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车擦过一盏盏路灯柱，戚沉南面上的光影不断拉长又缩短，似乎进入了某个循环。
飞雪毫无规则地在上方的夜空中飞舞，伴着风声的诵唱，欣赏着这座冬日里的压抑城市。
突然，一粒飞雪似乎失去了控制，直冲冲地撞上了车窗玻璃。戚沉南的视线被它吸引，光分散而成的六边形逐渐收拢，清晰地打照在雪花那晶莹剔透的多边形花纹上。
眨了眨眼，戚沉南又飞快扫向了沈寒延。
刚才他的回答……让她颇有些意外。
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来迎接沈寒延说出与周薇芳相似的回答。
毕竟，好像真的是她任性了。不思考现实因素，就幻想着转专业，学美术，把一切都想得太过容易。
戚沉南自己都开始否定自己了，沈寒延的一句话又再度让她陷入了茫然。
“寒延哥……觉得是我的问题吗？”
她咬了几下下唇，最终决定将问题盘托而出。
沈寒延手指勾下转向灯，视线并未转动：“不觉得啊，去争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是你的问题？”
音响里的歌曲节奏依旧悠扬，转向灯咔哒咔哒地跳动。
戚沉南感觉自己正控制不住地往沈寒延那里倾倒，心也被带动着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茫然如同五花八门的颜料，混在一起。杂乱，且毫无章法规则。每一种颜色都跃跃欲试，有着妄想吞没其他的趋势。
它们等待着一根画笔去搅动，去形成最后的色彩，决定戚沉南的内心。
现在，沈寒延的声音，就好比那根画笔。
戚沉南眨眼：“那你觉得，我……我过分吗？”
她不愿意再提起与周薇芳的那一番冲突，匆忙将话题带过。
沈寒延似是在思考，斜照而来的光影将那阴郁又坚韧的面庞分割。
光那里显得深邃忧愁，而影中却带着蓬勃纷发的力量。
他的中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一下：“还可以吧，勉强能和高中时候的我打个平手。”
高中的沈寒延，可是差点轰动了整个鹿城一中。
戚沉南忍不住笑了下：“什么啊……高中时候的你，我……怎么会知道呢。那要是和现在的你比呢？”
沈寒延说：“人永远都在进步向前走，你这点过分，顶多和我高中的时候半斤八两，又怎么会是现在的我的对手？”
似笑非笑的语气，玩笑一般的话语，沈寒延手中握着的那根画笔，一搅一搅地让颜料混合交融，最后形成了明亮的橙黄。
不再是压抑的漆黑，也没有继续延续忧伤的淡蓝。
戚沉南压抑不住嘴角的笑，只好将头转向车窗外，企图借助触碰不到的冰凉飞雪，让自己温度上升的内心冷静。
只是窗玻璃上赫然倒映着沈寒延的侧脸，此刻的冷静又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戚沉南笑容稍微减淡了三分，却没有收起的趋势。
她说：“我很笨的，寒延哥。”
沈寒延淡然：“没看出来啊。”
戚沉南又说：“我上次在美院看到你以前的国画了，你之前怎么不说……”
沈寒延顿了几秒：“人嘛，总是要保留一点神秘。”
她这一顿看似毫无关联，又逻辑散漫的话语，每一句却都被男人很好地接下。你来我往，不经意间扫除了那一点点堆积于心的沉闷，戚沉南忍不住又说了好几句话。
她绷着脖子，强行让自己看向窗外。因为此时此刻，自己眼眸里的光亮也许正熊熊燃烧，多重情绪的交织碰撞，让戚沉南再也压制不住对沈寒延那股浓浓的喜欢。
她生怕，只是一丝小小的视线流露，都会将自己的情绪暴露无遗。
毕竟，沈寒延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转专业的事了，不是吗？
眼看着汽车逐渐驶向终点，鹿大的宏伟建筑已经在远处燃起。戚沉南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意外收获的，与沈寒延的共处时间已经走向了尽头。
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戚沉南认为自己将一切都藏得很好，这才转回头。
眼周围白茫茫的积雪，蓦地让她意识到沈寒延一会返程的路。又想到他专门因为自己跑得如此遥远，内心的愧疚又不由自主地上升。
“我……寒延哥你，一会回去的路上……”戚沉南开口，诉说着早就在脑子里打好了草稿的话语，可依旧感觉无比艰难。“小心一点……”
这句话好像很正常，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戚沉南心间悄悄擦过这样一句话，连带着还是怦怦的心跳声。
沈寒延点头：“嗯，会的。”
校门口停了不少本地的车辆，学生们裹着厚厚的大衣，拖着拉杆箱陆续往里走。沈寒延最后打了一次转向灯，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
戚沉南东西不多，一只手拎着飞快下了车。外面的冰凉刺骨，与车内火热的暖气形成碰撞，她打了个哆嗦，又隐约看到空中的浅浅白雾。
鼻尖被激起了酸涩，戚沉南用力揉了几下，刚回头正要开口。
却看见车窗摇下后，沈寒延侧身撑着副驾的模样。
“回宿舍这点路，我还是挺放心的，十分钟后给我打个电话？”
意思是，和他报个平安吗？
可是回到宿舍的那一段路，又怎么能和沈寒延迎着风雪回市区的路程相比呢。
戚沉南微蹙眉：“好……寒延哥到家了，也和我发个微信……可以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沈寒延已经摇上了车窗。飘雪与灯光，让夜色里他的脸庞更加模糊朦胧。
戚沉南似乎看到了他的笑，却总带了丝不确定。
接着，银灰色的车打着左转，十分流利地一把掉过头，原路返回。
站在原地，知道风雪里再也看不见车的尾后灯，戚沉南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加快脚步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毕竟，十分钟后她还和沈寒延有个约定。
戚沉南顶着风雪，快步走回了宿舍。随身携带的寒气，倒是让屋子里几个已经洗漱完准备上床休息的舍友惊了惊。
宋秋：“哎呀哎呀，这就是雪夜上梁山吗？”
戚沉南轻笑了一下，暂时没有心思去接应她的诙谐。
十分钟马上就要到了，她要立刻给沈寒延打电话。
那串烂记于心的数字，戚沉南早已倒背如流。她甚至忘了将外套脱下，就这么裹着坐下。
双手捧着冰凉的手机，却在即将要按下拨出键时，戚沉南犹豫了。
这个时候，沈寒延……还在开车吧。自己打过去，好像不太好啊。
可是当初明明也答应了。
她只是稍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注意到秒针悄悄然走过了十分钟的大门。
下一秒，掌心震动不已，铃声响起的同时，戚沉南看到了屏幕上的三个大字。
【沈寒延】
心一慌，戚沉南险些没有捏紧手机。动作幅度有那么些大，她强行稳住后，终于将电话接起。
沈寒延：“十分钟到了，怎么我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闲杂听不出他的语气，唯有被电流加深的低沉沙哑。
戚沉南却因为这话，脸颊不禁骤然升温。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前方的白墙上，她匆忙眨眼。
“我……开车不能打手机的。”
沈寒延笑：“这倒是啊，那我长话短说，到宿舍了吗？”
戚沉南点头：“嗯，到了。”
沈寒延：“那就好。今天的事别朝心里去了，等我那边排一下课表微信发给你，你可以准备准备来上沈老师的课了。”
心间，又淌过了一阵汩汩的暖流。
戚沉南忍不住，轻笑声从鼻尖逃窜。
“好的，那等你到家了，也记得给我发条微信呀……寒延哥。”
飞快地思考了番，戚沉南还是呼唤了那个称呼。
沈寒延：“没问题。”
电话被挂断，但是心绪早已经被扰乱。由沈寒延搅动而形成的橙黄，似乎又因为温度冷热交替，变来变去，成为了看似暗恋的粉红。
戚沉南缓缓将手机放在桌上，一边朝后靠，一边呼着气。
好了……什么都做好了……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随着这通电话的结束，都彻底被定义为过去式。
那些担忧、惊恐还有伤心，又被今晚的降雪凝固，最后融化成水。
自己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
戚沉南嘴角浮现出了微笑，同时身后的舍友也都一个个地探出头。
李希婷趴在床边，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啧啧啧，有情况啊沉南。”
“啊？”
迷茫地转过头，在接触到舍友看戏吃瓜的目光后，戚沉南终于意识到，她们发现又误会了什么。
“没有……不是那样……”她赶忙否认，谁知无意中却将舍友们的猜想描了个边。
宋秋快速走到戚沉南身后，双手搭着她的肩膀：“把我们当什么外人啊，快说快说，是谁！”
心底的欢快得到了丝小小的紧张，戚沉南本想要退缩，谁知情绪经过渲染，混合了那丝粉红，居然更加兴奋激动。
不知道脸颊的颜色，但是根据温度的猜想，大概很红吧。
屋子里的暖气，吹得嘴唇干燥，戚沉南一遍又一遍地润湿。舍友的怂恿又好像某种诱惑，引导着她朝从未踏足过的领域前去。
要说吗？说了好像不太好……可是也不用承认喜欢他啊，说他是很好的哥哥又怎么了呢？
戚沉南深呼吸一口：“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我的一个……哥哥，他送我过来的。”
宋秋更加好奇：“哪个哥哥啊？”
戚沉南：“就是开学的时候，送我来宿舍的那个。”
说完这句话，她却感觉整个宿舍的氛围变了。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松下神经，不再像刚才那样盯紧。
宋秋活络了下脖颈：“那个人啊，那确实，真的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有些没有听懂舍友的这句话，戚沉南忍不住追问：“啊？怎么了吗？”
宋秋不以为然道：“当然是不可能啦，虽然那个男的长得真的很帅，但怎么看，都比你大了十岁吧？不可能的事情啦，姐妹们散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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