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所谓青春年华最为难忘，也许是它连接着童趣与成熟。夹在两个极端的时期当中，尽是被矛盾充斥完全。
就好比军训结束，看着教官们拎着背包踏上了回军/营的车，学生们眼里难免泛起了不舍的泪花。
尽管训练时他们总是埋怨、谩骂，等到分别的时候却依旧止不住地难受。
只是如果问起愿不愿意再进行一次训练，想必所有人的答案都是“不”。
花样单调的迷彩服被换下，鹿大校园里重新被各式各样的颜色占领，花季雨季的蓬勃活力以另一种方式凸显。
开学第一天的早上下了阵秋雨，为这座城市驱赶了炎炎夏日的残留气息。戚沉南抱着油墨味正浓的新课本，在走出宿舍门的那刻，忽然打了个哆嗦。
秋天，居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降临了啊。
“发什么呆呢沉南。”宋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即时打断了愈加沉重的深思。“别开学第一节课就被点名迟到啊！快冲冲冲！”
戚沉南眨了几下眼，对上舍友热络又始终充满光亮的眸瞳，终于微笑着点了下头。
正如曾经沈寒延说过的，汉语言学院距离这片宿舍楼并不远，四个女孩子也只是稍稍奔跑了一段距离就找到了上课教室。
阶梯教室里，座位上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与理工学院的场面完全没办法比较。
宿舍四人并排坐在正中间，抬起头就能看见投影屏上的每一个标点。不到上课时间，老师是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戚沉南偷偷在桌下取出手机，习惯性地看了眼微信。
整个聊天界面，被她删得只剩下了一个人的聊天框。
尽管知道微信的记录难以保存，删掉了就真的没有了，戚沉南还是毅然决然地将微信清空成现在的模样。
只是和沈寒延的聊天也不算频繁，以至于她的微信看上去冷清又寂寥。
他们的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了看电影的那天。戚沉南最后实在没有忍住，给沈寒延发了一条消息。
【我看到你签名那句台词的电影啦。】
沈寒延的回复来得很快：【喜欢吗？】
戚沉南：【喜欢，就是看完了结局有些难受。】
他喜欢的东西，她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属于《卡萨布兰卡》的余温过热，战火中的复杂爱情燃烧了几十年，至今仍能烫伤影客的心。
沈寒延：【正常，因为结局的残酷都是那个时代的现实。】
聊到了熟悉的领域，他的话开始深奥又难懂。戚沉南侧躺在床上，思考了好久该如何回复。
最后却再次收到了男人的消息。
【不早了，该睡觉啦。】
这条消息犹如及时雨，却又隔断了自己与沈寒延。戚沉南有些不情愿，可永远不会提起拒绝。
她发送了一只睡觉的猫。
而这只打着呼噜的猫，现在也成为了空荡微信里的唯一温暖。
-
按照鹿城大学的“习俗”，新生正式开学后的第一个礼拜，将有每个学院的学长学姐带领参观学校。
汉语言学院规模不大，她们平日上课时就差不多了解完毕；其他理工类的大科学院又全都是男生，兴趣不是很大。
最后，宿舍的四个女孩子居然不约而同地做了个决定——她们想去画风完全不同的美院看看。
负责接待她们的学长叫洛敬，戚沉南勉强算是认识。
军训练习正步的某一天，她失去重心摔倒，手掌被蹭破了一大块。教官或许也动了恻影之心，于是批准戚沉南去医务室消毒。
医务室里，校医正百无聊赖地打着盹，一旁输液架子下，坐着的便是洛敬。
戚沉南的性格并不会主动去与洛敬搭话，她巴不得消完毒就离开这儿。谁知酒精带来的刺痛不断，校医的力道也不小，她疼得险些掉了眼泪。
最后还是洛敬拖了个输液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戚沉南讲着话，分散注意力的同时，也算是认识了大学里除开舍友外的第一个人。
洛敬比她们大一届，因为身体原因才会在今年和新生一起补训。
戚沉南知道的只有这些，却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位美术学院的学长。
她会不自觉地，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蒙上特别的滤镜。
洛敬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居然还穿了身正装。看见戚沉南，他主动挑了下眉，算是打过招呼。
她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在五颜六色的画作展览中飘转回荡，最后下垂了点点头。
在洛敬的带领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抽象又色彩斑斓的美术学院中肆意穿梭游荡。
有用纸折叠而成的堡垒，也有水彩颜料干涸后堆积组成的立体作品……这儿像是另一个世界，千奇百怪的东西应有尽有。
戚沉南突然理解，为什么沈寒延会对艺术情有独钟了。
思绪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动，一同遨游在艺术的海洋里。
最后，戚沉南的视线落在展示墙那儿的一副国画上。
线条有粗有细，颜色却单调唯一，只有水墨的黑。
吸引她的并非被描绘出的精致画面，而是附着在右侧的一行小字——
【沈寒延，2009年6月9日作】
这是沈寒延的画，而且是水墨国画。
戚沉南一下便呆愣住，视线聚焦在勾折有力的书法字迹上，心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前。
她送给他水墨颜料还有宣纸的时候，沈寒延明明……
明明说他很后悔，没有在大学里在选修一门国画。
戚沉南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居然忍不住猜想。
鹿城大学的美术学院里，还有另一个叫沈寒延的人吗？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否定自己的同时，戚沉南也想起当日沈寒延说那句话的前提是——
她说，他总是油画水彩打交道，也许在国画方面也会很合适。
……
原来归根结底，是对戚沉南的善意的谎言。
她再一次心乱如麻，更多的还是因为沈寒延无微不至的关照，而上升起的欢喜。
“怎么了，对这幅画很感兴趣吗？”
洛敬的声音，冷不防地打断了戚沉南的回忆。
她猛地撇开眼，看向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学长。
洛敬的视线直勾勾，只是一下对视便仿佛能被看穿内心。
戚沉南轻咳几下：“还……咳咳，还好，我随便看看的……”
洛敬朝那张被裱起来的画作上凑近，仔细瞧了好几眼：“这个人可是我们美院的传说。”
滔滔不绝的言语，居然又与沈寒延摆脱不了关系。对于男人的传闻，戚沉南当然是知道的。可她又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来，否则一定很奇怪。
咽了口口水，她企图缓和一下略干的嗓子：“真的吗？那他，那他一定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吧？”
此话一出，洛敬先是愣神片刻，随着视线的扫荡，他又故作神秘地挑挑眉。
“某种程度上，这位传说和老爷爷没什么两样。”
鹿城的另一端，闹市区画室里，正在为学生调配水彩颜料的沈寒延，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这对想来端庄优雅，冷静又淡定的他来说，属实有些反常。画室里的其他人一并停下了正做着的事，不约而同地看向沈寒延。
男人却只是抽抽鼻子，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神，手捏着的画笔仍在不停搅动：“秋天来了，大家都注意保暖。”
-
是夜，郊区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十五度以下。宿舍门窗大闭，薄被子裹着每个人的私人空间。
戚沉南朝着墙侧躺，耳旁是舍友们逐渐趋于节奏感的鼻息声。
明早八点还有课，大家都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她却有些难以入眠，不因其他，正是下午在美院那颇为梦幻的新发现。
心又在悸动，时不时地就想起了那个被不经意发现的善意谎言。戚沉南总是会为沈寒延的绝对温柔沦陷，曾经构筑的心理防线，早已经被侵蚀地不复存在了。
戚沉南明显地意识到，因为军训导致了提前开学，结束以后又马不停蹄地进入课堂，开始深一层次的学习。
自己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沈寒延，也没有回过家了。
尽管那套老旧公寓里是不会有人在等着她回去，可是沈寒延……
会时不时地想起自己吗？
戚沉南忍不住，带了些悲观意识地想道。
手机屏幕重新亮起，她看着空荡一片的微信，那儿还维持着它该有的状态，睡着的猫也依然浅眠，时不时摆动一下尾巴。
内心涌上了冲动，戚沉南侧脸轻蹭了下枕头，发丝随着动作，挂下了一抹在眼前。
想给沈寒延发的话，数不胜数。可每当她打下一行字，又都会被浮升而起的其他理由阻止，最后删除。
在吗？在做什么？我十一回来找你呀。我想见你……
声音像是层峦叠嶂的山峰，在脑子里一下又一下地回荡着。
可最后被用文字说出口的，不过是简单的一句。
【晚上好，寒延哥。】
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时间已经逼近了夜里十一点。
戚沉南立刻意识到，现在怎么看都不是说晚上好的时间。
自己会不会太明显了呢？
刚想要撤回，最上方的备注已经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看到了。
沈寒延：【大学生活怎么样？住宿舍还能习惯吗？】
对方的速度很快，根本不给戚沉南任何反应的时间。
她的拇指早已长按在消息气泡上，距离撤回只有短短的一步。
戚沉南收回手，视线在那一行文字上来回打转，最后给出了回复。
【还不错，舍友人都挺好相处的……寒延哥你在做什么？】
不愿意消息又像上次那样石沉大海，今天戚沉南鼓足了勇气去发出自己的疑问。
只是消息发出后，她的心又被高高悬起。心跳怦怦地，紧张又期待着男人的回复。
戚沉南睁着眼，在等待过程中逐渐看清了宿舍的模样。
“叮咚”
手机震了一下，这声动静在漆黑一片的宿舍里格外响亮。她一番慌神，赶忙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内心的欢欣雀跃几乎就要压制不住，戚沉南指尖颤抖着解开锁屏，一下就看见空荡荡的微信里那一个红点。
沈寒延：【在思考应该怎么推掉明晚的相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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