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来
这就是了，楚辞没有骗她，朝廷察觉到了难民身上的痢疾，抓走了他爹和同乡，孙老爷想借此次出头，却处处遭人排挤，毫无用武之处，只能通过结姻来攀附何府关系。小池回想着今晨在厨房听到的种种。
"若是…孙老爷此次能被看重，那也就不必攀附何府，三姑娘也许就不用嫁了，那我岂不是也有了一条生路"。小池在心底暗暗的想着。
"可到底该如何被人看见呢"？？突然采薇的声音从她的脑海中闪过，"我也只听老爷说，处处不受用，几十人的册子，根本看不到他的名字，留在京中也是窝囊什么的"。
小池看着还趴在桌上哭泣的三姑娘，突然脑海里闪过什么，低声说道："姑娘，我路过书房时，听老爷与主母争吵时，提起过遭无视排挤，我想若是老爷能得个赏识，也许会舒心很多，那时你在央求与他，也许他会改变主意呢"？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三姑娘悲戚道。
正午的艳阳恰巧透过窗子打在墙上，映射出两人低头耳语的轮廓。
晚膳后，小池巧妙的引开了看门的婆子，三姑娘趁机溜进了孙老爷的书房，小池在房外等了很久，直到子时三姑娘才出来。
"小池，真的能行吗"？三姑娘担忧道。
小池胡乱嗯了两声，她也不知道，“这真是只能看命了”小池心想。
翌日天还没亮，孙老爷还没来得及用早膳，便急匆匆的往外走。"老爷，离上值还早，急呼呼的干嘛去"刘氏站在他旁边问道。
"今日柳侍长和萧大人来监中选人，协助沅王殿下应对本次痢疾之事，我有要事，今日不必等我了，你好好照看家中就是"。说完，便匆匆的走了。
孙凌澌到国子监时，天刚蒙蒙亮，院内是一片漆黑，他蹑手蹑脚的翻来翻去，似是找着什么东西，终于，那本方正的小册子压在学士们的书稿下。
晴空高招，国子监内众人却是忙得不可开交，"柳侍长好，萧大人好"两位大臣从外院进来时，众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起身问好。
前排的监长命人端来两把木椅，孙凌澌站在人群的最后排，顺着人群每列的缝隙处，刚好找到个能露出全脸的位置。
"各位，我知道你们的头脑，都是人中人的龙凤，是我朝的栋梁之材；我也知你们每个人都肩负着艰巨的任务，可眼下，沅王殿下有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求各位出谋划策，若是办好了，殿下定会铭记于心"。左边穿着紫褐色长袍的老者名唤柳如是，赫赫有名的沅王党。
"柳侍长，我等都愿追随沅王殿下""是，没错，追随沅王殿下"。众人纷纷议论道。
一旁的萧大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禁声，从监长的手中接过名单册子，递到柳如是手里，说道："柳大人，这是监内在录人员的名单"。又转头向众人说道："各位，我与柳大人只需几人协助，我们与各位素不相识，若是被柳大人选中者，这直接参与此次治理痢疾事件，也希望各位不要让柳大人失望"，柳如是翻着册子，册子并不厚，共五页，监内一共四五十号人，全都登记在册。
"杨石康"
"到"。
"常忠"
"到"。
"郭清河"
"到"。
翻到第五页时，他顿了顿，侧身与一旁的萧客舟嘀咕道。萧客舟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此人的名字用毛笔重重的圈了起来，十分醒目。
"孙凌澌"
"到"。
声音传到了柳如是的耳里，可却是没看到半点身影，于是柳如是说道："孙凌澌，上前答话"。人群从中间排开始分散，孙凌澌镇定的从人群中走出，"回柳大人，小臣名唤孙凌澌"他拱手上前一步。
"我本以为监内都是正义之士，不贪图功名利禄，没想到，也有你这般贪恋功名的小人"柳如是看着鞠躬的孙凌澌，便是把册子拍在他面前的地上，冷笑说道。
孙凌澌赶紧跪地，附身说道："柳大人，小臣实在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示"。一旁的萧大人低声训斥道："你自己拿起来看看，你用了些什么卑鄙的手段？""孙凌澌拿起躺在地上的册子，翻到最后一页，他的手将在了书页上，竟笑出了声。
"你疯了，还笑什么"萧客舟大声喝道。
"柳大人，小人自幼生于江南水乡小村，父母都是江边那终日辛苦劳作的船夫，父亲虽大字不识，可给小人取名凌澌。他告诫小人，做人要做那流动河流中的冰凌，虽随波逐流，可坚守于心。"
"做人要忠于心，勤于地。感恩殿下圣明神武，连小人此等布衣，都有幸能够来到这里，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于是，小人丝毫不敢懈怠，无时无刻都会想起父亲对小人的教导"。萧客舟有些坐不住，刚要伸手打断他的话，被一旁的柳如是的眼神制止了。
"可来到这少年时梦寐已久的地方时，小人才知道自己多么的愚蠢可笑，小人只在圣贤书中学到了如何做一个纯臣，为西暮效力，却忘了那书中有说不完的是非对错；理不清的曲曲绕绕，小人也多次因为过于刻板为同僚所不齿，这是小人的罪，小人认"。
"今日这件事，无论是谁想将脏水泼到小人身上，是惩是罚，小人一并全收，来日，小人想问问那圣贤书里的圣人，是小人学错了？还是他教错了？但若重来一次，小人仍愿做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说罢，只见他重重的叩首与地，监内，一片哗然。
片刻后，萧客舟见柳如是缓缓的睁开眼睛，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柳大人，您看这小人怎么处理"？柳如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加上他，一共四个"。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萧客舟连忙追了出去，而孙凌澌仍叩首在一片哗然声中。
孙府内管事采薇刚走到大门处，却正是碰巧撞上了归来的孙老爷，"老爷好，主母和两位姑娘正在厅内等您"。
采薇把头埋得很低，心想今个倒霉，撞到了枪口上。
"哈哈，好，顺便去把三姑娘请来，一家人好好用个膳"。说罢，迈着轻快愉快的步子走向厅堂。
采薇愕然愣了片刻，才赶紧去院里通知三姑娘。
采薇来时，看到三姑娘的院子空无一人，四下寻摸到了小池母亲的偏院，小池正和楚辞商量着怎么把槐花勾下来时，看到采薇略微有些惊讶。
"小池，这少年是谁"？？采薇看着站在一旁的楚辞说。
"姐姐，这是我姑妈家表弟，他们一家都是给大户老爷家里当小工的，前几日主家调任来了京都，恰好表弟与我从小就亲，思念过甚所以来看我两天"。谎话说的多了，小池很满意自己张口就来的能力。
"这样啊"还没等采薇说什么，小池转了话锋："采薇姐姐，是老爷要找三姑娘吗"？
采薇有些惊愕，但也没有多想，说道："是啊，我刚要出门便撞见了老爷回来，老爷让叫着三姑娘一起去主母房里用膳，看着老爷心情不错，你快去喊三姑娘吧，别叫老爷等着急了"。
"好的，我这就去，只不过我表弟的事，还望姐姐帮小池保密"。
采薇点点头安慰道："我知你不易，小小年纪母亲久卧床塌，这京中也没个亲戚帮衬着，放心吧，这事儿我会帮你保密的"。
"谢姐姐"。
去寻三姑娘的路上，小池的心里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用这种下等的招数，成了算命，不成自然是情有可原的。
"茵儿啊，来快坐，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在一起用膳了"。小池随着三姑娘刚踏入堂内，便听到了孙老爷的声音，三姑娘坐下接过筷子，开心的给站在侧方的小池打了个眼色。
可这世间的万家灯火里，偏偏注定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几日前，三姑娘还在与孙老爷争吵不休，而此刻主母刘氏却是面如土色，闷闷的看着眼前的饭菜。
"妹妹真是好聪明，不过几日就解了禁足，看来妹妹是想通了，要嫁给那何府公子了"。说话的是孙府大姑娘孙天俏，自上次三姑娘搅了她的婚事后，外人都传孙家嫡长女不招人待见，才被别府退了婚，她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姑娘，若是主母或大姑娘提到你与何府公子的婚事，你大可笑笑了事，这件事做主的是老爷，今日老爷正值高兴，若是您因此事与老爷冲撞，那便恰好满了旁人的意"。孙锦茵想起来的路上，小池说的话，生硬的语气咽了下去，说道："儿女婚事，自当由父亲做主，再者说，婚期还有个月，我也总不能一直和父亲怄气呀"。
大姑娘本以为这么说可以激怒三姑娘，可偏偏这三姑娘说话圆滑的像是换了一个人，让她一时没有空可钻。
"你想通了就好，那么好的门楣老爷留给你，那是你的福气"。刘氏慢悠悠的说。"老爷，今日为何如此高兴，莫非是有哪位大人提点了"？刘氏夹起一筷子金丝猪肚放到孙老爷碗里。
孙老爷笑道："今日柳侍长与萧大人来监内选人，其中就有我，参与协助此次沅王处理难民之事"。
"哟，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沅王殿下小小年纪神武威风的，能够为他办事日后必大有所为"。
刘氏顿了顿，瞥了下孙老爷的表情，又说道："眼下茵儿是有了好归宿，可俏儿和柔儿还没有影，老爷，那日在宴上，我瞧着江西杨氏家的嫡子真不错，温润如玉，年少有为，小小年纪便是探花郎，比俏儿是小了点，但与柔儿是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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