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几多筹,弑刑以毒
刑以淳隐约知晓御圭的材质，虽是以珍稀的金属打造，却温润如玉，只是怀里的御圭异常火热，即使是那同样珍贵的匣子都未曾阻挡住刑以淳内心的喜悦，以至于行走在阴暗的地牢里，他有些飘飘欲仙。
这一条楼梯漫长而曲折，刑以淳早已对其中的腐臭习以为常，甚至因为对于自己的折磨和心中难以磨灭的恐惧，刑以淳渐渐丧失了嗅觉。
可即便如此，对于续天神法不再有所贪恋只剩下好奇的刑以淳还是心中作呕，只不过换了一种角度，感受便截然相反。
可是走在刑以淳前面的周清涟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背着手，丝毫没有被那些卡在铁柱中的骷髅一脸扭曲的神色吓破胆，而是一副若非刑以淳跟在身边，他将会走到铁牢前听一听骷髅声音的样子。
刑以淳的脚下险些一空，周清涟的神色不似伪装，这一种对于尸骸的淡然，让他心中对周清涟生出诸多的猜想。
周清涟仿佛知道自己的一道目光令刑以淳感到惊讶，他淡淡地说：“生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却依旧对生命心怀敬畏，我并非想要亵渎这些尸骸，只是你我得知秘密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
“莫非周公子还能令尸骨开口说话不成？”即使刑以淳对周清涟的本事慢慢得开始感到认同，却依旧觉得周清涟的话是天方夜谭。
西境中的确有巫诅之术，但是不过是传说而已，甚至比续天神法更为离奇，要知道续天神法与窃天之术共生，窃天之术确有其事，而巫诅之术则从未有人亲眼得见，就算有，也不是周清涟能够掌握的。
周清涟腼腆一笑，算是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以如今刑以淳和周清涟之间亲如兄弟的关系，周清涟就算妄自尊大，口无遮拦，刑以淳也应该哈哈一笑，给足周清涟面子。
想到这一点，刑以淳改口道：“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见到周公子施展绝学！”
“绝学算不上......”周清涟淡淡地说：“死人只能给一点线索，我的本事，是让活人开口！”
刑以淳恭维道：“老夫十年来都未曾撬开王大人的嘴，既然周公子出手，老夫只需拭目以待就行了，哈哈！”
周清涟先行一步往地牢深处走去，与刑以淳说这些毫无营养的话，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刑以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清涟的背影，他早已习惯了卑躬屈膝，周清涟如今虽然牵动着各方势力，可是当大事将成，失去了一切利用价值的周清涟必将死于众多势力之手，既然早就知道了他的结局，如今让他放肆又如何？
刑以淳低垂这眼皮，这一点肚量，他堂堂的正律堂元老还是有的！
随着愈发的深入，周清涟的脚步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这里的环境的确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若是连环境都能够影响到他，他又有什么资格挑战武皇？
可跟在周清涟身后的刑以淳却额头微微见汗，他虽然老迈，却也武功高强，不至于为了跟上周清涟的脚步就气喘吁吁，更多的还是环境给他的压力，一番对比，高下立判！
刑以淳不得不怀疑周清涟究竟是一个多么麻木不仁的家伙，王大人早就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他特意站在周清涟的身边观察着周清涟的神情，周清涟面不改色，甚至未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好像他面前那浸泡在血池里的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地上仿佛永远不会干涸的血迹没过了周清涟的鞋，为了能够与王大人保持平齐，周清涟没有丝毫顾忌地蹲了下来，仿佛对刺鼻的血腥味习以为常，他释放出了一丝善意，说道：“王大人，你我虽各为其主，但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坚毅。”
王大人的眼珠转了转，那一盏再熟悉不过的油灯照亮了周清涟异常苍白的脸，在整座地牢被鲜血浸湿的最底层的衬托下，邪魅异常。
可他脸上的笑容即便是被切断了所有感情的王大人都感到亲切，但在这个少年的面前，如刑以淳这般刚愎自用的人都下意识得落后半步，即便是天潢贵胄都无法得到刑以淳的尊敬，结合刑以淳先前的话，他自然猜到了周清涟的身份。
对于周清涟的话，他想笑，却笑不出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清涟，煞是瘆人。
周清涟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不觉得王大人如今的形象恐怖万分，反而认为异常可爱，他向前挪动了几步，说道：“想必王大人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和来意，那么明人不说暗话，在下周清涟，周药仁之子，来到此地，是为了让王大人解脱的！”
王大人被刑以淳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周清涟真的能够一剑将他杀了，倒是格外开恩，只不过王大人心中冷笑，说道：“只怕周公子这般好心，是为了从我的口中得到些什么吧。”
“不，不，不，王大人您误会了！”周清涟立刻摆手，责备地看了王大人一眼，然后说道：“在我看来，任何买卖都需要互惠互利才能够长久，即便不为长久，只为成功，也需要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
“您是无惧死亡的，死亡对于你来说是解脱，但是你将续天神法的秘密带入九泉，真的对得起这十年来对于天凉王的忠诚么？”周清涟自得一笑：“你自然是不愿意将这个秘密告知齐王与刑老的，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需要相信我的立场，我是最想要杀死武皇的那个人！”
王大人沉默了，刑以淳不得不感叹周清涟的这一番话即便是他都有所动心，如果能够以续天神法杀死武皇，的确能够告慰天凉王的在天之灵。
“我知道你同样痛恨西境之主......”在王大人震撼的目光里他取出了天寒剑，看着这一把剑在幽暗的地牢里依旧闪烁着威严的寒光，他毫无炫耀之意，平静地说：“先前的刺杀虽然未曾将他杀死，但夺了天寒剑与御圭，想必他如今很不好受，我答应你，会替你铲除他！”
周清涟的话掷地有声，他的承诺足以让人信服，王大人更为沉默，周清涟愿意替天凉王杀死最大的仇敌，这已经足以让他将续天神法的秘密说出，可是这么多年，他不仅仅为了续天神法而苟活于世，更是带着无法言说的仇恨。
对于刑以淳的仇恨！
王大人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发出了难听的笑声，全无笑意：“原本有人开出这样的条件，我会选择答应，但是如今，你与刑以淳狼狈为奸，我即便是永生永世受此折磨，都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周清涟挑了挑眉，露出了危险的笑容，回过头来给了刑以淳一个心惊肉跳的目光，像是在开玩笑：“莫非我开出的条件还不足以换取续天神法，还要额外送你刑老的性命不成？”
刑以淳在周清涟身后附和着笑了笑，嘲讽王大人异想天开，但是周清涟的忽然沉默与王大人望向他的目光让他心中莫名一紧，一股让他心脏抽搐的危险感从四面八方涌向心头。
刑以淳大喝一声，沿着楼梯朝上跑去，此时周清涟才轻声一笑，蓦然起身，风轻云淡的意味让刑以淳魂飞天外：“这有何难？”
说完，周清涟平静地出剑，朝着刑以淳刺去，刑以淳的身后是蜿蜒的楼梯，凭借他多年的经验，知道周清涟这一剑实际上已经令他退无可退，无奈之下，只能挥出拐杖与周清涟相抗。
他如今老迈，但当年可是纵马扬鞭，快意驰骋的将军，居高临下的一杖竟然让周清涟微微退后了一步，周清涟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而刑以淳稍稍一愣，便放声大笑：“原来杀死方斩空全都是侥幸，周公子竟是浪得虚名，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让你敢与我交手，如今我便让你明白这世上毫无后悔可言！”
的确，当周清涟率先动手，展露獠牙，刑以淳便不需要在乎任何计划与利益了，这座地牢，今日只有一人能够活着出去！
刑以淳相信会是自己，先前与周清涟的一次交锋已经试探出了周清涟的深浅，周清涟突如其来的一剑必然用尽了全力，如果周清涟未曾掌握什么底牌，杀死这个嚣张的小子，简直易如反掌！
刑以淳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忽然想起自己不应该将周清涟杀死，而是应该好好折磨一番，可是当他举起拐杖想要出手时，却浑身一软，仿佛所有的骨头轰然崩溃，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摔了个头破血流。
前一刻神采奕奕不可一世，如今却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刑以淳挣扎了几下，可是他摔断了很多骨头，仿佛断裂的骨头卡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说不出话来。
周清涟将天寒剑收了起来，淡然一笑，问道：“不知刑老比之徐大人何如？”
听到这一句话，刑以淳面如死灰，周清涟口中的徐大人是南国那位死于九色散的徐画海，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的人都对九色散谈之色变，只是周清涟究竟是何时下的毒，竟是这样的神不知鬼不觉？
刺杀是一门艺术，周清涟潜心研究，自然不会令自己失望，他没有必要告诉刑以淳，却有必要让王大人知道，他根本懒得再看刑以淳一眼，中了九色散与墨毒一样，几乎无药可医，挣扎更是徒劳无功。
从刑以淳的怀里将御圭拿了出来，周清涟晃了晃，说道：“在这个盒子上并没有涂任何毒，因为我还要收回！”
周清涟看着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将他咬死的刑以淳，轻蔑一笑，然后对王大人说道：“先前我摸了他的拐杖，只需要拐杖沾血，就会触发奇毒，如果不使用内力，便无大碍，可是一旦动用了内力，九色散会即可充盈全身，破坏所有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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