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多好呢,心照不宣
玉继业的话与表现太过做作，但是他的短匕却是毫无保留地插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即使避过了要害，可未曾将匕首拔出，血迹已经顺着他漆黑的官服淌落，染紫了整片胸膛。
他很冷漠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发出一声凄惨的笑，抬头看着周清涟，仿佛在说：“我这么做，你应该满意了吧？”
但面色苍白的他有些虚弱地开口，却说道：“还望王子殿下见谅，卑职还有重任在身，不敢就此一死，若是留得有用之身能够替武皇陛下分忧，那到时殿下还想要卑职的命，只管拿去便是！”
“呵呵......到是挺忠心的......”周清涟的冷笑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重新躺在了周轻轻的怀里，享受着她纤细的手指粗鲁的按压，却还要露出一副愉悦的神色。
“你走吧，不要再让我们见到你！”周轻轻的声音里罕见的带着一丝杀意。
玉继业的脸上初次显现出谦卑的神色，他恭敬地向周轻轻行礼，道：“多谢公主殿下开恩！”
周轻轻是真的开恩了，看着玉继业蹒跚的背影，她忽然意识到周清涟真的很值得她崇拜，仅仅是背负着血海深仇为了不影响她而一直保持微笑，或者便已经咬碎了牙。
她也开始意识到周清涟面对的将是怎样的对手，他对玉继业的羞辱，显然是为了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可是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刑法司副司首，竟然就能够化解周清涟的一个计谋，敌人的强大，敌人的狠辣，第一次非常直观地展现在周轻轻的面前。
“要与整个帝国为敌谈何容易，杀戮只能够杀死太多不应该死的人，却怎么都杀不完那些应该死的人......”待到玉继业和刑法司的高手转身，周清涟才龇牙咧嘴地说道，声音中却带着让周轻轻茫然的宠溺：“付诸武力只是扬汤止沸，只有平衡天下的局势，才能不再起纷争......”
子律目光复杂地看了周清涟一眼，周轻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被一声穿透天穹的鸣叫吸引了目光，她微微抬头，便看到一道黑影恍若闪电轻柔地落在了玉继业的肩上，鹰的重量与沉重的伤势险些将他压倒。
刑法司的诸人都很冷漠。
在玉继业将要与子律起冲突时他们会选择出手，仅仅是因为想要利用玉继业做一点牵扯，先下手为强，以防子律杀死玉继业之后杀死他们。
然后子律被周清涟劝阻，在他们看来玉继业受再大的侮辱与他们何干，玉逐受再大的侮辱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甚至觉得周清涟说的本就是实话。
可是玉继业却抓住了一个机会，将周清涟对玉逐的侮辱上升到一个忠烈的下属对待主人的态度，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刺自己的一下是演戏，可刑法司的诸位此时不出手，在这么强烈的对比下，今后还当如何面对上司与同僚？
要想让别人怕你，就需要足够的狠辣，最狠的，是对自己毫不留情！
玉继业就是这样一个阴冷而又疯狂的人，他的嘴角开始淌血，仿佛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汇聚在胸前，彻底染红了那一把匕首，但他却露出了一丝疯狂的笑意，看着目光复杂的四大高手，仿佛在说：“为了维护玉逐和刑法司的尊严，我能够毫不犹豫地刺自己一剑，面对我这样的英雄，难道你们不应该尽一些刑法司之人应尽的义务么？”
“像对待英雄一样......”玉继业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轻声的呢喃，落在四位高手的耳中，火辣辣的疼，他随即收回了目光，解下了鹞鹰爪子上的铁环，看了一眼情报。
四位高手难得地走了几步，搀扶着玉继业，有人从怀中拿出了上好的伤药，但是之前第一次开口的高手冷漠地看着玉继业的伤口，突兀地问道：“副司首大人，请问密报上说了什么？”
其余三人都微微一愣，随即皱起了眉，玉继业上演了一出苦肉计，他们检查了他的伤势，的确过分的沉重，而且他负伤的理由让他们无话可说，可在这时还对玉继业流露出敌意，是否有些过分了？
“既然是密报，你觉得你有资格知道么？”玉继业抬起眼皮，冷冷地注视着他，他露出了疯狂的笑容，仿佛一条吐信的毒蛇。
然而对方面不改色，很认真地说道：“副司首大人，请您不要忘了，我等此行，有重任在身！”
玉继业的笑容一僵，其余三位高手再一次皱起了眉，他们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玉继业这一手苦肉计的确将他的“忠烈”展现得淋漓尽致，但是身为帝国官员，身为刑法司的要员，难道不应该具备忍辱负重这样的优秀品质么？
应当一切为了任务！
其余三位高手不得不觉得他说的对，但看向两人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
玉继业的狠辣，一路走来他们已经有所了解，但是这位从来都是一言不发的同僚如今一开口就这般针对玉继业，让他们都想到了咬人的狗儿不露齿这句话。
“若是有机会，我自然是要弹劾副司首大人的！”他将副司首大人这个副字咬得特别的重，却又恭敬地朝着玉继业行礼，让玉继业不得不眯起眼睛，觉得这是玉逐的杀手，如今趁他重伤便按耐不住自己的杀意。
或许这里每一个人的任务都不同，他所谓的以任务为重，只是他的任务，并不是他们的任务。
短匕从玉继业的胸口拔出，带起一道骇人的血泉，不过很快就有人用上好的伤药替他止了血，脸色苍白的玉继业任由几个人帮他治疗，他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冷漠地问道：“吴尽忠，你到底想说什么？”
“属下想说的很简单！”吴尽忠一直保持着一副谦卑的姿态，但他说的话却咄咄逼人：“想必副司首大人自己也觉得以你现在的伤势将会成为我们一行的拖累，所以还望您三思而后行，做一个副司首真正应该做的！”
听了吴尽忠的话，玉继业不禁露出冷笑，这是明目张胆的，为的，便是致他于死地！
如今众目睽睽，他虽然受了重伤，却没人敢对他动手，可一旦玉继业有了自知之明脱离队伍修养，四人中的任何一人找个借口回来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杀死。
这一点显而易见，更明显的是那时有人要脱离队伍折返回来，大家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更令玉继业不得不冷笑的一点，那就是吴尽忠所说的话，或许是为了成全另一个人的任务，通过玉继业的了解，安排两条线来完成任务，是玉逐惯用的手段。
吴尽忠在等待着玉继业的回答，他很冷静，仿佛一个已经割断了猎物血管，等待着对方流干最后一滴血，等待着对方咽气的屠夫，然而玉继业揉搓着手中的纸条，忽然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
“形式这种东西，变幻莫测......”玉继业摇了摇头，毫不忌讳地戳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你此行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除掉我吧？但是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吴尽忠不禁眯起了眼睛，他是一个沉默的中年人，脸上看不出表情，长相也太过普通，然而凝聚在他眉宇之间的沉重煞气却让人知道他干尽了杀人越货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擅长阴谋诡计，一切都是按照玉逐的意思来办，但玉逐的意思有着另一层含义，便是不要让脏水沾到他的衣服。
心照不宣是大家最喜欢的态度，所有人都知道玉逐想要除掉玉继业，事后也没人会多嘴，但是将话摆在了明面上后，谁想要除掉玉继业？显然是玉逐，那么玉继业一旦被除掉，这一盆司首谋害副司首的脏水可就完完全全地扣在了玉逐头上了。
对此，三位帮玉继业包扎好伤口的刑法司高手选择沉默地中立，远处的周清涟等人虽然听不清他们的话，却能够从剑拔弩张的形式中看出这是要上演一出好戏。
听了玉继业的话，吴尽忠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抽出了腰间的剑，认真地说道：“以您的年纪能够坐上副司首的位置，已经让太多只能熬资历的人绝望，既然您选择授人以柄，我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给大家一个出路！”
“所以，实在抱歉了！”吴尽忠说着，彻底地抽出了长剑，指向开始露出惨笑的玉继业，似乎在等待着玉继业的遗言。
玉继业的笑容配合着他狼狈的模样，的确过于凄惨了，那一张密报已经被他的血迹打湿，他晃了晃手中的密报，看着学会利用人心的吴尽忠，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绊脚石的确应该被一脚踢开，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不会怪你......”
“可是你只懂得把握眼前的机会，可会明白我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够走在你的前面？”玉继业的惨笑，仿佛是在嘲笑吴尽忠。
“若是你连这一点都不能明白，就算我死了，空出一个副司首的位置，但刑法司有那么多懂得隐忍的家伙，难道你觉得为别人扫清障碍而牺牲自己真的很光荣？”玉继业的笑容更深，他将手中的密报丢在了吴尽忠的面前，回头扫视了三人一眼，道：“你这番话，也只能骗骗三岁的小孩，你杀了我，不杀死他们灭口，等待你的只有满门抄斩......”
“我是为武皇陛下办事的，他们若是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杀死，只会与你连坐，现在，闭上你的嘴，认真听我的话！”玉继业的眉宇间洒落比吴尽忠更加粘稠的煞气，仿佛在他苍白的脸上凿出一道深深的沟渠，让吴尽忠深陷其中。
“你不要再为玉逐掩盖杀意，看一看你脚下的这张纸写了什么吧......”玉继业重重地咳嗽着，他再也没有了掩饰自己想法的意思：“咳咳......冷冰封带着‘风鹰’来了，我们的任务有一点小小的变化，还请诸位通力合作，我身受重伤，也就不参与了！”
听完玉继业的话，四人再也不能保持淡然，他们忽然明白了玉继业之所以能够走在他们前面是因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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