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不成活,胜败唯我
哪怕只是远离一秒世俗的喧嚣，挽着周清涟的手，周轻轻都会幻想能够这样彼此依偎走到生命的尽头。
简简单单的爱不用刻骨铭心的山盟海誓渲染，也无需华丽的辞藻大书特书，抛开一切虚妄的权术，狰狞的野心，泥泞的仇恨以及跗骨的烦恼，只是这样漫无目的地徜徉，纤纤玉指捻着一束狗尾巴草，柔和阳光下的璀璨笑容，就像是拈花得道。
周轻轻不想打破周清涟的沉默，越是心思缜密的人便越容易感到疲惫，当他们放松身心，会本能地沉浸在安静的梦幻海洋，其实是他在跟随周轻轻的脚步，可是啊，当他真正得抛开了所有的烦恼，她的岁月静好必将幻灭。
大抵这就是周清涟万般操心的缘由。
周轻轻幽幽地叹了口气，哪怕是背负着整个周府被毁灭的仇恨，她都愿意为了周清涟不在仇恨中迷失自己而放下一切，但是她渐渐明白，季杜所告知的真相只怕周清涟在她记事之时就已心知肚明。
他背负着两家的血海深仇，即使他们愿意离开所有人的视线，却无法令怀有斩草除根念头的大人物们心安。
所以此刻周清涟无所顾忌地闭上了双眼，哪里是单纯的顺着周轻轻的心意游荡，而是明白在离开之前必须解决的恩怨，无论他走到西境的哪个角落，都无法避免。
“难得两位贵人有此游山玩水的雅兴，白笙未能代齐王尽几分地主之谊，还望两位莫怪！”
周轻轻的脸上笼着面纱，好似烟雨般迷离的目光里流露出浅浅的嘲讽意味，萧白笙能够找到隐匿于尘世的二人已经显示了所属组织的强大，只是他匆匆赶来却故作镇静的姿态实在是令人厌恶。
但周轻轻与周清涟都未曾开口，萧白笙却轻摇羽扇，遮住了自己自负的胜券在握的笑，仿佛此刻神游天外的周清涟与面笼寒霜的周轻轻已是笼中之鸟。
“当年在下与公主殿下有过一面之缘，惊为天人，今日能再见，实在三生有幸！”萧白笙的粉墨登场未能起到晴天霹雳的效果让他颇有几分不满，所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被羽扇遮掩的嘴角露出了讽刺的味道。
谁能藏起所有的狐狸尾巴，就算做了再多的准备，只要有心之人肯花费一些足够高昂却又在承受范围之内的代价，就算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要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就能够在此刻用以要挟。
周轻轻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颤，她轻咬着嘴唇，眼神却不为所动，她听出了萧白笙话中的威胁，既然萧白笙会有这样的猜疑，那么他在来到这里之前，是否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一些散落在王朝各地的咽喉呢？
眨了眨眼，周轻轻隐匿了眼中的些许不安，楚琉芸骄傲、冷漠，视这等以一些聪明才智立足，然后把握住几个机会上位的奴才于无物，所以当萧白笙站立在两人百步之外，以一种极力去模仿的高贵姿态矜持地等待着周清涟开口时，周轻轻不屑地笑了。
她简单又精致的眉眼勾勒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笑意，萧白笙的心里全无欣赏之意，反倒是从心底生出了几分莫名的不安，似乎这个女子的笑，与当初季杜那一种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兴致寡淡的笑一样，分明没有丝毫烟火，却让人不得不感到自卑与害怕。
萧白笙放下了手，脸上堆积起了浓浓的严肃，甚至浮现出几缕让周清涟微微蹙眉的杀意：“不知公主殿下为何发笑？”
“这些年本宫深居简出......”周轻轻冷漠地扫了萧白笙一眼，高贵矜持的姿态，哪里有一丝一毫国破家亡的落魄，即便是周王朝那一位风光无限的长公主都不能这般仪态万千，周轻轻即使是嗤笑，都是那样的矜贵：“以你的身份不过远远望上一眼，又何来一面之缘？”
“这！”萧白笙一怔，他的手里当然没有任何证据，正如周清涟所言，不说一睹楚琉芸和周轻轻芳容的人不过寥寥，有大长老善后，自然没有人能够证明二者的身份，萧白笙此刻的笃定不过是在赌，赌自己能够从周轻轻的言语之中找出破绽。
所以他装作从容而且自信，只是未曾想到，周轻轻这么的强势，甚至不给他任何的面子，那么，也就只有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面前的阻碍了。
无论面前这一男一女是何人，无论萧白笙自己站在怎样的立场，此刻都应该将他们彻底得铲除，他轻摇羽扇，原本轻柔纯白的羽扇上竟是生出了些许璀璨的锋芒，折射着阳光，令人一时之间睁不开双眼。
而就在这时，萧白笙动了！
虽然长久以来他以谋士的身份出现在齐王的左右，但他之所以成名，是因为他曾经与姚血婴一样，是齐王身边最为著名的刺客，当初姚血婴已是强弩之末尚且能给周清涟带来必死的危机，如今萧白笙全力以赴，面对已经与西境之主交手并且落荒而逃的玄阳君，哪里会没有必胜的把握？
只是当周轻轻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后，萧白笙所有的把握顷刻便荡然无存，或许还是有的，只不过出于他一贯的谨慎，自当遵循先下手为强的准则！
不动则已，动，便要一击必杀！
周轻轻紧张地握住了周清涟的手，她是唯一一个目睹了周清涟与周言礼大战的人，也只有她才知道两人好似宣泄的战斗究竟是多么的惨烈，直到如今，周清涟的身体里似乎都没有平息那一战所掀起的热浪，她能够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波涛，以及当他无神的双目渐渐凝聚神采后粗重的喘息。
她从未见过周清涟如此狼狈的模样，这是一个极端注重细节的人，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被控制在一个稳定的频率以致任何人都无法通过这一点来看清他的深浅，但此刻，还未动手，他的呼吸已经乱了。
周轻轻没有想到周清涟此刻的伤势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并非只有对周清涟太过了解的她有所发现，即使是萧白笙都发现了周清涟的伤势，并且露出了狰狞又疯狂的笑，他的速度不免又快了几分，杀意也更为凛然。
“我在你的杀意背后感受到了屈辱。”
萧白笙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即使周清涟身受重伤，依然没有什么破绽，所以他要寻找周清涟的破绽，但是周清涟忽然转过头来真切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
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没有任何的感情，竟也没有一点的杀意，那是无尽的漠然，只有淡淡的神采，却是那么的高傲不羁，萧白笙感到些许刺痛，那是周清涟高高在上落下的目光带有的些许重量在加速后作用在他身上所带来的刺痛。
他不知道是因为周清涟的这句话，还是这一个眼神引燃了这句话背后他所怀有的屈辱，他手中的羽扇闪烁着精光，无数错乱的白羽暴射向二人，而他手中光秃秃的扇骨却吐露出一道洁净的锋芒，似乎那锋锐的剑尖，正倒映着周清涟依旧傲然的眼。
“你和一个人很像......”周清涟轻声地呢喃，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萧白笙洒落的羽毛很美，凛然的杀机隐藏在随风飘洒的柔和里，有几分令人沉醉的凄迷。
周清涟不知道萧白笙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从容地从周轻轻手中接过一张丝帕，宠溺地望了周轻轻一眼，仔仔细细地擦干了嘴角的血渍，然后才从腰间抽出天寒剑，挥出一道冰冷的剑锋，再朝着萧白笙的方向轻刺。
直到周清涟收回了剑，将那一张丝帕丢在他的身上，萧白笙感受着沸腾的血液流经冰冷的伤口被天寒剑的力量所冻结，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倒在了周清涟的面前。
“为什么......”天寒剑的力量太过恐怖，凡夫俗子的身体怎能承受这样的温度？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吐出被冻结的冰渣。
“我能想象你有多努力，花费了多少心机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你很有前途，有着难以满足的野心，却自视太高，所以你承受不起侮辱。”周清涟最后望了萧白笙一眼，淡淡地说：“其实你和那个人还是有着很大差别的，但有一点完全一样。”
周清涟没有更多的言语，牵着周轻轻的手朝着北方走去，当齐王与周言礼战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萧白笙既然没有前去阻拦季杜，那么他的立场就再明白不过了。
“他这一次离开，再见，我还能战胜他么？”她飘飞的衣炔洒落在萧白笙被冻结的眼球里，令他重新燃烧起希冀，他的每一条脉络都被寒冰无情地吞噬，温度在渐渐消失，他却又觉得前所未有得火热，身体由内而外被撕裂的火热！
即便重伤如此，萧白笙都无法理解周清涟究竟是怎样将天寒剑刺入他的心脏的，或许小姐知道答案，或许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组织，能够在他再一次落魄的时候再一次赐予他生命。
“小姐......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萧白笙用他几乎碎裂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彻骨的寒冷令她忍不住蹙起了眉，身后的神秘人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机，却被她含笑制止。
她似乎是想要感受一番周清涟的力量，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
或许她还想隔空与周清涟这一位必然阻拦在组织面前的最强敌人交锋，但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她便选择了退却，与此同时，萧白笙握住她脚踝的左手碎裂成渣滓他都不自知，仅仅凭借着些许贪婪留恋人世的他依旧呢喃着：“救我......”
可是，救与不救，很多时候需要考虑的不是价值与代价，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况且......
小姐温暖的指肚轻轻碾碎眉心沾染的冰霜，用淡淡撒娇的味道解释：“隐盟从不畏惧失败，却从不接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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