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强笑苦,一吻温柔
季杜的强大令方斩空感到绝望，他根本无法挣脱季杜的控制，季杜的这一句话，反倒是给了他一分面子。
方斩空虽然倔强，但也分得清是非黑白，季杜既然说不让他对周轻轻出剑，他对周清涟出剑自然不会被阻拦，有一个台阶，而且处于弱势，难道有不顺势滚落之理？
没有说话，方斩空冷漠地看着朝着天凉宫奔去的周清涟二人，天凉宫的戒备并不森严，端坐在城墙上的王云卿朝着这边扫了一眼，一副没有发现二人行踪的样子，周清涟的身影开始被建筑遮挡，方斩空幽幽一叹，他已错失良机。
不过......
他的眼角剧烈地颤抖着，季杜那只冰冷的手仿佛带走了他腰间温热的星火剑所有的温度，刺骨的寒意仍在，当他稍稍转头发现季杜已经无影无踪时，不知何时出现在王云卿身边的季杜朝着他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斩空曾经认为悟出绝处逢生的一剑，至少会让他的境界与潜并列，从此俯瞰众生，那累积了万千光环的周清涟在他面前无非是一剑斩之，可季杜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的尊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人永远追赶着前人的脚步，看到的不是脚印而是希望，可当有一天整片天空低垂，将人碾压，那一股绝望，足以让所有骄傲变成一个苦涩的笑。
“这哪里是不让我出剑，还未出剑，便将我这一剑击得粉碎......”方斩空轻轻地敲着剑柄，喃喃自语，他本是强弩之末，燃烧了生命换取力量的代价哪里是一颗秘药便能够治愈的，支撑着他来到西境的不过是信念而已。
他愿意用残破的身躯斩出惊世骇俗的一剑，将乱世的周清涟杀死，或许有朝一日复国有望，这才是真正能够救命的神药！
方斩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颤抖的手，一阵无声的风吹过，恍若一道冰冷的剑气，他喃喃自语：“如今这一剑如何杀得周清涟......”
“方副首莫要妄自菲薄......”万雪峰失了星火剑，如今手中是一柄纤细的八边长剑，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根巨大的针，闪烁着森冷的杀意，他站到方斩空身边，微微皱眉，稍稍落后了半步，轻声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贸然对你出剑。”
方斩空似乎早有预料，并不对万雪峰的出现感到惊讶，他之所以认为错失良机，不是因为季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身上，而是万雪峰到了。
万雪峰目光低垂，街上早已喊杀震天，但除了喊杀声与惨叫，仿佛此处再无生机，方斩空幽幽一叹：“逼迫我早早现身，又是谁的手笔？”
“虽然刺杀的机会稍纵即逝，但是方副首何必如此心急？”万雪峰笑了笑，并不准备回答方斩空的问题。
方斩空的大拇指轻轻地揉着剑柄，如今街上交手的都是高手，高手交锋，往往一招便分出了胜负，刑以淳的手下人多势众，很快便取得了优势，那与子律战得难解难分的刀客见势不妙，便立刻遁走了。
若是此时万雪峰对他出手，有着万雪峰的纠缠，必成众矢之的的他何处寻生？
原本方斩空并不会在意这些人的围攻，可是季杜的出现，何止是阻止他出一剑那么简单，他觉得如今自己的实力十不足一，微微一颤，嘴角竟是淌出了一丝血迹。
“方副首这又是何必......”万雪峰从袖中取出一条手绢递给方斩空，清秀的眉眼露出真挚的笑意，然而方斩空的神色却僵硬当场，他若是伸手去拿手绢，离开了星火剑，万雪峰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可若他不取手绢，万雪峰必将撕破脸皮，展露獠牙！
轻轻一笑，万雪峰将手绢收了起来，幽幽道：“方副首还真是小心翼翼啊，你何必如此提防我，你我之间不过人各有志而已，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打打杀杀，而且我孤身一人前来，在这西境无权无势，哪里能指挥得了这些人？”
“而且......”万雪峰的脸上洋溢着精彩的笑意，他往前一步，站在了方斩空的面前，望着被天凉宫渐渐燃起的明火映红的天空，喃喃自语：“我只不过是善后而已，想要你命的，另有其人......”
季杜平静地扫了万雪峰一眼，万雪峰一脸孤独寂寞却又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他露出了罕见的嘲讽笑意，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看着城下歪着脑袋看着王云卿的周清涟。
周轻轻有些踌躇，不过周清涟对陈年的旧事已有所猜测，紧紧地攥着周轻轻的手，安慰道：“我知道的有限，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就尽情地问，我不会过来，但是你可以放心。”
“嗯......”周轻轻点了点头，他们都听闻过关于将军的传说，虽然季氏的消亡在《周史》中被一笔带过，却并不妨碍他们知晓《周史》对于季氏的污蔑。
他们有些担心，担心这一笔，出自周药仁之手。
也许是寒霜之战死了太多的人，活着的人也不愿意再去回想周药仁曾经做过什么，周药仁素来的贤名，周清涟更愿意认为这是在赎罪。
一丝怀疑对于两个亲密无间的人来说是致命的，当那一丝怀疑的迷雾被拨开，背后的真相可能残忍而又血腥，所以周清涟选择回避，他并没有把握，却坚信再一次从这扇门里走出来的周轻轻会还给他纯真又开心的笑容。
周清涟从未觉得有一座宫殿的门能够这般巨大，只是微微张开了一丝缝隙，从天空中洒落的冰冷月光映照在季杜身披冰冷铠甲的战马上，燃烧了他那一双冰冷的眼睛。
从心底里发冷，周清涟却还以一个冷漠的笑。
季杜笑了笑，翻身落马，期待地看着周轻轻。
“你真的会在这里等我么？”周轻轻扯了扯周清涟的衣袖，她似乎看到了远方的天空有着一颗分外明亮的星星，而周清涟的牵强笑容，写满了跃跃欲试。
周轻轻不免有些担忧，更多的是害怕。
“傻瓜......”周清涟宠溺地揉碎了周轻轻的刘海，将她搂在怀里，在她的耳畔轻声说：“我当然会在这里等你！”
肩膀有些湿润，周清涟莫名一僵，周轻轻在撒娇：“空口无凭！”
“这......”周轻轻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而季杜脸上的笑容比周清涟更加地僵硬，他的战马都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但是对着季杜杀意凛然的目光，周清涟亲了亲周轻轻的额头，挑衅地看着季杜。
“笨蛋！”见周清涟紧张又淘气，周轻轻破涕为笑，纤纤玉指点了点周清涟的脑袋，因他猝不及防才能得手，她欢快地朝着季杜跑去，洒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周清涟看着她飞扬的裙裾，飘洒的长发。
感叹这莫名的天气，哪来的小雨打湿了周轻轻的背影？
宫门碾碎了月光，黑暗中只有季杜的眼睛闪烁着冷意，周清涟挑了挑眉，在那一双幽深的眼睛里，倒映着一把似要将天穹燃尽的剑。
星火剑在手，方斩空看着剑中自己颓然的脸，随着这一把本应漆黑的剑渐渐被烧得通透，他开始变得平静，闭上双眼，感受着身体里渐渐沸腾的内力，方斩空由衷地道：“此战十死无生，还望万副首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
万雪峰剑眉一挑，有些诧异。
方斩空的剑必须出，无论胜负，无关生死，而周清涟大可不必与方斩空纠缠，却清了场要与方斩空交战。
这对于方斩空来说并不是机会，而是挑战，更是一个信号，告诉方斩空没有机会的信号。
方斩空并未犹豫。
万雪峰默默地退了下来，这一份勇气，再次令他自愧不如，双手举剑躬身一拜，这是英武堂对于勇士的礼节，虽然他不希望方斩空获胜，却希望方斩空能够与周清涟全力一战。
“方大人放心，我定能让你魂归故里！”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哈哈......”方斩空长笑一声，恍若踏笑而去，万雪峰的目光有些躲闪，他嫉妒这一份豪迈。
“我知道这把剑......”周清涟并未关注方斩空的脸，他更在意的是星火剑：“传闻星火剑有灵，遇强则强，你之心能燃尽污垢，铸就通透剑身，若非有人出手相助，我必死无疑。”
“很多人不希望你死。”星火剑指地，对于这个传奇的少年，方斩空非常的好奇，所以他并不急着出剑，既然周清涟想要决战，便如他所愿！
“他们甚至不希望你受伤。”
以方斩空的实力，自然可以看出周清涟的羸弱并非伪装，由此可见，周清涟比他更为倔强。
“我知道......”周清涟嗤笑一声，解下了背后的弓，箭壶里只有十支箭。
瞥了一眼周清涟手中的弓，以示公平，方斩空所在的距离足够周清涟开弓，他的脚下似乎已经被星火剑的力量化为了一片火海，但此刻的他无喜无悲：“我会尽全力来杀你，我的胜算不大，但你必将重伤，为何你拼着重伤也要与我交手？”
“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会很危险，一直以来的优势会荡然无存？”收起了杀心的方斩空之所以会问这些问题，或许是想死个明白：“你明明已经安全了！”
没有回答方斩空的问题，周清涟摇头失笑，笑声渐渐变得清冽悲苦，他轻轻拂过如玉的长弓，白玉无瑕，周清涟的手指却更为通透，他轻轻地拨动着弓弦，哼着若有若无的旋律。
远处响起了打更的锣声，喊声还未出口便戛然而止，夜没那么深了，却有了几分潮湿的寒意，周清涟的长发有些凌乱，微微抬起的眼眸流露着沉痛之色。
“也许还来得及......”轻轻一笑，鬼魅邪异：“希望能让我亲手替四先生报仇，能赶在头七，用你的命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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