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灼血煞,六步为杀
晨光微曦。
周清涟抛去心中的烦杂，也早已抚平了涟漪，九阳宫沐浴在清晨淡淡的薄雾里，九座直指苍穹的塔楼隐隐遵循着日月星辰运转的轨迹，他摆弄着玄阳君的面具，浅声地吟唱着什么。
续天神法一旦出世，或将生灵涂炭，或是一人身死，当初顽石先生舍命都想保全那人性命，如今想来，他与玄阳君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建造九阳宫的玄阳国先辈，或许对于续天神法的只言片语有着独到的理解，此刻感受着九座塔楼苍茫而又雄浑的呐喊，周清涟在吐纳间似乎听见了这一片天地亲和的呼唤。
以及，若有若无的预警。
当年四先生奔袭千里，出其不意，将南国国君斩于剑下的风采，让无数剑客心驰神往，那些欲要剑杀昏君，快意恩仇之人将此引为经典。
周清涟的眼角微微一跳，不禁露出古怪的笑容，这个人的想法与勇气都值得肯定，只是对周清涟使用这种伎俩，实在有班门弄斧的嫌疑，不说周清涟的手中掌握着天寒剑，更是以真龙心血淬炼了原本孱弱的身躯，即使是曾经的周清涟，天下又有几支强弩之末将他杀死？
人们往往因为个别案例的成功热血沸腾想要效仿，却忘记了自身所存在的差距。
周清涟戴上了面具，或许这个样子的他更像是姚血婴要出手杀死的玄阳君。
被面具所遮挡的完美容颜露出一抹嗤笑，他像是伸懒腰一般站了起来，露出周身无数的破绽，但是当那一柄猩红得仿佛是血液凝聚的剑朝着他的胸口刺来，一柄恍若冰晶铸就的剑横梗于胸前，挡下了裹挟狂风暴雨的一击。
周清涟不得不承认姚血婴的这一剑非常强，甚至有了几分四先生霸道的味道，只是姚血婴一双狭长的眼眸凝视着周清涟手中的天寒剑，想要极力掩饰却粗重得仿佛怒吼的喘息让他不得不退后，与四先生，终究差了几分火候。
似乎姚血婴每走出一步就会被这一把纤细的血色长剑抽取一丝血液，周清涟缓缓地收回了天寒剑，剑身上的一点血污也悄然淡化，这不像是一把坚硬的能够刺穿心肠的剑，倒像是一道污浊腥臭的血浪，能将无法防范者掀翻，吞噬。
姚血婴从玄阳国的边境赶到九阳宫，一路的疾驰像是为了推动血浪，像是在积蓄能量，但周清涟看似削瘦的身躯只是用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在姚血婴的面前铸就了一道根本无法逾越的冰雪长城。
两人第一次交手，然后迅速分离，当周清涟剑上的血迹彻底消失，当姚血婴粗重的喘息在他极力压制下渐渐平息，两剑相交擂鼓一般的沉重响声才如同风暴一般扩散，凌乱了周清涟的长发，舞动着姚血婴的长袍。
姚血婴的长发久久不能平静，一双毒蛇一般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仔细地观察着目光睥睨的周清涟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但是他注定要失望，周清涟岿然不动，坚如磐石，手中指地的天寒剑散发着威严凌冽的光辉，似能以不变应万变。
长发渐渐平静下来，遮掩了姚血婴的眼神里被回忆击碎的一丝慌乱。
他想起自己曾经就像是一条毒蛇，冷血，冷静而又冷漠，仿佛能够将自己从这个世界抽离，从一个阴暗又卑鄙的角落寻找着敌人的弱点，然后在猝不及防间将其杀死。
这种高效的杀人手段让他渐渐累积起了威名和声望，从而被齐王秘密培养，成为手中最为强大的剑，可是渐渐的，他已经放弃了这一种他最得心应手的杀人方式，因为力量的积累，让他能够以最为简单快捷甚至粗暴的方式杀死敌人，直到如今那想象中脆弱不堪的玄阳君抵挡了他蓄谋已久的一剑，甚至让他找不到任何的破绽，他才在紧咬舌尖凝聚心神下，控制住了额头滑落的两滴冷汗。
周清涟，或者说姚血婴认为的玄阳君所拥有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名杀手，虽然他的风格更像是一名刺客，但是在齐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为了自己的荣誉，更为了不在自己的对手面前认输，他必须要杀死周清涟，用更多的杀手会毫不犹豫选择的方式！
周清涟的双眉忽然轻轻一挑，目光微移，姚血婴的杀气即使是在房中生着闷气的周轻轻都能够清晰地感受，但在周轻轻推开房门一副隐藏着关心的神色担忧地看着他时，他未曾对率先出手的姚血婴出剑，而是对周轻轻轻喝一声：“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你，还是莫要旁观了！”
“怜香惜玉的确是君上您最大的弱点......”当周清涟低语时，姚血婴眼中凶光一闪，手中的血剑似翻滚的粘稠血浪，要将周清涟，周轻轻，以及他们身后巨大的宫殿一同吞噬。
血浪铺天盖地，姚血婴此剑几乎无法阻挡，能够感受到他剑气的强者若是往九阳宫中望来，必然能够看到这如末世一般的景象，更能听见沉重的浪潮声，不过姚血婴的冷笑，也唯有周清涟能够听清：“与我交手还敢分心，您实在是有些狂妄了！”
“哦！是么？”周清涟的轻咦像是一声婉转动听的咏叹调，他从周轻轻的身上收回目光，面对滔天的血浪，唯有手中一缕冰蓝仍旧闪烁着傲然神辉，他微微一笑，天寒剑轻轻上撩，便听一声清脆的碰撞，然后周清涟踉跄着退后了数步，不过他眼神依旧明亮，嘴角那一抹挥之不去的笑意，如同一轮清冷的辉月。
若是此时能有人居高临下俯视整座九阳宫，依稀可以看到污秽的血浆顺着鳞次栉比的玻璃缓慢而又不甘地滑落，然后一道中正平和却又霸道狂傲的剑气直冲云霄，冲散了这道剑气所有的生气，而后露出一脸不甘，难以置信地后退的姚血婴。
不过这种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杀人的情绪转瞬即逝，周清涟既然能够抵挡他的第一剑，能有如此惊艳的表现并不出乎意料，所以他只是略微停顿，便在周清涟还未收剑之时挥出了第三剑！
若说姚血婴的第一剑是杀气凛然的捺，第二剑是毫不留情的撇，那么第三剑就是一往无前的横！
这一横挥，虽轻描淡写，却胜在快得不可思议，快到几乎脱离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于周清涟闭目之时消失，就在他睁开双眼的刹那带着一柄凝实到极致的血剑出现。
周清涟可以想象姚血婴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么快速的一剑，就像他施展金乌陨落一样快得匪夷所思，但是明白原因与如何应对是两码事，索性对于姚血婴必然到来的第三剑，周清涟并不准备被动地防守，而是主动地出击！
周清涟的剑同样快到了极致，与姚血婴的冲击不同，周清涟只是在原地出剑，然后这一次毫无波澜的交锋以两人平静地对峙结束，对视一眼，周清涟闷哼一声，默默地退后了三步，而姚血婴则是在瞬间掠过数十步，与周清涟拉开一个唯有手持长弓才能互相伤害的距离。
不过这个距离并不安全，周清涟微微皱眉，虽然现在的他前所未有的强大，姚血婴又是强弩之末，但是这个自诩杀手的家伙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显然会不择手段，暴露在姚血婴面前的周轻轻，实在是太过危险。
仅仅是如今试探性的交锋所产生的冲击，便让紧紧攥着房门的周轻轻飘摇不止，一旦双方施展出真正的杀招，或许余波便能将周轻轻这个柔弱的女孩彻底地摧毁。
高手过招，于细节处见真章。
周清涟的顾虑自然无法瞒过姚血婴的眼睛，为了保护周轻轻，周清涟难免束手束脚，这就是姚血婴最大的机会。
所以他拉开足够的距离，为的便是施展这势大力沉，足以将小半个九阳宫斩成灰烬的剑！
周清涟当然不会与姚血婴放手一搏，此处毕竟是九阳宫，虽然周清涟不得势，而且千杀教的两位超级强者已经陨落于雾障山，但姚血婴出手声势浩大，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自然会有不问世事的供奉出来收拾他。
这就是周清涟的优势，他只需要防守，不让自己受伤，不让周轻轻受伤。
姚血婴的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隐约知晓九阳宫中隐藏着齐王都要忌惮的强者，即便只是为了维护玄阳国威严的禁军，若是赶到，也代表着他此次任务彻底的失败，所以面对稳如泰山的周清涟，他也必须速战速决！
这一次的交手必然不会令这两位强者满意，互相都受到了强烈的掣肘，拼的，是谁技高一筹。
姚血婴的剑，不是简单的一剑，而是错综复杂，完美交错的三剑，而周清涟的应对，只是简单的守字，除了防守，还是防守！
周清涟就像是一道永远都不可能逾越的城墙，阻挡在姚血婴的面前，只要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劲风，就能够令周轻轻灰飞烟灭，但因为周清涟不愿，哪怕天崩地裂，都不会伤及周轻轻分毫！
“噗！”
六剑出，姚血婴踉跄着后退，胸口有一道微不可查的伤口，血流如注。
周清涟轻描淡写地收剑，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姚血婴，冷冽一笑，狂狷地评说：“你的第七剑的确很强。”
“为什么......”即使感受到那一道伤口已然将心脏撕裂成粗糙的两瓣，姚血婴依然难以置信，只不过周清涟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回答他的，是一只落在他肩膀上，彻底抹杀了他所有生机的粗糙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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