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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54章


杏林天宫的医书要以万为单位来计算,周憬然回来后就见楚夕年和楚夕岁姐弟二人半个身子没入书海中。

        “这是在……”

        楚夕岁头也不抬到,“找药方。当初给父神母神给你重塑筋骨血肉时我们还小,父神母神没把这术法传给我们,你来得正好,瞧见我姐夫寻的那头没有?你去他对面找,这样快一些。”

        到底楚夕辰和楚夕岁才是正统医药世家出身,在翻找医书药方之时看到类似《针灸甲乙经》,《本草经集注》,《肘后备急方》和《诸病源候论》等诸如此类和筋骨血肉八竿子打不着的书名时都能果断甄别放弃,不浪费那没用的时间和精力。

        莫知旧这种连半路出家都算不上的求医界小菜鸟就只好按照顺序从里面一页一页的翻看浏览。

        所以,直到楚夕辰和楚夕岁翻过的医书都没过两人多半个身子了,莫知旧才勉勉强强看完了《饮膳正要》,《御药院方》,《素问玄机原病式》和《临证指南医案》四本医书。

        楚夕岁见莫知旧一直抱着一本书不动,划拉划拉医书把自己从小山里刨出来,屁颠屁颠跑到莫知旧身边拿起他腿边的书数了数,道:“四本?”

        “嗯。”莫知旧点点头道,“都没有。”

        楚夕岁狐疑地望他一眼,又看看书名,无语道:“姐夫你这本书什么名字?”

        莫知旧把书朝楚夕岁展开——《黄帝八十一难经》,实诚道:“有什么问题吗?”

        “针灸?我二姐身上的窟窿比铁杵都大了还能插得上针吗还针灸?姐夫你是我亲姐夫不?”

        莫知旧哑口无言,说不清是羞还是愧,只得默默放下手中的这一本,转手换下另一本。

        楚夕岁看看书名——《六界医统大全》,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去他对面抽查周憬然去了。

        莫知旧翻看的《六界医统大全》,第一页的旁白处几乎都让人写的字占满了。

        “我在书里读过了,在路边捡到银子是要上交给官府的,这也算积累功德助于修行。”

        “我倒是能教你一些防身武艺,不过却要你来怎么报答我好呢?”

        “怎么你这小鬼,偏偏肚子里雷打个不停,吵得我书读得不静。”

        “……”

        莫知旧把书翻到另一页。

        “我捡回来的,我捡回来的。”

        “你这小鬼,此番出来是想抠些山上的泥巴回去吗,还是这些枯枝败叶?”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可不就是我么?”

        “……”

        直到莫知旧把书翻到最后一页,依然是他最熟悉的字迹。

        就这样看着看着,竟让他湿了眼眶。

        “楚夕年把什么都记起来了,我们的前世,一字无漏。”莫知旧心痛道。

        楚夕岁从姐夫手中抽过来,看了两眼,淡定道:“姐夫莫要伤心,这是姐姐八百年前写下的。”

        莫知旧艰涩道:“八百年前。”

        “要不是那时我二姐实在走火入魔,我父神母神又何至于给她喝了那坛忘忧汤呢!”

        “夕年。”就在莫知旧还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中无法自拔时,楚夕岁突然大喊一声,“呀,找到了。”

        莫知旧拿过医书来看,翻来覆去却只看到:“那不如……我以身相许吧。”和“楚夕年,待你桃李年华,我三书六礼娶你为妃可好?”

        两行狂野的草书。

        “哪有?”莫知旧道。

        楚夕岁用手指指这上面的字,道:“桃李年华下面,哎呀我二姐也真是,怎么把字都盖上了!还好没盖全。”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夕辰已经冲过来了,把书夺到手中惊喜道:“无妨无妨,遮住一些字也是能用的,能用的。”

        安顿好周憬然和莫知旧,楚夕辰和楚夕岁在房门中研究了一会儿,此术看着并不惊险,没有性命之忧,但伤根本,过程还会很痛苦。

        楚夕辰把书推到楚夕岁跟前,微微笑道:“夕岁你一会儿准备准备,今日就为我们做了这法术吧。”

        楚夕岁理理衣襟从紫檀木椅子上站起来,皱着眉头道:“大姐你说的什么话,还是你快些钻研,今日由你来给我和二姐做。”

        楚夕辰道:“不行。”

        楚夕岁道:“我比你高比你壮,怎么不行?”

        楚夕辰摆摆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楚夕岁难得一本正经,“大姐你医术比我好,你来做,我和二姐都有保证。二姐她……经不起折腾了。而且周言上仙当年做完这术法不是还可以召唤逃遁术的吗?可见这术法没什么好让人害怕的。”

        仿佛经历过一场抽筋剥骨的酷刑,喝过姐姐给他的汤药,楚夕岁虚浮着一双腿走出来,就看到莫知旧只剩下一角的背影,忙唤道,“姐夫,你要去哪?”

        莫知旧退回来转身看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刚刚做完术法就出来了么?身体可有什么不适?”说着运了运灵力入他心俯,他周身的痛感立刻就少了大半。

        楚夕岁受了些灵力,笑道:“无碍。姐夫是个贴心的妙人。”

        莫知旧闻言脸红了红,扭了头道:“我要去三姑镇走走,你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么?”

        楚夕岁笑嘻嘻走上前,朝门外伸伸手,道:“三姑镇?我也去。”

        莫知旧犹豫着在他身后道:“你身体……”

        楚夕岁忙向他打趣道:“当年周言上仙做完这术法还能使逃遁术呢!”

        “逃遁术?”不消说也知道,当年是大帝在追杀他了。

        楚夕岁点点头道:“逃遁术!周言上仙这一生为一知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我心中之楷模啊。”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玉瓶,递到莫知旧手上,道:“姐夫,给你的。”

        莫知旧不接,伸了手来推,“伤药?你自己留着……”

        楚夕岁复把白玉瓶塞到莫知旧手上,道:“姐夫你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就别和我客气了。”

        莫知旧狐疑,“你如何得知?”

        楚夕岁吸吸鼻子,“我嗅出来的,鼻子灵吧。”

        这还是俩人第一次一起逛三姑镇,画风相当……另类。

        长街里整日晃荡的正常人很多,不正常的也不少。

        大家对不管奇装异服还是其他标新立异一向见怪不怪,可逛街似乎更像是女人的专利,像两个大男人这样一起肩并肩逛街看起来还分外亲密和谐实在罕见。更何况他们的关系有些许微妙,就更容易引起行人的侧目。

        这种氛围让莫知旧感觉稍稍地……诡异。

        莫知旧本身不是喜欢察言观色之人,对楚夕年的家里人,他还是相当在意的,或者说……其实非常在意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或态度。

        莫知旧一直感觉楚夕年的父神不待见自己。

        坊间传闻杏林天宫两位上仙是仙界顶顶良善温和的人。

        虽然只有几面之缘,还是莫知旧争取来的几面之缘,他就是觉得楚夕年的母神当真是个和蔼可亲的母神,她的父神对自己似乎颇为……冷淡,甚至是很有意见。

        再说说楚夕年的大姐,对莫知旧一向礼数周全,莫知旧感觉着也没把他当作楚夕年的……伴侣看待。

        可以理解,毕竟他和楚夕年还未真正拜堂成婚。

        倒是楚夕岁一见到他就热情地姐夫姐夫喊个不停,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热,掏了钱提起两个蛐蛐罐递给楚夕岁。

        忽然想起若是楚夕年也在这里,看到这一幕,她指定要埋怨道:“书上说,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你怎么,越发把心思放在这些琐碎小事了。”

        果然,现下楚夕年昏睡着,昏睡也有昏睡的好处。

        楚夕岁在旁显然大为吃惊,拿着两罐蛐蛐对着莫知旧受宠若惊道:“蛐蛐?姐夫买蛐蛐给我?”

        莫知旧轻轻扯动嘴角,解释道:“给你和你大姐的。坊间传闻,杏林天宫的殿下和公主喜好斗蛐蛐。”

        楚夕岁点点头,喜不自胜道:“我二姐果然没找错人。”

        莫知旧在旁愣了一会儿,脸又红了红。

        实际上莫知旧刚刚只是在院子里踱步,思考楚夕年醒后他要不要把大帝修炼禁法的事情告诉她,告诉她的话要怎样开口坦白。或者不告诉她,如果不告诉她,这最后一面还能为她做点儿什么,还能和她说说什么告别的话。

        可能是他内心想着逃避,脚步也渐渐走出了杏林天宫,被楚夕岁看到后胡乱找了个借口,心里却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也无心逛这方太过兴盛的街市。

        楚夕岁走到一个摊子前,神色自若道:“大爷,上次我来这里看的那根淡绿色簪子还有没有?”

        这摊子看着眼熟,这摊主看着也眼熟,可楚夕岁开口管他叫……叫……大爷?

        眼前这人身体微微发胖,肚子有些圆润,脸色红润眉眼精神。虽过了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年纪,叫大叔尚且勉强,叫大爷未免有些……有些太过着急了吧。

        莫知旧表情为难地看了一眼楚夕岁,楚夕岁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问题。

        “有有有。”摊主显然记得他,也记得他说的那支簪子,转手从摊位底下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看都没看就直接递给他,似是料定了他一定会回来买走那支簪子,特地给他留在了特殊的位置。

        楚夕岁打开盒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莫知旧也跟着看了一眼,看楚夕岁的表情就知他手中的簪子正是他说的那一支。

        莫知旧给楚夕年买过簪子,知道那种给重要的人买东西时喜悦的心情,他看着楚夕岁,道:“这簪子……”稍稍有些别扭道:“买给周憬然的?”

        楚夕岁坦荡地点点头。

        一向欢脱无忧的脸上染上些许担忧之色,许久,楚夕岁试探道:“是,有句话我想同姐夫说。”

        不知道有什么大事,莫知旧极少能在楚夕岁脸上看到他如此认真且忧愁的样子,遂也跟着他无比认真道:“楚夕岁你说。”

        楚夕岁把手中盒子放到衣襟里去,“大帝一直派人暗杀周憬然,十几个影子缠着他消耗他的灵力。周憬然他这次为了杏林天宫伤了根本,撑不住的……”

        原来是为了周憬然。

        莫知旧拍拍他的肩头,道:“你放心吧,以后不会再有大帝的尾巴跟着他了。”

        听他这样说,楚夕岁不说话了,脸色比刚刚还沉下去了一点儿。

        楚夕岁不是个适合严肃的人。

        莫知旧习惯了楚夕岁的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他突然变得安静莫知旧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两人一起往前走着,周遭热热闹闹的什么都有,却听了莫知旧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道:“楚夕岁,除了蛐蛐你还喜欢什么?你二姐喜欢喝好再来的凉州小酿。还喜欢吃糖人,要糖人做得特别漂亮的那一家,那个做糖人的老头脾气有点儿不好。她还喜欢吃糖葫芦,还喜欢吃雪花膏。这么想来你二姐是喜欢吃甜食的。明日你要有时间我要教你做四色片糕,也是她最爱吃的。”

        楚夕岁顿住脚步:“姐夫……”

        莫知旧问道:“怎么了?”

        楚夕岁朝他抱怨道:“姐夫你怎么唠唠叨叨三句话里面有两句半离不开二姐啊?”

        莫知旧复问:“那我唠唠叨叨的两句半你听进去了吗?”

        楚夕岁摇摇头,“没有,只听进去一句。”

        “哪一句?”

        “你问我除了蛐蛐还喜欢什么。”

        莫知旧好笑道:“那你还喜欢什么?”

        楚夕岁颇有些惆怅,“人间八大喜事我只占了四件,想来这个灵仙做得委实憋屈。”

        “哦?”

        楚夕岁掰着手指头数,“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升官又进爵,财源纷纷至,家合体魄健,共享天伦日。”

        “你占了哪四件?”

        楚夕岁一一道来:“他乡遇故知——周憬然,有此知己是我人生第一大幸事也。升官又进爵——大姐说让我当家,权且算作升官。家合体魄健——二姐死里逃生。共享天伦日”楚夕岁抬了头看他道:“等你和我二姐给我生个外甥外甥女,我也是当舅舅的人了,这就提前算上了。”

        “楚夕岁,若是我不在……”楚夕岁打断他,“姐夫果然有事瞒着我。怪不得字字句句都像交代遗言。”

        莫知旧突然顿住:“楚夕岁你……”

        楚夕岁道:“是不是和禁法有关?”

        莫知旧问:“你猜到了?”

        楚夕岁点点头,“上一位天生神君飞升时……你把元婴给了二姐,挺过了飞升,这本来还算说得过去。但周憬然知道大帝的秘密,一直被大帝追杀。刚刚你说大帝以后不会了,说的斩钉截铁。我就差不多能够猜到了。”

        莫知旧道:“你刚刚一直在试探?”

        楚夕岁走到他前面,转了手中的穗子圈着玩,道:“用不着我试探,你连二姐喜欢吃什么都交代好了。若不是我猜想的那样,你不会不守着二姐来逛三姑镇。若是想见又不敢见,我们这就回去吧。”

        他说的话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他轻松如常的背影又让莫知旧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就是这些事情,其实也是极轻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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