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启明中学13
公寓楼中死一般寂静，林若素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里世界中的公寓内墙被水浸得更透，又湿又冷，墙上到处生满了青色的苔藓和霉斑，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湿气。林若素摸摸自己的风衣，手感还算干燥，仿佛自己在这儿呆久了，身上也要生出青霉来。
消防通道路口被生出的植物堵死了，看来直接从一楼爬上天台不太可行。
走廊尽头的电梯面板还亮着红光，显示着停在顶楼。她试着按了按键，发现电梯还能正常运行，只是不太灵敏，每一层都要停。而且停顿时发出的声音也很奇怪，像是拉了长音的惨叫。
电梯内的灯也熄灭了，黑漆漆的，像一张血盆大口，只有按键是亮着的，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来。
林若素乘上惨叫的电梯，一层层往上走。刚按下顶楼的按键，她就从电梯内反光的镜子中看到了那颗人头。
说起来这也是老熟人了，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在电梯里见过。林若素自觉站在电梯门边，决定与只剩下个头的女鬼井水不犯河水。
电梯到了二楼，门打开，光和冷气一起透了进来。林若素裹紧了衣服，借着光看见镜中的人头女鬼咧开嘴，笑得狰狞。长长的头发探向她，宛如章鱼的触手。
林若素皱了下眉，在电梯门合拢的一瞬间避开向她袭来的头发。这人头女鬼估计是想把她勒死，借尸还魂。她脸色惨白鬼气森森，也不知死了多久，又有多久没洗过头发。
人头女鬼不依不饶，看着势要夺取林若素的姓名。林若素凭借电梯时不时投来的光和本能左右躲闪，但逐渐显得有些吃力起来，伸手去掏口袋。
她先摸到了那张符纸，现在到了用这张护身符的程度吗？不经犹豫，她掏出了另一件东西。
火光一闪，那头长发瞬间被烫得卷了，火苗顺着头发向上窜，烧得人头女鬼都暂时现了形。她尖叫着在半空中胡乱扭动，在电梯门再度开启时飞了出去，钻进了墙体中，不知道去了那里。
没想到火焰真的对鬼有用，林若素收回自己改造过的打火机，走出了电梯。她听见窃窃私语和笑声，似乎是有人藏在房间里，笑话那只着了火的蠢鬼。
不知为何，和一楼比起来，顶楼阴气似乎格外的重，林若素甚至感觉呼吸困难。还有那些声音，显然不是人类发出来的。
林若素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焦，还是快点去天台吧。
她推开消防通道的门，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向上走。
脚步逐渐近了，她通向天台的大门没锁，心中一喜。正欲快走两步去拉开那扇门，眼前却突然一暗。先前倒吊在棚顶的某个影子突然直奔她面门而来，狠狠撞向她的身体。
林若素来不及反应，只觉身体骤然冷了下来，随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抛向了空中。直接失去了意识。
当她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却已经全然变换了模样。这里像是教学楼的走廊，可是她刚刚明明在教师公寓走廊里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弄到这里？
林若素摸了摸口袋，那张护身符还存在着，在那个鬼影向她扑来的时候并没有起到作用。
她有些困惑，看向眼前房间的牌子，门上挂着图书室三个字。她向窗外看了眼，确定自己在教学楼中，并且从高度看认出这是五楼。
她记得图书室明明新搬到三楼去了，怎么这里还挂着牌子？
这是原先的图书室？她心中纳闷，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刚一推开门，过堂风就吹了进来，窗帘像是水面上的浮萍，随着风微微晃动。
图书室中无人，窗户却大开着，原本曾经放置在这里的书籍早已被移走，房间里只剩下两排空书架和几个椅子。林若素走了进去，一股书籍存放已久的淡淡霉味涌了上来，细细的灰尘漂浮在半空中，在一片灰色的里世界中倒是一处难得的僻静地方。一向爱干净的林若素并不觉得讨厌。
她走到窗边，发现窗口开得很大，估计是为了通风考虑。要是有学生坐在窗口这里，会有下去的可能。
她从那大开的窗口向下望，发现教学楼体的那一道缝隙正巧在这扇窗下，杂草在这道缝隙之间生长。
这道缝隙，林若素刚进校园时就看见了。似乎是因为雨水冲刷和植物的侵蚀，才让它显得格外明显。
林若素正把窗户关上，离开这里，却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
“请不要关窗好吗？我还挺喜欢秋天的风的。”
林若素从窗边退开，立刻回头，看见书架后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
这个身影她见过，在第一次来到里世界的时候，虽说只是一个背影。
她打量着林若素，林若素也在打量着她。那双眼睛看人时有点怯生生的，不过仍然直视着林若素的眼睛，似乎是想要表现出善意。
此时恰好一阵风过，将窗帘卷了起来。女孩向着窗口伸出手来，风吹起她散落的碎发，黑白分明的双眼微微弯了弯，露出的表情仿佛是猫伸懒腰时的惬意。
“虽然秋天的风有点凉，但这种感觉还是很舒服的。”女孩脸上带着笑意，她转过头，看见房间内的几个空架子，脸上不由流露出几分失落，“如果他们没把书搬走就好了，我还可以再看看我喜欢的诗集。”
女孩看见林若素在观察她，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眼神，只是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其他人，一直自说自话了。”
“感觉以前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老师还是教职工呢？”她问，也许是真的很久没有见到人影。自从看到林若素后，她的嘴角似乎就没有落下去过。
林若素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差不多能猜到她的身份。她的身形有些透明，光线像是能从她的身体中穿过。如果向着她伸出手，估计也只会穿过她的身体，触碰到空气。
“我是新来的老师，刚到这里，对一切还不熟悉。”林若素看向窗外，神情露出一丝迷茫，自言自语一般道：“奇怪，我刚才明明在教师公寓的，也不知怎么一转眼就到这儿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女孩的神情，听到林若素的困惑，女孩脸上的表情像是憋笑，又像是在难过，林若素判断不出来这种细微表情的差别。
不管如何解读，看来她是知道什么的。
“你不应该去那边。”她对林若素说，没有多余的解释。
“为什么这么说？有危险么？”
女孩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许林若素再问：“这是秘密。”
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虽然看上去暂时不用和她起什么冲突，但谁知道眼前的幽灵在谋划着什么。林若素离窗边更远，不露声色地提防着她，问出下一个问题：“你是易阳吗？”
女孩依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歪着头说：“你的问题不少啊，新老师。虽然你来错地方了，也不应该看见我。但是如果你帮我个忙的话，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林若素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她想要干什么。女孩走到窗边，把半个身子探出去，林若素透过窗户，看见她指了教学楼楼体上那道缝隙。
“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掉到那个缝隙里了，但我自己取不出来。”女孩钻回来，对林若素说，“帮我找回它，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那道裂缝看着距离不远，如果用工具的话很容易就能拿到，但身体也得探出窗口大半。要是一下站不稳，肯定会从五楼摔下去。
这种高度下，如果头部着地的话倒能走得干脆点。要是摔断脊椎无法行动，林若素就只能躺在里世界中等死。
不知这是正常的交易，还是眼前的女孩想找个理由害死她，让她也留在这里。
林若素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女孩的拜托，她说自己要去找个长点的工具，就离开了那图书室。
女孩的声音追着她出门：“不要食言哦，我在这里等着你。”
林若素没有去寻找工具，更没在那里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走出了教学楼。
相对表世界而言，里世界更加危险，就算对方没有恶意，林若素还是决定选择更为稳妥的方式，从表世界下手，拿到她的东西。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得去教师公寓再试试。
林若素避开路上的一切障碍，再次来到教师公寓。
“这是第几次见面了？新老师。”女孩倚在门口，看着刚刚摔在自己面前的林若素，无视后者的一脸挫败，“这次也没找到工具？”
女孩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笑意，这次林若素听得真切。
林若素攥紧手中的护身符，她为了走上教师公寓的天台尝试了好多方法，但无一例外，最后都被那个倒吊的鬼扔到这儿。饶是林若素也有些烦躁，抱怨道：“那只鬼是会传送吗？”
“我不能告诉你哦。”女孩说，她本想伸手拉林若素起来，但手伸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为了掩饰尴尬，只能半路折回来去摸自己的头发，“在你满足我的愿望之前我不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直觉告诉林若素天台上一定有问题，不然也不至于让她三番四次失利了。那只倒吊的鬼应该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而出现的。
“就不能先告诉我一部分么，最起码让我知道你到底了解多少。”林若素试图说服眼前的女孩，让她透露出一点消息。
女孩歪着头对她笑，像是看穿了她的把戏：“这不行呢，告诉你你就不会帮我了。”
任她哄骗，女孩始终不上当，林若素拿她没办法，但她确实是知道些东西，值得为此跑一趟。
“等着。”林若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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