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利无营,各取所需
周清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得不令人深思，如果王大人的嘴硬是为了保护真正知晓续天神法的人，那么整整十年对于王大人和自己的折磨不都是徒劳无功么？
刑以淳的眼角剧烈颤抖着，这么多年了，王大人想要保护的那个人，还在世么？这么多年了，或许已经逃到天涯海角了吧？
即便是正律堂的元老，刑以淳在西境尚不能只手遮天，又如何将自己的手伸出阳关这一道栅栏？
心有戚戚，刑以淳闭上了双眼。
当年西境之主的叛乱来得突然，毫无征兆间便夺了大营，杀了天凉王，那时虽已兵临城下，天凉王却依旧雄姿英发，根本不担心会功败垂成，因此他是真的有底牌在手的，而那一个底牌，就是续天神法！
如果说周清涟先前话中的意思是世间并无续天神法这种神物存在，他为何又要说王大人是在保全他人，这实在是自相矛盾！
周清涟啊周清涟，没想到即使是你都会有所疏漏！
刑以淳冷冷地笑着，像是在一棵干枯的树上狠狠地砍了一斧子，皮开肉绽的笑容煞是瘆人，他那一双因为彻夜未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伸出了无限的触手，朝着一脸平静的周清涟缠绕而去。
他不再躲避周清涟，而是走近一步，平视着周清涟的双眼，道：“究竟是王爷照顾不周，还是周公子昨日受到了惊吓，竟然这样语无伦次？”
周清涟露出浅浅的笑意，他说的话看似拳拳到肉，直击刑以淳脆弱的心防，但是只需要仔细深思，便会发现根本无法自圆其说，这在刑以淳看来是自乱阵脚的表现，十年前的他就已经稳操胜券了，又经过十年的精心准备，难道凭借一个毛头小子就能够打乱他的布局么？
看穿了他的计谋又如何，王父的两个儿子被他秘密地隐藏了起来，手握王父的要害，王父将不会是他的对手，而周清涟手持天寒剑和御圭，等他得到了续天神法之后再夺之，整个西境还有谁能够与之抗衡？
一想到这里，刑以淳不禁心中暗笑，西境之主执掌西境十数年，他几经浮沉，看似成为王父的手下，但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刑以淳不禁心情大好，他认为王大人绝对知晓续天神法的存在，周清涟所说的所有话都只是为了影响他的判断，他对于周清涟坏了好事的愤怒已经释怀，他已经想到了周清涟的下场，那么就让这个久负盛名的少年在阳光下最后再嚣张一次吧！
周清涟平静地看了一眼刑以淳，刑以淳身上所流露出来的强大自信和傲然并没有出乎周清涟的意料，周清涟重新坐了下来，长舒口气，道：“家父常说，态度至关重要，实际上态度如何，与自知之明有关！”
“你！”
然而周清涟的一句话就破坏了刑以淳所有的好心情，他惊怒交加，惊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周药仁这个可怕的人，就像他所做的一切准备都在周药仁的计算之中，而周清涟只不过是在坐享其成。
怒在周清涟毫无在他人屋檐下的自觉，反而一副想要喧宾夺主的样子，难道不知道正律堂即便不如英武堂这般出名，但是连玄阳国的国君来到这里都需要毕恭毕敬，甚至西境之主根本都不敢踏足此地么？
难道周清涟觉得凭借周药仁的一句话，就能够让自己在正律堂有恃无恐，这般藐视他这一位元老的威严？
怒哼一声，在刑以淳看来，即便是举起拐杖杂碎了周清涟的脑袋都在情理之中。
可周清涟那一双白皙修长甚至比他摸过的最纯洁的少女还要耀眼的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的拐杖，一手举重若轻，便让他再一次被冷汗打湿了衣襟。
就算正律堂高手再多，都来不及在周清涟的手中将他救下。
周清涟轻蔑一笑，道：“刑大人肝火旺盛，实在不宜从事这份差事，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激怒你，而是有要事相商，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坐下来，与我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刑以淳脸色铁青，周清涟以力压人，虽然不知道周清涟的深浅，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周清涟的这一手吓破了胆，实在是没有胆子试探周清涟的本事，他，才是那个不得不低头的人。
于是刑以淳再一次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周清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西境之主实力强横，唯有你与王父联手才能抗衡，其余的势力不值一提，翻不起风浪，也左右不了局势，不过是一群墙头草罢了。”
周清涟失望地摇了摇头，他的失望源自西境的堕落，若是西境能够重新团结起与周王朝抗衡的力量，周清涟哪里还需要百般算计？
“顽石先生是西境之主的守护者，老先生曾告诉我顽石先生的来历，想要寻找到续天神法，还需从他入手，不过顽石先生与续天神法有着万般关联，因此连西境之主都未曾获得续天神法，也不可能获得续天神法！”
周清涟淡淡地扫了刑以淳一眼，这是共享情报，也是在解释为何不与西境之主联手的原因。
如今西境的两大阵营都能够接触到续天神法，而想要复仇的周清涟，背后有着北方和南国支持的周清涟，即使获得了西境的帮助，同样需要将续天神法掌握在手中才能开始复仇大计。
不仅仅是想要借助续天神法的力量抗衡集天地气运于一身的武皇，更是防止续天神法落入武皇的手中，从而被武皇实现当年天凉王未曾完成的壮举。
刑以淳听完周清涟的话，不禁冷静了几分，他有些被近在咫尺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当年的天凉王统帅整个西境尚且不能与舟车劳顿的寒霜铁骑相抗衡，如今他即便掌握了续天神法，还需度过西境之主这一关。
这一战必将消耗他诸多的力量，到了那时如何能够与寒霜城一战？周清涟是最大的依仗，是争夺天下最重要的砝码，即便是财神爷的地位也不能与周清涟相提并论，是什么让自己失去了理智，竟然对周清涟无礼了？
刑以淳苍老的脸上不禁堆起了笑容，这一次是真心实意地说：“周公子所言极是，不知周公子有何妙计？”
周清涟心底冷笑，脸上却是诚惶诚恐之意，对刑以淳抱拳一拜，说道：“实不相瞒，西境之主本是我最好的选择，但是他与续天神法无缘，因此我只能够与刑老合作，刑老莫要怀疑我的诚意，哈哈......”
“哈哈......”刑以淳脸色一僵，到了他们这个程度的人，哪里还会有诚意一说，有的不过是利益的纠葛，周清涟得到续天神法之后转身离去也大有可能，但是当着周清涟的面，他一脸真诚的笑容，几乎拍着胸脯认真地说：“周公子一言九鼎，老夫是信得过的......”
见刑以淳这么认真，周清涟的脸上写着感动二字，然后说道：“刑老执掌正律堂多年，桃李满天下，更有王父之子在手，他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能够将他收归麾下，当初在西王塔刺杀西境之主，夺得天寒剑与御圭，想必刑老手持御圭，登高一呼，西境忠勇之士，必将誓死一战......”
周清涟来到府上的目的无非是从王父口中得知了一些秘密想要得到续天神法，可是听完周清涟的这句话，他的心中却更为火热！
御圭是西境至宝，如果能够落在他的手中，他大可以挟玄阳国君，借玄阳国君之手聚集百万雄师，比起虚无缥缈的续天神法，显然是御圭的诱惑更大！
周清涟从怀中取出装着御圭的匣子，随意地把玩着，仿佛这一件刑以淳梦寐以求，当年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的宝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用来交易的商品。
周清涟淡淡地说：“各取所需，互利互惠才是正道，御圭在我手中是宝物蒙尘，同样，续天神法的传闻虽然惊人，但是看我这副残破的身躯......”
自嘲一笑，刑以淳却心惊肉跳，周清涟继续说着：“想必你也知道逆天而为的下场，我不需要考虑后果，我只需要考虑结果，而且我得洗心书屋真传，当世或许只有寥寥几人能够施展续天神法，不知我用这御圭换取续天神法，刑老可否愿意？”
说着，周清涟将御圭送到了刑以淳的面前，即便未曾打开这一方小小的夹子，刑以淳也知道其中静静躺着的是他更为眼热的御圭。
周清涟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要用御圭换取续天神法，不对，以周清涟的智慧显然知道续天神法依然被王大人死死咬在口中，甚至王大人真的是在保护其他人，但周清涟并不担心这是一笔亏本买卖。
刑以淳忽然觉得以周清涟的能耐能够令王大人开口，就算王大人所掌握的线索并非在西境，有着诸多支持的周清涟或许能够在寒霜城里发动暗线将续天神法找出。
这种能量太过可怕，足以让刑以淳感到敬畏，他忽然觉得周清涟尤为恐怖，而且周清涟的自信，这种舍得御圭的豪迈，都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不过周清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之后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虽然不讲感情，却要讲信用！
刑以淳接过了御圭，像是掌握了整个西境一般沉重，他喜上眉梢，能够用虚无缥缈的续天神法，或者说见王大人一面的机会换取御圭，实在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小心翼翼地将御圭收入怀中，刑以淳咳嗽了两声，贴心地为周清涟打开了地牢的门，甚至愿意为周清涟举起油灯，点亮通往地牢最底端的道路！
刑以淳弯曲着身子，卑微而且做作，周清涟的嘴角微微翘起，并不点破刑以淳那点小心思，踩着黯淡的火光朝着阴暗的地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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