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梦碎死,发落如何
周清涟的天赋或许是上天对他的弥补。
儿时与花漾玩耍练就的箭法每一次在人前施展，都是那样的惊世骇俗。
方斩空虽然早有防备，可周清涟用第一箭奏响了最后一个音，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百步，对于方斩空来说瞬息而至，但周清涟的箭更快，快得令人窒息，甚至看到箭的眼睛还来不及告诉早已被震撼的大脑，绝望的耳朵就听到了恐怖的破空声！
这并非金乌陨落，只是周清涟要替四先生索命的一箭，所以这一箭毫无章法，更没有道理，只是表达了周清涟心中的愤怒与杀意。
若是按照计划，四先生命不该绝，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应该是四先生，而非方斩空！
周清涟更多的愤怒是对于自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可一次的失算，葬送的却是四先生的性命！
远处的万雪峰甚至都没有看到周清涟开弓，直到方斩空被浪潮一般的愤怒冲醒，本能地斩出星火剑，瞬间溅射起四散的星火，他们才意识到周清涟的箭，是这样的恐怖！
方斩空大口地喘息着，他的右手已失，左手的力量远远不如，无法判断这一箭的轨迹与力量，若非运气使然，若非星火剑在手，哪怕星火剑都因为抵挡了这一箭而崩了个缺口，他如何能活！
“有趣，又是运气......”周清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在方斩空的目光里看到了恐惧，然而方斩空不会给周清涟再出一箭的机会，所以他动了。
抽出第二支箭，周清涟的声音格外的沉冷，落在地上，几乎能够冻结星火剑的余温。
“不止是运气，更因为我的心乱了......”自嘲一笑，周清涟望向了方斩空的眼睛。
方斩空大惊失色，周清涟出箭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竟然在他还未走进之时，便连出了两箭！
“十......九......”默默地数着周清涟箭壶里的箭，方斩空沉着闪退，当第一箭被他抵挡，之后两箭并非要将他射杀，而是限制他的行动，他忽然想起了传说中的金乌陨落，用的便是九支箭！
他想要截断周清涟的箭，然而那些箭似乎有了灵性，他根本触碰不得，暗呼不妙，周清涟已经出了五支箭了！
“喝！”方斩空不再纠结已经射出的箭，而是踏步朝着周清涟斩去，星火剑火光收敛，犹如一条从天而降的血线，周清涟只是后退，随手甩出箭壶，箭壶应声而破，余下的五支箭与星火剑触碰，竟然只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便依次落入了周清涟的手中。
星火剑前指，方斩空知道不能给周清涟出箭弯成金乌陨落的机会，然而周清涟一扬手，五支箭散落空中，一拨弓弦，一道锋利至极的内力便朝着方斩空攒射而去。
方斩空下腰搭了个铁板桥，星火剑上撩，周清涟竟已五箭齐发，令他不得不退。
退，又退无可退！
长啸一声，方斩空浑厚的内力瞬间扩散，他竟是要以内力震散金乌陨落。
然而周清涟左手持弓，右手出剑，无论是天寒剑或是这张白玉弓，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划破方斩空的身体，更何况是他的内力？
“叮——”
天寒剑与星火剑相撞，这两把从未交锋却又迥然不同的剑竟然势均力敌！
周清涟有些惊疑地看了看天寒剑，无奈地摇摇头，星火剑竟然在方斩空的手中提升到了极限。
方斩空自然不会因此感到惊讶，他无法成功破坏金乌陨落，却逼得周清涟近身，这才是真正的机会，哪里需要用剑，只需凝聚内力，便能将周清涟震碎！
然而面对方斩空蓄势待发的攻击，暴退的周清涟再次开弓，并非攒射纤细的气刃，像是挥出了一记重锤。
这一次势均力敌的碰撞令方斩空始料未及，周清涟如何能这般强大？
不等他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令他心神炸裂。
若是说季杜展露的力量令方斩空感到深深的无力，那么周清涟的金乌陨落就是令人窒息的绝望，他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如此羸弱的少年是如何掌握这般恐怖的力量的，又有谁能够在周清涟施展了金乌陨落后与之对抗呢？
这哪里是什么公平的决战？分明是送上门去给周清涟复仇！
方斩空忽然没有了丝毫战意，他想要逃跑，甚至他还没有放下荣誉想到逃跑时，他已经本能地选择转身离开。
既然无人能直撄其锋，难道不应该避其锋芒？
不过周清涟的嗤笑让他停住了脚步：“你是否听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方斩空心中一凛，何来的金乌陨落，一支支箭整整齐齐地落在了周清涟的面前，施展金乌陨落谈何容易，当初寒霜城里惊世骇俗的一击，便整整准备了两年。
轻轻抚摸着这一套弓失，周清涟有心展露这门绝技，奈何身体有恙，徒有其神。
方斩空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怒意，他的确被吓破了胆，并且落在了万雪峰的眼里。
吐出一口逆血，方斩空看着面前被染红的石砖，又望向周清涟的眼睛，冷笑道：“这是你唯一能够威胁到我的手段，莫非以为这样就能够将我杀死？”
如果是决斗，周清涟已经赢了，但是与方斩空并不是要分输赢，而是分生死，战胜方斩空和杀死方斩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方斩空很强，想要杀死他谈何容易？
但周清涟还是毫不犹豫地出剑了。
方斩空心底冷笑，既然要杀死周清涟，何必在意荣誉，反正是将死之身，不如鱼死网破？
他不得不承认周清涟手中神剑的品质更在星火剑之上，只可惜剑虽神品，更要看施剑的是何人，对付无法施展金乌陨落的周清涟，他甚至不需要施展他在地宫中领悟的那一剑。
然而双剑相击，清脆的碰撞声未曾再次响起，星火剑在天寒剑的面前不堪一击，斩破方斩空的身体，甚至没有溅起一丝血迹。
没有看方斩空一眼，周清涟对观战的万雪峰微微一笑，躬身聊表歉意。
万雪峰笑得很牵强，所谓令方斩空魂归故里不过是随口一说，他想要拿回星火剑，可惜当方斩空丧失了斗志与勇气，星火剑便失去了力量，又如何能抵挡天寒剑的锋锐？
转身离去，周清涟捡起了他的箭，万雪峰想要收敛方斩空的尸体，只是轻轻触碰，便碎了一地，他有些尴尬，星火剑虽然断了，但铸造星火剑的陨铁也是稀世珍宝，如能重铸，或许能够重现星火剑的锋芒。
周清涟没有阻止他，而是问道：“四先生的后事......”
“君上因恐陛下不喜，未敢以国礼葬之，便葬在英武堂中，与世代首座并列！”万雪峰毕恭毕敬地回答，他如今算是南国阵营之人，虽不清百里骁虎和周清涟如今究竟是敌是友，但当子律提着弯刀哼着小曲儿缓缓走来，他便没有了一丝其他的想法。
周清涟点了点头，四先生因他而死，他已经为四先生报仇，便不应纠结于此，于是感谢道：“如此便多谢万副首了！”
“哪里哪里......”万雪峰的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笑容，心中却暗暗叹息，周清涟称呼他为副首，看来首座之位，将要落到刘风飞手中了。
目光闪烁，万雪峰不禁冷笑，他追杀方斩空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并非为了追杀方斩空而追杀，为的是将自己从暗流涌动的南国里摘出来，能有什么东西比骨肉相残更加得血腥？
想要趟这趟浑水，只怕等他回到南国，便没有刘风飞这一号人了！
南国，前所未有地动荡。
深夜无眠，南婷静静地伫立在塔楼上，这里能够看到远方的海，甚至能够感受到微咸的海风，旭日还未东升，目光的尽头已经出现了一抹赤红，她有些憔悴，显得燃烧的唇分外鲜红，轻轻地抚摸冰凉的窗沿，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便是母仪天下。
她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女人想要在深宫之重拥有无人能够撼动的地位，凭借的并不是母族的强盛，而是自己手中的权柄。
“我终究是一个女人，一个年华易逝的女人......”南婷娇嫩的指尖轻轻划过柔嫩的脸庞，或许是一夜未眠才这般顾影自怜：“母族的强盛终究是因为君上的宠爱，父亲老了，沉浸在夕阳的美好里不愿醒来，今夜之后，虽不被连根拔起，又将会几班凋零？”
王公一脉被日益蚕食，南清公大势已去，只是太多人醉生梦死，天真地认为有人能够永远庇护他们，让他们安享太平。
这都是一群毫无防备的绵羊，当南婷利用南弄潮去收拢权力，他们甚至来不及反抗，来不及去南清公的面前告状，便沦为了阶下囚，被彻底地压榨干净。
“姑姑......”看着南婷的背影，南弄潮有些慌乱，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再难将这个可怕的女人和当初离开南海城的柔弱女子重叠了，他的手中捧着厚厚的一叠账本，南婷一夜未曾开口，如今恍若梦呓，却让他倍感压力。
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手中的东西应该能够让南婷满意，可是他已经被南婷的手段吓得失了勇气。
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南弄潮一眼，南婷随手拨动了几页，红唇微启，露出明媚的笑意，赞扬道：“你做得很不错，是否如我所言，南国遍地金钱，全都落在了这些废物的手里，只要你想要将其占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是，是......”南弄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南婷所言非虚，以他的身份，虽然被南清公防备，但是除了他的祖父和父亲，又有谁不听命于他？
“那么......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置......”这是真正的难题，王公一脉被他以各种理由暗算陷害的人何止千万，应该如何安放？
轻轻地叹了口气，南婷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森寒的杀意难掩魅惑：“都是些废物，运往石山挖矿都是浪费粮食，找个地方全都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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