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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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了稳定的工作，扔掉端了两年的铁饭碗，真正走到社会上，一切没有想象得那么容易。王吉星打过工，创过业，和人合伙开过公司，但始终找不到方向，最终一事无成。过于理想化和丢不掉的书生气令他在市场的熔炉里被烧得体无完肤，先前靠工资攒下来的一点积蓄也赔了个精光，他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后来回忆这段经历的时候，王吉星自己总结的教训有两点：一是他太急于求成，太想成功，太想证明给罗晓晴的父母看了；二是受儒家影响过深，道德感太强，与社会的阴暗面难以同流合污。他举的例子是：辞职后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应聘在一家房地产策划公司做策划，由于文笔出众，成绩出色，一个月实习期过后就被总经理提拔为助理，不但业务上倾囊相授，而且很多私密的场合都带着他出席，可以说非常器重和信任他。但他还是在工作两个月后辞职了，他的理由是总经理道德败坏，公司漂亮的女员工没有一个不被他骚扰过。这家伙脾气还很暴躁，员工做事稍有差错就破口大骂。虽然他从来没有骂过自己，可王吉星觉得为这种人卖命有损人格，不如早点远离。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事不如意反求诸己，等他知道检讨时发现自己的路已经越走越窄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幸运的是，他还有一个好同学——睡在上铺的兄弟，同宿舍的室友，大学时期的班长齐建忠。
齐建忠高个、精瘦，平时不苟言笑，显得异常成熟。同学们都叫他老齐，甚至老师们课堂上也这么称呼他，同学们丝毫不觉得奇怪。而“老齐”也不是白叫的，他心思缜密，处事“老辣”，和同学们比简直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在班里也就王吉星能跟他没皮没脸的开各种玩笑，在其他人眼里班长可是高高在上，大家都当偶像看待的。也正因为老齐的成熟稳重，毕业后被省政府金融办特招了去，这在同学眼里简直就是平步青云，“权倾朝野”。
王吉星揭不开锅的时候，他暂时寄居在老齐家。这家伙刚分了一套大房子，仅这一项又把同学甩出好几条街。房内家具还没来得及购置，老齐临时睡一张同事赠送的单人床，王吉星则每天打地铺。
这天，老齐单位发了几斤大对虾，两人晚上煮熟了沾着生抽和芥末，边吃边喝边聊。老齐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吉星，要不你去证券公司吧，今天深圳的宝富证券公司入驻s市，来我们这备案，我给他们说说，你先过去干干吧，以你的水平，带那些散户挣点银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嘛。”老齐知道，在学校同学们模拟炒股，王吉星几乎每次都拿第一。
“我行吗？”王吉星不置可否，他还老想着单干的事。
“你肯定没问题，我问过他们的情况，很适合你去。现在的券商都在合并重组，未来一定会迎来快速扩张，现在过去你就能占得先机，说不定哥们还能从你这发点财呢。”
“成，那我就试试，要是合适哥们先给你挣套家具出来。”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找他们负责人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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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王吉星就去宝富证券在s市的分公司报道了。分公司的老总叫古进，见到王吉星分外热情，王吉星明白这是老齐的面子。古进询问他有什么要求，王吉星心想有工资就行，但嘴上还得客气一下：“没有没有，您安排什么做什么。”
古进说：“听老齐说你很擅长做股票，那就好办了，咱也不用走见习什么的程序，你就在营业部做投资顾问，我直接分给你个大户室，咱们的宗旨是为大客户们服好务，你要能利用你的特长帮他们赚钱就更好了，那就需要你尽快熟悉业务，早点进入角色。营业部刚成立，现在咱们急需你这样的人才。”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作为金融专业的人，王吉星当然知道这的确是份不错的工作，至少，他不用花费精力用在处理人情世故与人勾心斗角这些他最不喜欢也最不擅长的事情上。
宝富证券分公司坐落在s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与当年罗晓晴上大巴车的地点不足五百米。这是一座八层写字楼，楼不高但很宽。公司职能部门在三四层，一层为散户大厅，二层为大户室，王吉星的办公室紧邻他分管的大户室，大户室门上方贴有“a”的标牌。大户室大约四十平米左右，有五张宽大的电脑桌，靠墙摆放一排真皮沙发，房间内有饮水机、咖啡机等设备，墙角是一台高大的新款空调柜机。
王吉星的大户室共有十几名客户，其中常驻在此的只有四五位，一位女士范大妈，三位退休大爷，一位中年男士贾利文。其他客户是一些公司、个体户或包工头等等，他们对于炒股的认识深浅不一，有的是委托理财，有的是想依靠券商挣大钱，有的则欲望低些，要求利润高于银行利息就行。
06年的中国股市是又一个黄金时期，自98年金融海啸之后在中国经济基本面向好的支撑下稳步攀升，上证指数已接近3000点。股民们热情似火，入市踊跃，期盼着大牛市的到来。王吉星为了更好的工作尽快熟悉行情与市场接轨，一头扎进股市里研究资料分析数据。他不分昼夜盯在电脑旁，有时候通宵达旦，只在开市前小睡一两个小时继续操盘。他意识到实战与学校模拟演练几乎完全不同，真金白银的付出容不得半点疏忽和臆测。俗话说兴趣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他终于找到自己能够全神贯注投入的事情，这使他暂时抛开了感情失落的痛苦和烦恼。在他眼中，电脑屏幕上那几条曲线就是记载古典音乐的五线谱，每一个瞬间的变化都是音符的跳动，每一时间段的波动都能谱写出一段美妙的乐章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有魅力更有吸引力的事情了。
仅仅一个月时间，王吉星自创了一套数据模型并开始在实践中检验、完善，很快便见了成效：经过几周的对比，他的收益已经远远超过了大户室的人。几个人对他刮目相看，有人称赞他是天才，有人干脆叫他“小股神”。消息很快传到了散户大厅，不断有人千方百计找他咨询。同时，有更多的人争相进入宝富的大户室，希望搭上他的顺风车。古进大手一挥对他给予重奖，这么短的时间内实现名利双收王吉星自是十分得意。
然而股市千变万化，没有任何一款炒股模型是万能的，王吉星也不例外。这天，他选择的两只股票无原由的大幅跳水，大户室的人也跟着不同程度的受损。大家七嘴八舌分析利弊，其中韩大爷是几个人中学历最高的知识分子，退休前是一家大国企的总工程师，建国初期调到s市跟着，他是上海人，说话一口浓浓的上海普通话，他郑重其事的对王吉星说：“小王，你这样是不行的，数据再准确也把握不好的，你要想办法搞点消息出来，那样我们赚钱就快的了。”
“消息？我每天不是都给你们整理出来吗？”
“哎呦，不是那样子的，那个消息谁都能搞到的啦，要搞内幕消息的，你晓得吧？”
其他人也附和着：“对呀，小王，搞到内部消息赚了钱我们给你提成”，“有一次机会我们就不瞎忙活了。”
王吉星自然知道他们讲的是什么，他只是觉得那些距离他太遥远，他没有那样的渠道。“行，行，大爷们，我努力哈。”他只能这样敷衍着。
所谓内幕消息，是指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前的动作或决策，包括高层人员变动，资金流向，经营状况，并购重组的决定等等。它不能是空穴来风，而且时间要卡在信息公布前的临界点，说白了就是炒股投机的手段。
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吉星把这事记在了脑子里，为此他专门找古进汇报请示。
“古总，现在大家都在争夺客户，虽然我们业绩还可以，不过听说也有比我们好很多的，现在客户们都在犹豫要不要转户呢，您看有没有捷径给他们吃颗定心丸？”王吉星试探着问道。
古进四十来岁，一眼就看出了王吉星的意思。他盯着王吉星几秒钟，笑着说：“你小子还挺含蓄。有是有，不过不能从我这说出来，指不定哪天我就落你手里。”王吉星知道他在开玩笑，嘿嘿两声听他继续说下去。
“客户也是喂不饱的狼，一旦尝到甜头就会没完没了，这样早晚会出事儿，”他停了一下，接着说：“这样吧，过几天总部有个培训，我派你去学习几天，多结交一些朋友，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3
时隔一年多以后，王吉星再次飞上蓝天。万米高空中望着熟悉的景物，身边却没有了挚爱陪伴，心中不免翻江倒海，他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为了避免尴尬他用手帕蒙住脸，任眼泪肆意流淌。
自从收到罗晓晴的分手短信以后，他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准确的说不是没有，同事、朋友都知道罗晓晴的情况，甚至有的想专门告诉他都被他敏感地拒绝了。他害怕听到有关她的一切信息。“她还好吗？大概已经结婚了吧。”想到这，他不由得抽泣起来，如果不是在飞机上，他一定嚎啕大哭一顿。
王吉星走出旅客区，出口处早有人举着牌子接机，牌子上只有四个字：宝富证券。打过招呼之后，接机人小胡领他到停车场坐上一辆中巴车，车发动着，空调开得很足，车内已坐了几位乘客。小胡请他们再等几分钟，下一航班很快落地，另一省份的三名同事到齐马上发车。车上众人趁此机会互相自我介绍，很快互相熟悉起来。大家三句话不离本行，纷纷对这次培训发表看法。
“上次主讲的是邱老师，这次不知道是谁？”说话的是西安的刘更昌。
“应该还是他吧，换别人那规格可就降不少呢。”沈阳的王国强说。
“邱老师是谁？”王吉星问。
“你不知道啊，咱们的首席啊，国内老有名了。”北京的何欢回答。
王吉星知道，首席是指券商的首席经济学家，他们的观点对股市有着重要的影响。
“每次培训完了都会和交易所开联谊会，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
“有吧，这是保留曲目。”
一行人被安排在深南大道一家五星酒店，距离交易所一公里，距离宝富大厦几百米。王吉星与何欢分在一个房间，两人年龄相仿，倒也聊得十分投缘。
次日早晨，他们吃过早餐便步行至宝富大厦，在六楼会议室接受培训。培训内容主要是新的政策法规以及近期资本市场的动态等等，主讲人正是大家议论过的邱老师邱伯庸。邱老师五十多岁，一身老派知识分子的打扮：戴一副金丝眼镜，白色短袖绣花衬衣，白色裤子，棕红色镶边皮鞋。黑白花纹的肩带代替腰带吊着肥大的裤子，显得肚子更加凸出，手中握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烟斗，讲课间隙不忘吸上一口。老头说话十足港普味儿，讲课风趣幽默，再结合实际案例，生动不枯燥，很受学生欢迎，课堂气氛亦是非常活跃。他从宏观讲到微观，从过去讲到未来，从主板讲到中小板，从蓝筹讲到红筹，所有内容都是货真价实的干货，王吉星的笔记密密麻麻，“果然跟外面的课程不一样啊！”他心里感叹道。
三天的培训时间，前两天是学习，第三天是参观深知证券交易所。讲课即将结束的时候，邱伯庸点名王吉星道：“吉星同学，听说你发明了一套数据模型，效果很不错，能给大家分享一下吗？”
王吉星吃惊不小，他站起来：“您怎么知道的？”有人笑出声来。
“我看过古进的工作总结，他对你的模型赞赏有加。”原来如此。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在其它模型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理解，适当增加了阔值和容错比率，把几个加权要素融入其中，最后运算出来其实也不太精确，一般数据出来需要进行二次整理分析，不然和其它的没多大差别。”
“听起来很不错嘛，你申请专利了吗？”
“我哪有那么高的水平，自己能用就行了。”
“那就好办了哦，回头你拷给我，我给各部门推广一下。”
“行，您先看看能不能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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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最后一天，上午在公司摸底考试，考试只是走个形式，邱伯庸没有出面，由人事部门派人发试卷，一个半小时后再来收卷，目的是巩固所学。下午学员们在公司高管带领下访问深交所，尽管大家从事证券工作，但大都没有真正进入过深交所。大家先在深交所著名的标志“铜牛”雕像前合影留念，然后由深交所联络部工作人员引领着参观深交所内部，并在会议室结合投影做了全方位介绍和交易所政策解读，这大概是本地券商的优势之一吧。
第四天，自由活动，有的人选择留下来游玩购物，有的人踏上了返程之路。王吉星无心逗留，他心里有事情要做。动身前他专程去跟邱伯庸告别，这次他特意花了自己半个月工资在高档商场购买了一条领带作为礼物，既显示自己用心又没有大包小包的让对方为难。不巧的是邱伯庸在开会，他便将礼物交给秘书转交，回酒店收拾行李直奔机场。他觉得，自己这次深圳之行最大的收获，不是学到了知识，不是领略了深圳的繁华，不是参观了深交所，而是有了与邱伯庸的交情。
离开宝富大厦，直到飞机落地s市，王吉星一路都在思考和回忆邱伯庸的话并不时翻看给他的资料。之前他还沉浸在新工作的喜悦和努力当中，哪有精力和意愿去考虑别的，那不是非分之想么。而现在不同了，邱伯庸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门，这扇门里风景如画，令得他不禁驻足门前久久不忍离去。
此时的中国资本市场，刚刚完成股权分置改革，新的《公司法》、《证券法》已颁布，证券市场大整顿也已完成。券商正在经历并购重组，小的不复存在，大的越做越强，经营范围越来越广，王吉星所做的证券经纪业务只是证券公司众多业务之中的基础，说简单点就是炒股。它单一，枯燥，像任何技术工种一样，一眼就能看到老，如医生、教师、火车司机
闸门打开，王吉星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他那颗不安分的心躁动起来，他打定主意：“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更广阔的空间里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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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上班，向古进汇报完培训事宜后，王吉星回到办公室开始潜心研究汇智科技和通达工程的资料，在邱伯庸那看到这两家公司的名字后他的神经就一直被牵动着挥之不去，他要做一个对比，看看这样的“内幕消息”究竟能够带来多大收益。
知道他出差回来，大户室的人们很是高兴，他们把王吉星叫过来问长问短。炒股的人就是这个特点，每天挖空心思想比别人多了解一点信息，哪怕只有一点点就能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在他们的思维里，多一点信息等同于多一次赚钱的机会。
不知为何王吉星内心倒生出些许感动来，与几位长辈的朝夕相处大家似乎有了些情分，他们关心自己的心并不完全都是虚情假意。
王吉星开心地讲了半天深圳的灯红酒绿和深交所的观感，众人不死心，继续问：“小王，这次学到什么新知识没有？哪只股票有前途，给我们讲讲啦。”
“也没什么，公司培训内容主要是新的法律法规，这个网上都能下载。”
“那股票呢？”
王吉星知道他们的意图，“哎哟，大爷们，我这个级别哪有关系搞的到内幕哦。”众人听罢多少有些失望，而王吉星脑袋里一直犹豫要不要推荐他们那两支股票。
按照惯例，每天王吉星都会推荐他自己的模型计算出来看涨的数只股票供客户参考，并声明买不买是他们的事，他只负责推荐不承担后果。这次，他把两只股票分开，隔了一天夹杂在其它推荐名单里给大户室的人选择。
几天之后，汇智科技增发股票的信息披露，公司募集资金用于新产品的研发，市场反响一般，股价只是小幅震荡，原因是研发需要周期，短期内无法取得回报。
又过了一周后，证交所宣布通达工程股份有限公司停牌，公告内容是解释说明公司即将进行重组。通达工程是一家国有建设工程公司，业务主要以道路桥梁为主。本次重组是兼并几家地方建筑企业，并进行业务整合。由于这些企业的不良资产已被地方政府接收，通达收购的全是优质资产包括正在执行的已中标项目，其中包括几条数百公里长的高速公路项目，因此消息引起不小的轰动，复牌后连续数日涨停，凡是持仓通达公司股票的客户皆赚得盆满钵满。
经过这次的尝试，王吉星切实认识到了“资源”的重要性。他明白，自己的模型再精确，对于股票市场研究再透彻，充其量只是技术工具而已，终将不能左右走势，而真正的大佬是邱伯庸们甚至更高位置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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