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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卫鹤荣被擒一事,  不止轰动了整个燕京和朝野。

        消息迅速飞散而出,朝着漠北、蜀中、靖王地去。

        原本风光无限的卫府被贴上了封条,府中家仆尽皆下狱,  留待审查。

        除此之外,  还有一辆遮得密密实实的马车,当夜便低调地赶去城郊,  敲响了云峰寺门。

        陆清则进宫的行径不亚于自投罗网,在宁倦的眼皮底下,  进了宫,  还想出宫回府,自然是没可能的,又被顺势留了下来。

        进宫时陆清则就猜到了,躺平没挣扎,  只是今日捉拿卫鹤荣,  要交待的后续事宜过多,见宁倦书房里来来往往的,他裹着皇帝陛下的衣服坐在边上,  怎么看怎么怪异,起身想将宁倦裹在他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我去沐浴换身衣裳。”

        淋了雨,里面衣裳湿漉漉的,  也不舒服。

        宁倦眼皮也不抬地按住他,  不悦道:“别脱,  万一受凉怎么办?我吩咐厨房煎了药,  老师等会儿过来喝。”

        陆清则懒洋洋地应了声,  他也不想生病,  干脆戴上面具,  便裹着衣服往外走。

        快走到门边时,  身后传来少年低沉的声音:“下次老师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再让自己伤身。”

        他会不高兴的。

        小崽子发现了?

        陆清则脚步略微一顿,没吱声,跨出了书房。

        明知道在细密的秋雨里,撑着伞进宫没什么用,他还是没让人备马车。

        一半是故意,一半是无意吧。

        卫鹤荣最后附在他耳边说的那几句话,的确让他想了很多。

        离开南书房,陆清则正巧撞上了来求见的冯阁老等人。

        几人见到他裹着宁倦的袍子,目光怪异地上上下下扫视,惊疑不定:“陆大人,你这是……”

        陆清则抿着苍白的唇瓣,低咳了几声:“淋了点雨,陛下担心我受凉。”

        冯阁老几人恍悟,陆大人这琉璃般脆弱的身子,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赶紧侧身给他让路,怕他搁这儿吹风受凉,回头又病倒下去。

        眼见着卫党就要被拔除了,下一个朝堂之上最有权势之人,已经隐隐有了面目了。

        陛下还格外挂心。

        不论是真挂心还是假挂心,总之眼下别得罪陆清则就是了。

        见混过去了,陆清则赶紧溜了溜了。

        等陆清则洗去了满身寒意回来,夜色已然深沉,南书房里聚集的群臣也下去了,暂时空荡下来。

        宁倦手里拿着张郑垚交上来的状纸,是潘敬民画押的。

        陆清则瞅了瞅:“潘敬民这回招了?”

        宁倦点头:“招了,不仅招了卫鹤荣,还招了其他人。”

        独自被关押在大牢里,被逐渐膨胀的怀疑挤压得彻夜难眠的潘敬民终于撑不住,招的不止是京官,还有不少地方大官。

        郑垚又得带着人四处忙活了。

        “老师再看这个。”宁倦递来张封密信。

        陆清则靠在桌案边,扫了两眼,眉梢扬起:“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投诚了?”

        是卫党内部成员秘密呈上的信件。

        里面除了揭发几个同党,还讲述了一桩旧事,言卫鹤荣曾与鞑靼勾结,意图不轨,望陛下严惩云云。

        意思很简单,想要尽快封了卫鹤荣的口,以免他说出什么。

        陆清则看完,断然道:“不可能。”

        宁倦长眉一挑:“老师这么笃定?”

        “卫鹤荣就算谋逆造反,也不会勾结外族。”

        虽然与卫鹤荣唯一一次较为深入的交谈,就是在吏部,卫鹤荣即将被捉拿之前的短短一盏茶时间,但陆清则对这一点无比确信:“卫府已被查抄,陛下可以派人搜寻一番卫府,查找证据。卫鹤荣的确罪不容诛,但也不该被加诸莫须有的罪名。”

        见他神色认真,宁倦略一思忖,点头道:“老师说得是,我会派人仔细查证。”

        陆清则捧起杯热茶,暖了暖微凉的手指:“卫鹤荣下狱,卫党的人心也几乎溃散了,今日出现了第一个发来密信的,明日便会有第二个,他们这些年作威作福惯了,没一个手头干净的,都怕被你清算,困兽犹斗,鸟穷则啄,要当心一些。”

        暖黄的烛光明亮,将他的面容也勾勒得格外柔和。

        宁倦注视着他,笑着点头:“嗯。”

        陆清则垂眸抿茶,只当没注意到他灼热的视线,清润的嗓音徐徐的:“听闻樊炜曾拜卫鹤荣为义父,眼下卫鹤荣下狱,他却没有动静,也得格外关注着,免得生变。”

        樊炜也是得解决的。

        等剩余的卫党也一窝端了,接下来不仅要整顿朝廷,还得整顿三大营,清洗一番三大营的统领,重新执掌大权。

        宁倦有的忙活,他也能趁这个时间,给自己做点打算。

        当夜,南书房仍旧格外热闹。

        国子监祭酒、吏部尚书等职空下来,宁倦想也不想,全部拨到了陆清则头上,嘴上只说是暂代。

        他想把最好的都捧给陆清则。

        眼下也一时寻不到能胜任的人,陆清则便只好暂代了职务。

        等陆清则出宫时,俨然又镀上了几层金,一时间陆府门庭若市,意图结交者甚多。

        连续两日的早朝,不断有人被带走,保皇党春风满面,卫党残党面如死灰。

        之前消停了半个月,他们就没安心过,一直提心吊胆,屏息静气等着小皇帝出后招,没想到当头便是这么一棒,这下大火不仅烧到了眉毛,连头顶都要给烧秃了。

        一伙人忙不迭地又凑在了一起,商讨该怎么办。

        卫鹤荣已经被带进了诏狱,目前残余的卫党之中,品级最高的便是一位姓袁的阁老,以及一位姓费的阁老,都是卫鹤荣一手提拔上来的。

        自恃资历老、喜欢给皇帝陛下催婚的许阁老,倒算不上是卫党,卫鹤荣比他小接近两轮,许阁老怎么可能愿意尊他为首。

        这些年来虽然站在一边,但没有太多利益牵扯,见势不对后,许阁老立刻就与卫党划清了界限。

        袁阁老与费阁老多年来一直依存在卫鹤荣手下,能力也不算多出众,只是好用——卫鹤荣懒得在内阁里安插太多聪明人,人听话、好用就够了。

        稍微聪明点的费阁老已在今早被带走了。

        袁阁老一向唯卫鹤荣马首是瞻,一时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慌得挠破了头皮:“诸位谁能与樊指挥取得联系吗?”

        谁都可能背叛卫鹤荣,但樊炜绝对不会。

        当年进宫擒阉党,樊炜为了卫鹤荣,还被阉党砍了几刀,差点丢了半条命呢。

        然而其余人纷纷摇头。

        樊炜性格暴烈又傲气,一贯看不起他们这些文官,除了卫鹤荣外,也没人指挥得动他。

        但卫鹤荣都被抓了,樊炜就没点表示?那可是他义父。

        此前语出惊人的崔侍郎环视一圈,冷冷开了口:“诸位,现在可是生死存亡之际了,莫忘了江右那场屠杀,小皇帝下手向来狠厉,不会有人觉得,他会放过谁吧。”

        周围顿时陷入静默。

        想到从江右那边传来的消息,众人就不寒而栗。

        那一日,小皇帝派郑垚抓了几十个官员,手中的名单宛如生死簿,划去一个名字,便掉一颗人头,信上只有轻描淡写的“满院浸血”四字,但稍微细思一下,仿佛就能嗅到那股浓重的铁锈般的血腥味儿。

        他们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吗?

        谁也不想死。

        他们前半辈子寒窗苦读,争权夺利,可不是为了后半辈子掉脑袋的。

        崔侍郎见众人盯着自己缄默不语,缓缓提了口气:“那么诸位以为,我此前的提议如何?”

        袁阁老忍不住道:“眼下与樊指挥取不到联系,崔侍郎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些人手来不成?”

        崔侍郎自信一笑:“其实在卫首辅被抓之前,我已派人送信去过五军营,得到了樊指挥的回信,他愿意拨出人手,助我等一臂之力,并送来了信物,只要诸位敢随我一起,我便去借调人手。”

        众人谁不是习惯了大事拖拖,见到这么个有行动力的,一时面面相觑,有点迟疑。

        习惯了走哪儿都被奉承的安逸生活,他们早就失去从前那种敢于与危险抗争的精神了。

        崔侍郎在心里骂了一声,猝不及防从桌上抓起个杯子,狠狠摔到地上。

        猝不及防“啪”的清脆一声,所有人心里都狠狠一跳。

        “再过三日,便是重阳,届时小皇帝携领百官,亲临万岁山登高祭祀,”崔侍郎望向太常寺少卿及太仆寺卿,“小皇帝擒住了卫鹤荣,正是春风得意时,两位平时低调,定能在其中安插人手。”

        这简直是在赶着人走。

        被点名的两个大臣对视一眼,终于咬咬牙,点头。

        再不动手,下一个或许就是他们了!

        有了一个,便有了其他人纷纷点头。

        崔侍郎道:“届时,以玉碎声为号,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

        随着话语声落下,众人纷纷摔杯,在清脆的碎响声中,同呼一声,以示决心。

        几场秋雨之后,萧瑟的秋寒终于遍染燕京。

        大概是因为边喝着徐恕开的方子调理,边时不时去史大将军那儿打卡锻炼身体,往年这个时候,就算好好待在家里,陆清则都要病倒几日,断断续续咳个不停,今年四处奔忙,人反倒好好的。

        徐恕刚从云峰寺回来,陆清则从宁倦那儿问到徐恕的踪迹,就马不停蹄地带着他赶往武国公府。

        徐大夫垮着张臭脸,骂骂咧咧:“有完没完?我这才刚回来,就算是拉磨的驴,也得给歇上几日吧!”

        陆清则好脾气地微笑着,等他骂完了,一句话镇压:“是去给史大将军看病,你去不去?”

        史大将军是什么人物?

        整个大齐,但凡知晓史容风名头的,无人不敬佩,无人不敬仰。

        徐恕把下一句要哔哔出来的话咽了回去,心里不由得升起股得见偶像的期待:“史大将军?当真是史大将军?”

        这前后变脸的速度恁快,陆清则好笑道:“千真万确的大将军。”

        徐恕顿时就没意见了。

        陆清则看他容色的确有些疲惫,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问:“你这几日都在云峰寺看着卫樵?”

        徐恕点头:“卫樵如今三天两头昏迷,清醒的时间也少,病得离不开人,送人送到西吧,我经受的病人,就算要死,也得我看着他咽气。”

        “……”陆清则被这句“送人送到西”噎了三秒,“卫樵知道卫鹤荣已经下狱了吗?”

        “将死之人,知道那些也没什么好处,我骗他说是去云峰寺修养的。”徐恕摸摸下巴,“往日里在卫府,卫鹤荣其实很少在卫樵清醒时去探望,我猜卫鹤荣八成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什么也没交代。”

        陆清则心里叹了一声,淡淡道:“这种事,不知道的确也比知道了要好。”

        马车到了武国公府后门,守在门口的亲兵见是陆清则,问了下徐恕的身份,便直接放了行。

        跨进院子,史容风正熟练地用手语和林溪交流着,见陆清则来了,热情招呼:“怀雪来了?息策方才还提到想去陆府看看你。”

        林溪抬起头,见到徐恕,眼睛一亮,惊喜地跳起来打了个招呼。

        陆大人没骗他,徐大夫果然没事!

        陆清则弯弯唇角,侧身介绍道:“大将军,这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神医。”

        史容风愣了一下。

        他已经明确告诉过陆清则了,没想到陆清则还是给他把人找来了。

        他还以为陆清则已经冷静地接受了呢。

        史容风笑笑,揉了把林溪的脑袋:“去把昨日教你的枪法再练一遍。”

        林溪这次却没那么听话。

        他又不笨,早就从周围人的态度里看出了几分,如今见徐恕来了,执拗地要留下来一起听史容风的病情。

        徐恕在卫府里待了一段时间出来,以前看过病的小哑巴摇身一变,变成了武国公世子,还有点发蒙,见史容风还想劝林溪的样子,上下嘴皮子一碰:“既然小世子已经猜到了几分,再隐瞒又有何用,与其让他忐忑不安,事发突然时仓促来不及准备,不如叫他早日得知真相,也好为未来做好打算——大将军不该不懂这个浅显的道理。”

        史大将军给他说得一阵沉默。

        徐恕说话虽然不好听,但简单粗暴有道理。

        最终史容风叹了口气:“罢了,一起进来吧。”

        徐恕仔细地给史容风检查了一遍,陆清则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心里也有了数。

        良久,徐恕松开史容风的手腕,一张利嘴难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大将军能撑到现在,实在令人敬佩。”

        史容风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

        徐恕在医术确实极有天分,堪称天才,也极为傲气,总觉得世间没有难得住自己的病症,太医院都是一群扶不上墙的废物。

        但先是卫樵,再是史容风,叫他颇有点受打击,吐出口气,低声道:“天气愈凉,将军恐怕会痛入骨髓,很是难熬,我为将军开药,缓缓这痛吧。”

        林溪听着这句话,纵然已经猜到了,还是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除此之外呢?

        徐恕能看懂一点,摇头道:“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史容风倒是很平静:“我还能撑多久?”

        “我尽力,或许还能有一年时间。”徐恕停顿了一下,“或许不足一年。”

        林溪的眼眶顿时就红了,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在人前掉泪。

        史容风满意地笑道:“这不是很好吗?能多些时日让我父子二人相处,也不错。”

        陆清则能做的都做了,看林溪眼底蓄满了泪水,拍了拍徐恕的肩:“往后就得劳烦你来回奔波了,走吧,你出去写个方子,我也该回吏部了。”

        徐恕再不会看气氛,也知道该走了,跟着陆清则一起跨出了房门。

        陆清则倚在围栏上,抱着双臂:“这便是多事之秋吧。”

        徐恕瞥他一眼:“你也是个病号,别觉得就没你的事了,一会儿我再看看你的情况。”

        陆清则十分自信:“我已经半个多月没生过病了。”

        徐恕感到一阵荒谬的无言,张嘴就想嘲讽,但看陆清则发自内心的自信表情,一时竟然没忍心去摧毁他的自信,嘴角抽了下:“……你当心乐极生悲。”

        半个月没生病,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你还骄傲上了。

        徐恕这乌鸦嘴一张,隔日陆清则就因风寒病倒了。

        这几日不断有人被带走,前朝空荡了一小半,事务正忙,吏部和国子监的事务公文都送来了陆府,病倒了也得工作。

        宁倦匆匆赶来陆府的时候,陆清则还披着大氅,坐在书房里边咳着边翻看公文,瘦弱的身躯裹在大氅里,脸色苍白得像倾洒在冰雪上的月色。

        他跨进书房里,既喜欢陆清则这副模样,又担心得要命,闷闷道:“这些东西老师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便是了,病了就好好休息!”

        陆清则也不奇怪宁倦怎么又来了,笑了笑:“已经躺了半天了,实在无聊,就当解解闷了。”

        宁倦的脸有点发沉,他既想将权柄送到陆清则手中,给他人人敬畏的地位,又不想他操劳费神,想要将他藏起来一个人看,实在是有些矛盾。

        见宁倦不太高兴地拉着脸不吭声,陆清则搁下笔道,忍不住喉间的痒意,扭头闷闷地又咳了几声,嗓音沙哑:“厨房的晚饭应当好了,用完饭就回宫里去吧,别被我过了病气。”

        老师又在把他往外赶了。

        但见陆清则这样,宁倦也不知道该是心疼多一点,还是生气多一点了,气闷地俯身一把抱住他,咬牙道:“我怕你那点病气吗?”

        说着,轻轻拍着陆清则的背,见他渐渐不咳了,也没放开手,黏黏糊糊地非要跟他坐一张椅子:“听说老师带着徐恕去见史大将军了?”

        陆清则掀掀眼皮:“陛下是想听好结果,还是坏结果?”

        宁倦抿了下唇:“老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史容风若是命不久矣,便能早早交出兵权,对宁倦来说是好结果。

        若是还能活很久,对宁倦而言,就是很难容忍的存在了。

        皇权怎能容忍兵权旁落在外。

        陆清则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后没吐出来,伸手抚了抚宁倦的头,语气柔和:“果果已经成长为合格的皇帝了。”

        宁倦忍不住搂住他,脑袋蹭了蹭陆清则的手掌心,嗅着怀里人身上芬芳的梅香,眼底的迷恋几乎没再掩饰:“是老师陪着我走到现在的。”

        只有在他面前,皇帝陛下还会流露出几丝少年气,陆清则又摸了把他柔软的头发,心里复杂。

        他相信宁倦只是一时走偏了。

        这些年宁倦那么依恋他,产生些错觉也正常。

        等清算好了一切,宁倦站在全天下最高的地方俯视臣民,应该就不会再有那些不该有的心绪。

        段凌光和卫鹤荣的告诫,或许也不会应验呢。

        这孩子对他还满腔赤诚,他却给自己思考着后路,总感觉心亏得厉害。

        若是让宁倦知道,这大概也是一种背叛吧。

        宁倦生平最恨被人背叛。

        陆清则掐了掐眉尖,轻轻推开黏在他身上不放的皇帝陛下:“撒够娇没?就这么点地方你还挤进来,再抱我要喘不上气了,撒手。”

        宁倦见他脸色的确又苍白了两分,不怎么情愿地松开他。

        都怪这张椅子太窄了。

        陆清则点点他的额头:“明日你要携领百官去百岁山登高祭祀,估计卫鹤荣的残党等着送你份大礼,可别耽搁了。”

        听到这话,宁倦一下笑了。

        少年的嘴角虽是扬着的,眼底却凝着股冰寒的杀气,仿若深冬里最深的夜色:“老师放心,我好好地准备着,接受这份大礼。”

        想必待明日过后,卫党便能一并剿除了。

        陆清则笑了笑,起身道:“走吧,猜到你要来,让厨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

        用完晚饭,陆清则不顾宁倦撒娇卖乖想要留下来的请求,直接叫来尤五,把宁倦推进马车里一塞,朝他微一颔首:“劳烦看好陛下。”

        尤五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张大了嘴:“……是。”

        皇帝陛下闷闷地从马车窗里探出半颗脑袋:“老师早些休息,那些公文往后再处理也不急。”

        陆清则随意挥挥手,转回身又回到书房里,迟疑了下,还是听宁倦的,没再继续折腾自己,早早地喝药睡下了。

        九月九一大清早,百官便伴随着皇帝陛下去百岁山登高祭祀祈福了。

        陆清则醒来时已经接近晌午,睡了一觉后,喉咙舒服了许多,脑袋却昏沉了不少。

        陆清则用完饭喝了药,继续翻了翻公文,发现昨日吏部送上来的文书有几处错漏,颇为要紧,想了想,左右距离也不远,便揣上了文书,叫上尤五,带他去趟吏部官署。

        京城城东多半都是些王公贵族和品级高的大臣住着,这时候颇为寂静。

        往日过两条巷子,再穿过条长街就到了,陆清则闭着眼,在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半晌,忽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按照往常的速度,这时候该到街边了,就算今日重阳,不少百姓都去郊外登高,偌大的京城也不该这么安静。

        外头的尤五也发现了问题,声音骤然一紧:“陆大人,您待在马车里别出来!”

        旋即便传来阵刀剑相击之声,陆清则扭了扭手腕,感受到戴在腕上的袖箭,镇定地思索了下。

        本以为今日卫鹤荣残党的目光都会放在百岁山,盯着宁倦,没想到还有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的。

        这么一想,自卫鹤荣出事后,一直缄默不言,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的,应当只有一个人。

        片晌之后,刀剑相击只剩未停,马车却忽然跑了起来,比之前快了好几倍。

        座下剧烈的颠簸起来,好在陆清则早有准备,没有被突然狂奔起来的马匹颠得狼狈摔倒,冷静地开口问:“尤五怎么样了?”

        外面的人没吭声。

        陆清则倾身掀开帘子:“樊指挥,卫大人应当不想你这么做。”

        才掀开了一角,他的喉间便刷地递来一把剑。

        樊炜蒙着面,一手拉着马缰,冷冷睇来一眼:“想活命就闭上嘴。”

        陆清则淡定地闭上嘴,两指夹着那柄剑移开。

        此人极为警惕,武艺高强,若是一击不中,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袖中箭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且只有三枚,他的机会不多,得找准时机。

        樊炜劫持他,必然是为了交换卫鹤荣,不会伤他性命。

        看这样子,樊炜的手下应当都留下来拖住尤五了,尤五见他被劫走,也不会恋战,估摸着已经甩开人,跑回去通知宁倦的人了。

        陆清则分析清楚情势,按下准备射出的袖箭,虚弱地咳了几声,从容地退回了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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