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剑穿膛,主辱臣死

玉继业的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他确定这就是周清涟，而周清涟既然不准备在这里和他交手，那就应该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觉悟，所以他既然放低了姿态，周清涟应当给他一个面子。

        然而当玉继业走近车队，坐在车顶的周轻轻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如一阵冷冽的风抽打在了他的脸上：“你是什么东西？再敢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嗯？”玉继业皱起眉来，他看着周轻轻，那个绝美的少女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高傲的令他双目微微有些刺痛的脸庞上笼罩着寒霜，周清涟没有表态，随行的下人仿佛聋哑了一般低头做着自己的事，但子律却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弯刀出鞘。

        周清涟从来都没有见过子律的刀，他只知道子律的刀很快，但是究竟有多快，他可不想亲自体验。

        当子律的右手拇指顶起刀柄，露出寸许的刀锋，那还未完全被地平线吞噬，仍旧留有一丝余热的夕阳仿佛将所有的炽烈都借给了子律，映照在玉继业的脸上，仿佛一片妖艳的火烧云。

        周轻轻恨不得将玉继业千刀万剐，从周清涟的口中，她得知玉继业是率军围攻周府的那个人，是周府血案的执行者之一，血债有他一笔，未曾将他杀死已是为了顾全大局，竟然还想要向他们讨要烤羊？

        难道不知道周清涟之所以烤羊，不仅是自己馋了，更是为了馋你们么？

        周轻轻露出了轻蔑的笑意，这种冰冷的嘲讽与子律刀锋的热意混合着玉继业的自傲，交错在玉继业压抑着狠辣之意的脸上，玉继业忽然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愤怒与杀意全都通过这笑声宣泄，然后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小姐对我这帝国特使说这样的话，莫非是要谋反不成？”

        玉继业已经不动声色地将碎银收进了怀里，他的声音就像他手中的长剑一样冷，他已经握住了剑柄，并不是为了对谁出手，而是需要在子律出手时抵挡，等到同僚前来支援。

        所以他仿佛碎石一般的话语也不是为了警告，而是为了求援。

        玉继业很骄傲，他的骄傲和周轻轻融在骨子里的高贵冷傲不同，这是傲慢自大，他觉得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和锦绣的前程，能够客气地说几句话，难道不是对于周清涟这一个逃犯的恩赐么？

        可是即便是周清涟身边的一个女子便敢如此放肆，难道是觉得周围有个狼族的图腾武士，便能在大周的国土上耀武扬威么？

        这一刻的他，仿佛象征着王朝的威严，要揉碎一切敢于冒犯的宵小之辈。

        对此，周清涟只是嗤笑一声，他枕着周轻轻的大腿，瞥了远处很不情愿地朝着玉继业走来的四个刑法司高手，在他们震惊又担心的目光里坐了起来，然后接过了大厨呈上来的一盘烤羊腿。

        以草原大厨高深的内力控火，佐以最名贵的香料，自然能够烹成极致的美味，周清涟自然要知道感恩，所以赞叹道：“那日吃了小牛肉，今天这羊腿端到我的面前，算是得偿所愿了！”

        说着，周清涟不顾几人诡异的目光，捧起羊腿轻轻地咬了一口，即使是远在数百步外的四位正准备拿出斗篷下的八刑具的刑法司高手，都似乎听到了外焦里嫩的羊肉在周清涟口中翻滚的惬意神情。

        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刑法司高手们的动作就慢了那么一分。

        “刑法司的特使只是刑法司的特使，不仅仅是分量，能力也远远不如礼法司的特使......”子律却已经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抽出弯刀来到了玉继业的面前，玉继业有必要相信子律能够在他做出抵抗之前一刀将他斩杀。

        冷汗簌簌地往下流，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自信满满地离开了同僚们，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置于了万分危险的境地，他甚至怀疑周轻轻的那一句话就是一个引导他愤怒，给子律出刀机会的陷阱！

        他故作镇静地看着子律那一张笑起来千娇百媚的脸，子律在一个非常合适的位置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对于玉继业来说，是一道天堑，但对于子律来说，却是足以杀死玉继业的一刀完美的施放距离。

        “若是礼法司的特使，又怎会看不出马车上的这两位是我霜狼部落的子律王子和花漾公主么？”子律的笑容很诡异，满是戏谑，但玉继业一直盯着他手中那一把始终悬挂在他头顶上的刀。

        子律往玉继业的身后望了一眼，既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他们当然选择按兵不动，不然这样明目张胆的害死玉继业，就算玉逐本就想让玉继业死，但也会因为他们的表演太过浮夸而杀死他们来显示最自己的公正。

        可是子律那在月亮渐渐升起，一边映照着他完美的侧脸，一边闪烁着淡淡月华的弯刀给了他们十足的震慑，使用八刑具并不简单，尤其是在如此紧张的时刻，第一个动手拿出身后盒子的人，还是会第一个死在子律的手上。

        没有人愿意冒这样的险，更没有人愿意为了玉继业冒这个险。

        所以当子律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就格外的具有嘲讽意味，他说道：“现在你知道了，难道不准备下跪行礼么？”

        玉继业发现了身后四位高手的举动，也能够猜到他们心中的想法，听到子律的这一句话，他的脸涨得通红，他觉得这是子律仗着武功高强在羞辱他，他的脖子上青筋毕露，愤怒地低吼：“卑贱的狼族，你这是在羞辱我！”

        “卑贱？”子律轻轻地咬着这一个词，他的笑容很淡很淡，淡得融在了弯刀里，恍若一束锋利的光，令玉继业不寒而栗。

        “当年周王问我狼族借兵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周清涟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却适时地响起。

        他知道子律无时无刻不想找机会杀死刑法司一行人，因为他与周清涟意见相左，这是对于猎物的不同态度，一个人喜欢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另一个则习惯了借助所有的外力来折磨猎物，周清涟现在的做法就是如此。

        周清涟此刻，为的便是瓦解刑法司的五人之间几乎不存在的信任，然后轻而易举地将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他们吞噬。

        这种做法，子律不齿。

        却又无可奈何。

        于是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收起了弯刀，跳回了马上，抱着肩膀，冷眼看着心有余悸的玉继业。

        但玉继业和刑法司的高手们则将目光汇聚在大口撕扯着羊腿，又有周轻轻温柔擦拭嘴角油渍的周清涟身上，周清涟知道他们的疑惑，所以笑道：“虽然如今狼族与大周王朝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矛盾，但是当年的寒霜之战，我霜狼部落的一万狼骑精锐，可是扭转战局的关键力量之一，我小的时候，那武皇还曾抱过我呢......”

        周清涟的目中露出追忆之色，让玉继业等人心头狂震，不知是因为周清涟所说的秘辛，还是周清涟的身份，然后周清涟又幽幽地说道：“那时我便被封为皇子，霜狼部落与大周王朝永为盟好......”

        玉继业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周清涟的神情与话，几乎让他相信了马车上那英俊的少年便是子律，可在明知这是周清涟，周清涟却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后，他开始觉得有些惶恐。

        “你们刑法司的人，就是这样和皇子说话的么？”周清涟挑了挑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玉继业，又扫了一眼远处巴不得将自己脑袋埋进土里的四大高手，一声冷哼，说不出的睥睨狂骄。

        “还请王子殿下恕罪！”周清涟既然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来，玉继业即便心中再不甘，都只能单膝跪地，祈求周清涟的原谅。

        周清涟对玉继业恭敬的姿态与狰狞的脸色所形成的强烈反差嗤之以鼻，他根本就不打算给玉继业一丁点儿的面子，仿佛为了让刑法司的四大高手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的话，他大声说道：“你自称是刑法司特使，想必就是那玉逐的侄子了吧，我远在草原，都听闻了不少你的叔叔给那个女人做狗的趣闻......”

        听到这句话，玉继业咬着牙，他觉得这是他那个一直让他瞧不起却一直坐在他头顶的叔叔带给他的耻辱，但是在四位高手看来，这是对于整个刑法司的羞辱，可是周清涟既然想要羞辱玉继业，又怎会如此简单？

        所以周清涟将他几乎吃完的小羊腿朝着玉继业一丢，抬起头，用下巴看着玉继业，傲然道：“既然都是做狗，做你那叔叔的狗，不如做本王子的狗，换个主人，你的身份就能够水涨船高，至少不会比你那叔叔差，我们狼族吃肉，你做狗能吃我剩下的骨头，岂不是人间美谈？”

        这是周清涟所能够想到的对于玉继业最大的，又不损害自己光辉形象的侮辱，但是玉继业罕见地褪去了愤怒，表现出一副极致的冷酷。

        周清涟和子律都挑了挑眉，周轻轻则轻轻地哼了一声，她觉得周清涟的做法不如子律那直接一刀来得痛快。

        “王子殿下！”玉继业看着周清涟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在您面前，我的身份无比卑微，即便是我的叔父，也不能与您之万一相提并论，但是他是我的叔父，是我刑法司的司首！”

        玉继业忽然改变的风格让刑法司的四大高手有些摸不着头脑，玉继业的双眼微微眯起，暗道周清涟的用心实在险恶，若是中了这个毒计，就相当于给了那四个虎视眈眈的家伙一个杀死他的理由。

        睁开双眼，玉继业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他朝着周清涟大声喊道：“王子殿下，先前多有冒犯，请恕卑职有眼无珠，您随时可以上来取了我的性命，您当然可以侮辱我，但是请您不要侮辱我叔父！”

        玉继业说着，眼中闪过狠辣之色，毅然决然地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却更认真地说：“自古主辱臣死，司首大人受辱我却无能为力，应当自裁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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