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09
一人一猫在雕塑花园里游荡，洛恩暗自庆幸，这个园区的草坪是可以随便踩踏的，因为雕塑实在太多，数量也在变化，若是维持满天星一般分散的效果，给每个作品单独修出一道通路可是一件大工程，一些展示被撤下之后，还会发生无意走进死胡同的尴尬情况。
雕塑花园有着一些固定的高质量或是历史悠久的作品，其他很多都是当代艺术家的作品，甚至有些是出自本地学生之手，在专业人士眼中价值有限，而对于洛恩这种一般游客来讲，却也是相当有趣的，尤其是作品背后的灵感和含义。
暴风雪猜得没错，洛恩就是想来一场漫无目的的漫步。
据估计，每时每刻这片园区中都矗立着不少于两百座雕塑，想要把它们全部“收入囊中”要花上很长时间，却真的有人这么做，这要归功于雕塑花园很有趣又很幼稚的设计——
每座雕塑的展示牌上都有一枚小印章，大多是作者自己提供的，收集欲旺盛的游客可以从入口领取一本小册子和一小盒印泥，雄心勃勃地踏上征途。
具体来讲，洛恩没有这个兴趣，他不会喜欢上这里所有的作品，只要把最喜欢的以自己的方式记录下来就足够了。无论如何，他会定期拜访这个地方，所以不必太过冒进，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探索即可。洛恩对这座城市的态度也是同理。
如果在这次旅途中能凑巧遇到一两座久负盛名的雕塑，那也是不错的收获，洛恩这样想。
暴风雪有意把他往一些有趣的作品前面引，其他时候又采取随机路线，这样能让洛恩产生一种自己运气颇好的错觉。
不得不说，心机猫猫的计划很成功，洛恩在深藏功与名的白猫导游的指引和推荐下，“意外”做出了不少惊喜发现，暴风雪看着对方在小本子上画图做笔记的样子，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又收获了一项新的爱好。遛人类…更确切地说，是遛他的新朋友洛恩。
暴风雪对雕塑花园非常熟悉，因为他在这个地方游荡了很多年——这么说来，他这只大白猫才更符合那些奇怪都市传说的猜测，倒不是什么诅咒把他束缚在这里，纯粹是暴风雪很喜欢这个地方，不仅是雕塑和花园本身，还有那些络绎不绝、兴致勃勃的游客。
他甚至专门设计出了一款…不太恶作剧的恶作剧：暴风雪总喜欢跑到自己的雕塑底下卧着，收获游客们惊喜的关注，“好神奇”的赞叹对他来讲就是最美妙的音乐。
或许他已经成了雕塑花园都市传说的一部分？
总之，暴风雪早已不需要地图的指引，他一边悠闲小跑，一边在脑海里规划路线，并且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要不要把洛恩引到自己的雕塑那里去，故技重施。
暴风雪知道，洛恩一定会喜欢那座雕塑，另一方面，这么做的风险是对方会进一步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归根结底，那并不是“他”的雕塑，而是第一任图书馆馆长养的白猫的雕塑——虽然本质上也是他没错。
雕塑本身看不出颜色，但洛恩一定会去阅读展示板，那上面是暴风雪在很多年前作为一只普通动物时候的故事。
普通人大概会觉得，白猫雕塑下面出现白猫只是一种神奇的巧合，或者以此打趣。洛恩不是普通人，还有着…无拘无束的想象力和神奇的直觉。
不知怎的，暴风雪对上洛恩望向他的专注坦诚的目光，莫名觉得让他怀疑也没关系。
只是，真相是一方面，如果洛恩意识到他有人类的思维，会不会像回避馆长贝尔罗斯那样回避他这只完全不普通的猫呢？暴风雪对这一可能心存顾虑。
他最终还是带着洛恩去了另一个方向。经验告诉他，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冲动。
洛恩全然不知暴风雪心里两股思路的激烈辩驳，这趟短暂的雕塑花园之行快乐又充实。
等到夜晚彻底降临，洛恩和暴风雪坐在园区边缘的木头长椅上休息，细数这两三个小时的收获。这里正好是自行车租赁处旁边，也是一条四通八达宽敞道路的尽头，偶尔有骑车的人呼啸而过，掀起一阵微风，却无暇留意路灯下安静和谐的一人一猫，正好符合洛恩的期待。
雕塑花园的展品种类繁多，从古典到现代，从常规到抽象，应有尽有，保证每一位游览者都能发现符合审美的作品。
这里没有特意划分出的展区，除了著名雕塑所在的中央区域以外，处处都充满惊喜。
一个人可以刚看到一尊莫名其妙的抽象作品，然后就在拐角的另一侧发现自己最喜爱艺术家的新作，或是一种她好奇仰慕已久的艺术形式，又或者是可以使任何游客大开眼界的奇观，一切皆有可能。
洛恩几乎没看到什么令他厌恶或者彻底无感的作品。
这里毕竟是伊利斯知名景点，即使是傍晚时分也常有游客徘徊，自然不会放置什么有争议、恐怖或是不堪入目的展品，很多都符合大众审美，其他的则是自带一种高级感，让人有点看不懂，即使结合展示板上的信息，洛恩也做不到对每一件展品都产生透彻的理解。
不过，洛恩对整座城市有种偏执的喜爱，不是所有的作品都属于雅俗共赏的范畴，他却以自己的思考方式造成了反向的效果——真心欣赏并接受每一件展品的美感。
无论如何，洛恩在雕塑花园里看到了不少有趣的景象。
他目前的最爱是一座人与动物的雕像：在一张看似普通的随处可见的长椅上，眉目清秀的少年正在对一只胖胖的猫咪绘声绘色地讲话，他的脚底下还蹲坐着三四只猫咪，齐齐仰头看向长椅上的一人一猫，场面温馨美好。
洛恩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这看起来有点像他和暴风雪的相处日常，只不过他的猫缘没有这位少年这么好。
没关系，洛恩得到暴风雪一只猫的喜爱就足够了。他原本对猫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真正喜欢上的第一只小动物还是暴风雪的父亲——也就是暴风雪本猫。
那段日子在洛恩记忆里无比美好，像是笼罩着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可惜他还没见到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再加上前任暴风雪疑似已经不在这世上，洛恩暂时不想回忆起这些。
至于他能够和此任暴风雪和谐共处的原因，洛恩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归功于他的某种奇怪预感，两只猫猫之间还存在着更深层次的联系。当然，这种预感缺乏证据，洛恩之所以经常和暴风雪共处，一方面也是企图印证自己的直觉。
洛恩出于好奇，前去查看了展示板：这居然还是半个世纪前的作品，属于雕塑花园的常驻雕塑之一，雕塑家已经离世。少年和猫咪们也有原型，雕塑家并没有透露有关少年的任何信息，猫咪就更没有，洛恩只能祝愿这位不知名的男孩人生幸福顺遂。
这就是暴风雪在回避自己的雕塑之后给洛恩做出的补偿。
两者本质上是类似的，因为…暴风雪也是这尊雕塑中猫咪的原型。作为伊利斯名猫，又拥有无限寿命，这导致暴风雪的存在彰显于整座城市的每个角落，若是仔细去探索，一定会有不少有趣的发现。仅仅是这座雕塑花园里，据暴风雪所知，和他有关的雕塑就不下十座。
这还不包括慈善义卖区他亲自制作的三尊雕塑——暴风雪不是什么行家，所以用了一点作弊的小手段，反正也不会拿去评奖。新人雕塑家白沙，听起来文艺范十足。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洛恩暂时是不会知道的。
洛恩第二喜欢的是一组森林动物的木雕。形形色色的小动物们聚集在一起，并没有拟人化的因素，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
这组作品的主题不难猜，就是爱护动物和保护环境，每只动物的木雕都取材于本地自然产生的枯木，节能环保。它并非雕塑花园中最具水平或是意义最深刻的作品，但意外地令人心情愉悦，赏心悦目。木雕对面还有两张长椅，以供过路者在动物们的陪伴下小憩，十分人性化。
除此之外，洛恩还相中了一座大型动态雕塑——也是游客眼中最神奇的雕塑种类之一。纤长的金属杆从绿茵茵的草坪上拔地而起，优雅地托举起一朵由细长金属条构成的美妙花朵，在伊利斯柔和晚风的照拂下徐徐摆动，有种超现实的空灵美感。
可惜动态雕塑的前方聚集了大批游客，洛恩不敢靠得太近，再加上暴风雪的体型在狂热游客的脚下不太占优势，一人一猫离开得有点仓促。
“地图上说这附近有一家宠物用品店。”又一名骑行的游客路过之后，洛恩小声对暴风雪嘀咕说，“今天辛苦你了，要不要去吃点零食？”
暴风雪迟疑一瞬，忍下对洛恩摇头的冲动，只是漠然地抖了抖毛，跳下椅子跑走了。
“雪球…”洛恩坐在原处低声喊他。
暴风雪随意地喵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加快速度跑走了，完全断掉洛恩快走几步追上的念头。
“不需要我送你回图书馆么。”洛恩自言自语。
也是，暴风雪已经是成年猫了，不需要他太过记挂。
洛恩不知道的是，暴风雪纯粹是不想让原本就不宽裕的青年为他破费。
馋嘴的大白猫经常接受大手大脚游客的投喂，他甚至和那家商店的老板是朋友——就是普通的不能沟通的朋友，不过，暴风雪既然留意过洛恩的经济状况，就不想再从对方身上获取什么。友谊就足够了。
暴风雪趴在一棵树上，默默望着洛恩朝着一片房租低廉的街区走去。
期待下次再和你一起出来玩，我亲爱的新朋友，白猫心里悄悄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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