。
杨以硕签完字陈放消息才回过来，看了之后杨以硕径直把签好的文件塞进王总助怀里，拿过大衣风风火火地走了。
手机还停留在聊天界面。
‘我早上没什么事做就自己去了。’
‘救命啊杨以硕！你家来了个叔叔，他说他是你爸爸！’
今天从出门开始太阳就躲在厚重的云层后面，天气阴沉得可以，杨以硕不停地拍打着车喇叭，还是红灯，引得前面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
杨以硕浑不在意，甚至直接按上车喇叭不松手，终于快绿灯了，前面车主又探出头来骂了句什么，听不见，从口型来看是‘神经病’，无所谓，杨以硕想他应该跑回去，倒比开车快。
陈放学着杨以硕爸爸把手背在身后，跟在他后头四处走，眼明手快地拿脚抻直茶几的地毯。
“陈放？我叫你小陈可以吧？”自称杨以硕爸爸的人从客厅走到餐厅，又进了厨房，像瞧着是把这当饭后公园逛了。
“可以，叔叔您随意。”陈放庆幸于刚从医院换药回来，帽子还没摘，不然光头顶着伤，还真不好跟人家爸爸解释，虽然陈放觉得这叔看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混混了。
“多大了？看着比以硕小吧，还在上学？”似乎是满意厨房明显使用过的痕迹，杨以硕爸爸点点头，还是一副持重的样子。
“没，看着小而已，也就比杨以硕小半岁，同龄人。”陈放说完咬着唇肉，脚拇指在拖鞋中无聊地耸动，他就看着被立起来的鞋尖。
客厅电视旁边摆了个相框，里面是一副很抽象的画，杨以硕爸爸逛了一圈，终于发现一样能入眼的物件了，一个劲瞅着看，半天才又问：“大学在哪念的，今年刚毕业吧？”
大部分时候，陈放都不觉得没念过大学是什么丢人的事，虽然他身边围了一圈大学生，李明昆、裴子轩这些就不说了，尤老板看着那样，实际上毕业于全国数一数二的金融专业，否则也不会流放了这么久，一回去没多久就能把公司大权揽在手下。
没上大学当然遗憾，但当尊严和生存在时首要需要解决的问题，无论再怎么遗憾，重来一回也只好当做还是这能这么选择了，毕竟有时候对于一些人生的路，有的人有选择，有的人则相反。
但今天，就现在，他有些羞于回答这个问题，自卑感几乎凭空产生，他努力压制，希望回得至少坦荡和体面，“早毕业了叔叔，进社会好几年了，没上大学。”
杨以硕爸爸这才从那副鬼知道在表达什么的画中分给陈放一眼，诧异的一眼，但也就这样，他很快掩藏好，很谦和地说：“早进社会也好，社会锻炼人。不像那我们家以硕，虽说大学提前修学分毕业了，但到底经历的社会磨炼少，像看人这些方面，都还得老一辈来把关。”
陈放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干笑两声，一直插在屁兜的手机分外安静，‘杨以硕，救救我！救救我！’陈放内心疯狂cos某游戏英雄。
“倒不是说你啊，我是说他们分公司那些人。跟他妈妈一言不合就自己跑来开发区了，也不知道和我商量一下。”杨以硕爸爸从陈放露出个丝毫没有歉意的歉意的微笑，那看来所谓误伤也不见得是误伤。
这叔说得倒也对，造出社会是会有经验，比如其实从他一进门开始，陈放就知道这叔叔看起来并不喜欢自己，严谨点说甚至称得上讨厌。
不过杨以硕妈妈？不愿意叫自己生母妈妈，却愿意叫继母么？
算了，操的哪份行啊。陈放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正不知道说什么，大门那边总算有动静了！
“叔叔，杨以硕回来了。”陈放礼貌说完这句话，就朝着玄关迎过去，那姿态堪比一个在家等了丈夫一天的新婚妻子。
态度也是亲切的，“回来了，吃过饭没有？”他一边假装给杨以硕脱大衣放鞋，一边给他使眼色。
杨以硕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露出一个和一路焦虑往家赶截然不同的微笑，“没事。”
“爸，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过来了？”杨以硕嘴角没落回去，笑却换了性质，让人觉得公式化。
杨以硕爸爸总算放过那幅高深莫测的抽象画，腰背挺直，迈步过来，语气亲近到让人觉得做作，“我来我儿子住的地方还要提前预约啊，杨总！”
像头口秀演员跑出个不响的段子，杨以硕爸爸这玩笑显然也没起到想要做的作用，陈放躲在杨以硕身后，不大明白这父子间要亲密谈不上多亲密，但要说父子不和也没到那地步的关系。
杨以硕爸爸象征性地咳了两声，大概也意识到还是说正事比较靠谱，他看了一眼杨以硕边上的人，手指一挥半个圈：“找你说点公事，咱爷俩去书房。”与其说是征询不如说是陈述。
倒是杨以硕看过来的眼神比他爸话里的征求意味浓多了，陈放大方地咧嘴，“那叔叔，杨以硕你们忙你们的，我正好想回房玩一会儿。”
杨以硕诶了一声，陈放面带不解转身，“平板带上，无聊就玩会儿游戏，打不过就来找我。”
陈放乖乖地哦了一声，听话地把平板抱在怀里，‘什么嘛，谁打不过啊’他脸上嗔怪，心里却不知从哪条缝里冒出了糖水，甜滋滋的。
甫一进书房，杨爸三两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紧闭的窗帘，“一屋子死气沉沉的，没个活气，说了多少遍窗帘不要一直拉着。”
杨以硕从角落里拉出一张椅子，往书桌边一坐，“爸，说正事吧，我下午还得回趟公司，员工表彰大会在下午三点半。”他擦了一下表盘，面上仍旧笑着。
杨爸清了清嗓子，双手扶着靠椅把手坐下，“听你妈说你是自己要过来维奇的？”
意料之中，只是来得有点不是时候，杨以硕原本的打算是过年那会亲自跟他爸说，倒没想到他爸连这几天都等不及。
“这边分公司新成立，根基不稳，总要有人过来把把关。”杨以硕语气随意，仿佛放弃总公司总经理位置的不是他，而比克曼只要有需要，他都能是块砖。
果然，杨爸恨铁不成钢地说：“一个分公司而已，让谁来不行，自己都才在总部立稳脚跟，走路还不会就想着飞，还想来分公司立什么脚跟。再说了，一个分公司而已，你们辛辛苦苦干一年不够比克曼牵一个单子，总部嘴角漏点汤就够你们吃了，有什么可稳不稳的。”
杨爸勉强捏住转椅扶手才让自己坐立在椅子上，而可气的是对面杨以硕只是叩着表盘，对这番话显然无动于衷。
“爸，既然我和林阿姨已经决定了，那这事也就这样了。您还是老样子就好，没事就跟朋友出去钓钓鱼，度度假。”杨以硕向来不愿意跟他爸起正面冲突，是以隔了一会才纠正称呼。
杨以硕的爸爸——冯义良，人到中年，但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华。就算是现在这个年纪，稍微称点衣装，只要愿意，既成熟又会照顾人，照样有大把年轻姑娘在身边语调不明地喊冯哥。
估摸着那些女孩是没见过他爸在这间书房现在的样子，脸涨得通红，扶手上骨节挣得发白，都是气的。
“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那你倒是说说，以后比克曼怎么办，现在你妈还撑着，她能撑到什么时候，还不是得靠你来接手！不然你那大学念来做什么？”他声气几乎是震怒的。
这样就很出老，杨以硕欣赏着他爸的皱纹，翘起的那只叫甚至在微微打晃，他耸耸肩，“我当初也没想学金融，这不是您和林阿姨的意思么。至于比克曼，爸，”杨以硕朝双手撑着桌子，朝他爸的方向倾身，“它既不姓杨，也不姓冯，您忘了？”
“你！”桌上一阵闷响，杨以硕施施然退回上半身，才听他爸压着怒气说：“你管他姓什么，你只要记住它以后由你来继承就可以了。”
杨以硕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爸，那种看人的眼神并不让人舒服，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出闹剧，而在杨以硕看来，他爸这个人他这一生，本来就是一出闹剧。
威逼不成，杨爸换成软语相劝，“以硕，你听我的，要不然比克曼还能交给一个外人来打理吗？你妈妈一直很欣赏你，只要你肯归到林家的户籍，区区维奇还算得上什么！”
外人指的是林家的女婿，杨爸一直对林舒童颇有关注，特别是她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这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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