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3章
去见「六眼」的程序十分繁琐。
天还没有亮，你就被千惠理叫起来，五六个人（五六团火焰）围住你，梳头，洗脸，盘发，扑粉，挑选配套的礼服和首饰。你耳朵上被夹了一对沉甸甸的宝石。之前打过耳孔，不过，三秒钟后就愈合了。千惠理没有再为你打过。
“您更喜欢哪一件，”千惠理在你耳边低声询问，“左边还是右边。”
“千惠理喜欢就好。”你闭着眼睛，“我相信千惠理。”
根据千惠理的描述，你穿了一身浅蓝系的衣服，“那位六眼的眼睛是蓝色的。”
“你们会很般配。”
千惠理开始嘀咕着你完全不懂的话，替你围上一层近乎不透光的藏蓝的纱巾，纱巾一直垂到鼻尖的最低处，这是你曾经询问墨镜的结果。
她安慰似的轻轻蒙住了你的眼睛，“只是普通的纱巾。”
不是的。
你能清楚地看见纱巾之间流动的、淡蓝色的丝线，它们柔和得就像是千惠理的声音。
行程沉闷得让你想要呕吐，千惠理和甚尔都没有资格前往，所以，你只能一个人撑着。人群依次落座，你站在最末尾，隐约看到前方搭起的祭坛，祭坛之上垒搭的最高处，正旺盛燃烧着，太阳一般的火球。
丝线轻微颤抖着，火球中心坐着一个白发蓝眼的男孩。
“太耀眼了。”
你低声的感慨淹没在附近嘈杂的不满声里。
「姓名：五条悟」
「简介：能够改变咒术界未来走向的神之子」
「天赋技能：
1六眼：史书记载，拥有360°超远距离内全视野，是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睛
2无下限：原子级别的幻想概念术式，永远无法触碰到的屏障」
“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竟也能被称为神之子，若我们禅院有十影，岂不是能称神明。”
“史书上也不是没有完美的废物。”
被议论的太阳高高在上，根本听不见这些吵得你头痛的东西。
你有心想站得再远一些，但祭典已经开始了。
众多穿着统一服装的人跳起舞，影子和火光在纱巾上闪闪烁烁。你索性再次闭上眼睛。
「精属性小幅提升」
微弱的光点萤火虫般漂浮在你身边，融入你的身体。
饥饿，你的本能。
“我看见你了，”两家家主声音都透着假笑寒暄会面的时候，名叫五条悟的神子忽然对你说道，“你好奇怪。”
他盯住你，并不是盯住了什么活生生的物体，而是盯住了某一个点，并且越凑越近。
“悟，”对面的家主呵道，“你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
被呵斥的孩子仿佛根本没听见父辈的训话，在所有人升起阻拦的意识之前，他瞬间通过术式顺转绕过禅院家的家主，闪现到你身边，抬起的手几乎要碰到你的脸，那团冰冷、黏稠却刺目的火焰就在你的眼下熊熊燃烧，即使带着蒙目的纱巾又盯住地板，你却感觉自己的眼睛在光明中瞬间失去了光明。
「检测到未成年人游戏保护机制，目前痛感锁定20」
一片空白，只有一片空白在不断靠近你的大脑——他伸手扯掉了你的纱巾。
「目标已选定」
「对战人物：五条悟」
「己方先手」
「判定成功」
“把正向的咒力和反向的咒力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这个嘛，”咒术理论老师迟疑地回答你，“磁铁的正负极总会撞到一起去，大概是那种效果吧。”
“之后呢？”
“没有人做过这种事。”
你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你能感受到，体内一半的咒力正在被渗透压所牵引着融入对方的身体，但在它们真正离开你之前——
“反转。”
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烟花包围了所有人。
「扑通、扑通」
电子合成音的播报声中，你听见有力的、心跳的重音，七具完整的躯体躺在一尘不染的石板上。水晶、白银和彩色宝石逐渐融化在发光的火焰当中。淡蓝的丝线寸寸覆合，交织，披上最后的皮囊。
「找不同游戏胜利」
你眨了眨眼睛，冰冷的火焰附着在你的眼睛上，现在，你可以看得很清楚，只不过略带蓝调，这没什么事。
太阳在不远处，他逃走了，血喷散在石板上，不规则地溅落，蜿蜒。淡蓝的火焰追逐着他，执着地想要涌进他的火焰，主动替他修补所有的创伤。因为攻击目标锁定了六眼，在场的其他人只不过被爆炸的声浪所波及，没有给你出很困难的「找不同」。
六眼站在祭坛的正下方，“多亏了你。”
十岁的神子，声音满是欢笑，“我理解了！现在该我了，是吗？”
“术式反转，”他大约打了个响指，“……赫！”
仿佛龙卷风过境，强大的斥力向你袭来。
「判定成功」
二分之一。
四分之一。
八分之一。
无限二分下去的咒力漩涡最终靠近了你，轻柔地卷走了你左手的两根手指。你甚至没有感觉到痛，直到七具晶莹剔透的躯体恢复了神智，纷纷爬起来，看到了浑身血迹斑斑的你们和血迹斑斑的自己，开始大呼小叫。
“都住手！”
但是五条悟笑得更开心了——你很不能理解让他开心的点——要是甚尔也容易开心就好了。
“试试这个，”他腾空而起，身形暂时停滞在大人们抓不到他的地方，为他诞辰所修建的，祭坛的最高处，“看到了吗？左边，这边是，术式顺转，那么，右边，另一边是术式逆转，最后，我可以——”
「敌方攻击技能判定失败」
「战斗胜利」
「精属性大幅上升」
你顾不上所谓的胜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冰冷的火焰细细修补着流经的脉络，温热的鲜血从你的眼睛里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汇聚成血色的细线，落在千惠理为你挑选的和服上。
你在指缝间睁开眼睛，又闭上。现在你可以通过有意闭眼1s后选择切换视野模式，分别为咒力、透视和普通模式。不过，咒力模式还是很容易根据视线停留时间判定后直接扭曲普通模式，就像躲不掉的瘟疫。
但你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悟，”对面低呵道，低呵着，你听到了骄傲和欣喜，纯粹的喜悦和纯粹的负面情绪一样是不能欺骗你的感官的，“你这都是在干什么！”
你听到神子的声音，他声音里有毫不隐藏的失望，“可惜。”
是在可惜他暂时不能吧反转和顺转的咒力强行结合到同一道攻击上，还是在可惜他发出的术式顺转和术式逆转都不稳定，你无从知晓。
“把她留在这里吧，”你感觉到他指着你，带着一小股胡乱挥舞的微风，“我马上就能想到了。”
“胡闹！”
……
「loading……」
你自然不可能留在五条家，但是，“那个六眼很喜欢季代。”
夫人梳理着你的头发，在爆炸中，你常年被养护的头发断了半截，已经没法不用假发就能盘出复杂精巧的发髻。夫人让你自由披散下来就好，“每天在跟五条家的家主说想要见到季代。前天他偷溜出门，不过，被禅院家山外的结界拦下了。”
你残缺的手指根部碰到了碰夫人松弛的肌肤，夫人被火烫到似的，稍微躲远了，“季代。”
“治不好吗？”
虽然知道夫人可能不理解，你还是回应了一声，“现在治好了也是假的。”
假的就算了。
等你把消消乐的等级再刷高一点儿。
但是夫人总问这句话，都快成为固定台词了，你实在不想要这么奇怪的固定台词。
“现在治好了也是假的。”
真是个要强的孩子。
治好了伤口也不能忘记被打断的屈辱，是这个意思吧。
“他把千惠理给我的纱巾扯掉了，是我先动手的。”
季代这么认罪般地交代了，可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六眼发生冲突，但果然还是对方的错。那样程度的爆炸，不是六眼与无下限术式的组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听说季代的血到处都是，不仅仅是六眼，连两方家主都被波及。
“这种出血量还能活下来，真不愧是反转术式。”家主赞叹地提及了季代，“只要是在场的人，身上的伤口都被她治疗过了。真是个好孩子。”
家主没有给季代什么惩罚，形式上的也没有。
但是，“身体是最重要的，”不由得，她轻轻抚摸着这孩子的脑袋，“无论如何，我会担心的。”
季代垂着头，她从小时候起就有无意识低头的习惯，近年来越发严重了。为此，夫人准备了身边低矮的器具。
背对着她的孩子直起身来，用随身的小刀把手掌剖开，没有一滴血，也似乎没有痛，只是剖开，取出一团黏稠的、淡蓝的物质。胶状的物质在她的手里不断变形，最终成为了柔软的白银。像是在拼装积木，她不断修改着零件的形状。钢制刀锋削过金属的声音，她仿佛也听不见。片状的银屑落在手边的木制矮几上，就像雪落在烧热的铜手炉上，瞬间消散。
季代粗略削完，又掏出砂纸打磨片刻，才把两根瘦削的骨架贴到自己愈合的、丑陋的截面上。血管和肌肉以夫人不能分辨的速度推进，一层苍白的皮肤最终覆盖了所有。最前端，甚至有透着健康血色的甲片。
“虽然是假的，”季代把灵活弯曲的手指举到她面前，“不要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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