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朋友？是大相国宫的僧人吗？”
百集英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是僧人，他是一尊活佛。”
楚灵儿来不及多问，百集英笑道：“来不及细说，等有空了再告诉楚小姐吧。”
而百集英有空的时候，恰恰就是三天后。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百集英招待四位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原。
楚瑶和段言骑马去了，百集英，陈也，楚灵儿三人围坐在一个火堆旁，火上烤着奶酒，时不时地发出些噼里啪啦的声音。
是木头的声音。
百集英讲起了那尊活佛。
原来，那巨大的佛祖托着的，真的是一尊活佛。
百集英道：“他是我的朋友，叫修缘。”
青龙城的历任城主，从十二岁起便要每日前往大相国宫焚香祷告。
百集英也不例外。
可他当时太过顽皮，每次都偷偷溜走。
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青龙城的人家都爱带着孩子来大相国宫拜一拜佛祖。
趁着人多，大家都闭着眼睛，少了一个人也不会被发现的。
所以当时的百集英总是偷偷溜到大相国宫后面的一颗大树下睡觉。
但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百集英一个。
大树下已经有了人。
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个小和尚。
二人不打不相识，就这么认识了。
春去秋来，一城之主，一殿之僧，高山流水，都道了一声知音难觅。
“那后来呢？”楚灵儿问道。
百集英想了想，说道：“也没什么，大相国宫每年都要选一位僧人入定，不吃不喝数月，潜心修行，修成活佛，保青龙城太平。”
“所以当年，只是恰好选中了修缘而已。”
百集英说起这话的时候，眼里丝毫没有悲伤，甚至有些许骄傲：“修缘是个很聪明的人，大相国宫的掌门师傅都夸他有慧根，几百年来都没能修成的活佛，竟然让他给修成了。”
“他们给修缘涂上金粉，摆在佛堂里，日日供人参拜。大家都说，他的存在，能够为青龙城带来安定富裕。”
楚灵儿看着百集英的脸，不知怎的，觉得有些伤感。
可她毕竟是个旁人，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百集英笑了笑：“这样也好，他修成了活佛，大家都尊敬他，可就是太瘦了，瘦的活像个小老头子，我每日见了他，心中也是欢喜的。”
楚灵儿见百集英眼里弥漫了一丝悲伤，急忙转移话题道：“那，城主先生，你有喜欢的人吗？”
虽然转的有些生硬，但好歹是换了个话题。
百集英的眼里忽然有了一抹明亮的色彩，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有的。”
他望着远方：“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楚灵儿问道：“是吗？那她现在在哪？”
百集英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楚灵儿：“”
随后，百集英讲起了他和那位姑娘的故事。
故事有些老套，无非就是在一次集体朝圣中，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小姑娘。
她常常来大相国宫祈福。
先是修缘从中牵桥搭线，然后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再然后，他们就相爱了。
楚灵儿问：“那她现在怎么不见了？”
百集英笑了笑：“她是个向往自由的姑娘，成亲之前，她要先去这世界上游荡，等她玩够了，就回来和我成亲。”
楚灵儿看着百集英，每当提起那位姑娘的时候，百集英总是显得神采飞扬。
如此想来，他肯定很爱那位姑娘。
但身为一城之主，又怎能潇潇洒洒的说走就走呢？
“她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给我写信，写她的所见所感。”
百集英补充道。
楚灵儿问：“那她自己一个人闯荡，不会害怕吗？”
百集英垂了垂眼眸：“她胆子很大，还是御妖师，再说了，要是我不让她去的话，她肯定会生气，我不能那么自私。”
“她不应该为了我，而放弃她原本的生活。”
随后，百集英郑重的说道：“我还年轻，我等得起。”
与他而言，知己就在身旁，爱人尚在远方，但心中有期许，便哪里都是远方。
柴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炸，奶酒被煮的咕嘟咕嘟的叫起来。
百集英大声招呼着远方的楚瑶和段言。
这一刻，他不像一位城主，只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儿郎。
众人默默地喝着奶酒，段言问起青龙城的现状。
楚灵儿小口小口的喝着奶，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陈也。
不知怎的，她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明日便是中元节了，楚灵儿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干脆起了身，朝着自家阿姐的房间走去。
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楚灵儿知道，自家阿姐早就醒了。
“阿姐。”
“怎么了？”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陈也了。”
“看出来了。”
楚灵儿干脆坐起了身，推了推自家阿姐：“阿姐，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
楚瑶叹了口气：“舞刀弄剑，御妖画符，这些我倒是可以教你，但男欢女爱，风花雪月我可不行。”
楚灵儿干脆又倒在床上，不说话了。
黑暗之中，楚瑶睁开了双眼。
也许，她根本就不可能拥有爱情。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计时。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
偷偷跑到芳心殿，本来想找父亲，却听见几位九州门的长老对话。
“怎么办？锁妖塔和太虚境的异动？”
“还能怎么办？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个祭品。”
后来的对话倒是有些模糊不清了，只记得其中的一句话。
“楚家的第一个孩子是妖族的祭品。”
不知道哪一天会到来，反正不是今天。
跌跌撞撞的，楚瑶就长到了十八岁。
深夜，姐妹二人都睡了。
第二日便是中元节。
白日里正午时分太过炎热，要一直等到晚上，祭祀才算是正式开始。
四人也换上了青龙城的传统服饰，别有一番风味。
百集英身着华服，带着面具，假扮成天神与另外一人假扮的地官相互打斗，争抢那护城玉牌。
二人都站在舞台上，底下是几十名威猛大汉抬着。
他们正在游街。
城里的人都来到了街上，张灯结彩，提着灯笼，点着花灯，大家都十分欢乐。
游街结束以后，百集英带着众人在青龙城的广场上跳起舞来。
他们围着篝火，手拉着手，每个人都极尽欢乐。
趁着交接手，人多的时候，楚灵儿偷偷下了场。
“楚二小姐，你这是干嘛？”
抬头一看，正是陈也。
这下好了，正想着去找他，自己送上门了。
楚灵儿扭扭捏捏的说道：“陈也，我有话对你说。”
陈也柔声道：“楚二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灵儿一把抓起陈也的手，跑到一处静谧的地方。
“陈也，我想告诉你，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心中欢喜，我笑的时候，你会陪着我笑，我哭的时候，你会守着我，不管我看到什么，都想告诉你。”
她抬起了头，看着陈也的眼睛：“所以，陈也，你愿意当我的如意郎君吗？”
陈也的心，在那一刻，溃不成军。
半响，他郑重道：“我愿意。”
似乎连时光也默许了这一对恋人，烟花在这一刻升上天空，瞬间炸开。
绚烂无比，璀璨夺目。
可惜，烟花易冷，转瞬即逝。
楚灵儿又说：“陈也，等回了九州门，我差不多就十六岁了，等我十六岁生日一过，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好。”
中元节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清晨。
百集英照例去了大相国宫，但他一大早就把护城玉牌留给了四人。
四人拿了玉牌，也该回九州门了。
一路上，四人游山戏水，偶尔收服几只妖兽，帮帮过路的马车，坐骑和马车轮着来，很快就回了九州门。
四人先前给楚门主送了信，他早早地就在九州门的山巅之处等着。
见了楚瑶的仙鹤，九州门的弟子都是欢喜道：“大师姐回来了！”
整个门派都洋溢在一片欢乐之中。
楚瑶奉上玉牌，楚临江给四位接风洗尘。
此刻正值秋季，离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年。
宴席上，楚门主带着楚灵儿说了好一会话。
楚临江刮了刮楚灵儿的鼻头：“小丫头，此次出行，心中可是欢喜？”
楚灵儿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
“知道你回来，我连忙叫厨子做了一大桌子菜，那些虾，螃蟹，鱼，都是今早才捞上来的，新鲜的不得了，还有那鸡，鸭，鹅，都是你喜欢的做法。”
“我知道啦，谢谢爹爹。”
照旧是父女情深，照旧没有楚瑶的份。
但没关系，她早就习惯了藏匿自己的情感。
一切如常。
楚灵儿吃饭时，偷偷给陈也打了个手势。
放心吧，一切有我。
陈也微微点了点头，小姑娘害羞嘛，当然要自己悄悄给爹爹说。
众人离了宴席。
踏雪天离九州门不远，趁着天还没黑，段言向楚门主告了辞。
楚门主命人送了踏雪天诸多妖兽，算是谢礼。
自家女儿拉了袖子，楚临江便又急急忙忙的到了芳心殿。
殿里四下无人。
楚灵儿郑重道：“爹爹，我要嫁给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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