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剑将至,可否赴死
李唯英的嘴唇抿得很紧，像是两条相互交缠的锁链，一句真心实意的奉承想要突破这道防线真的很难。
沈凄秋长叹一声，他没有撒谎，家族荣耀带给他太多的光环，以至于他真正希望被世人所认可的能力被掩盖，他觉得自己对于武皇的忠心只是单纯的对于强者的敬畏，而武皇对他的认可，将是在周清涟死后，唯一能够证明他比周清涟更强的依据。
实际上沈凄秋更希望能够和周清涟光明正大的一决高下，所以他不远万里来到了苦寒之地，只想在周清涟踏入这个可能令其身死道消的漩涡之前，看一眼他是否真的是玄阳君。
看，自然不能亲自去看，也不能用眼睛去看，李唯英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有着足够的实力，有着恰当的身份，只可惜，李唯英对他伸出的橄榄枝无动于衷。
归根结底，还是有些看不起他这位督察使大人。
“想必李大人不会忘记一位叫做徐饲虎的老朋友吧。”沈凄秋摊开了自己的双手，反复打量着这一双被他保养得很好，像是一对白玉的手，这一双手有着几分属于女子的素雅味道，但只有沈凄秋才知道它究竟沾染了多少鲜血。
不用亲自动手，只是在背后推动和操纵，所以没有丝毫的皱纹与伤痕。
沈凄秋对自己的这双手很满意，至少事实证明，除了没有与周清涟交锋颇感遗憾之外，还未能有他想要攥住的人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李唯英虽然依旧保持着老一辈强者的尊严，但是既然已经被打上了老一辈的标签，自然会在年轻人的面前败下阵来。
李唯英的嘴唇渐渐恢复平行，他的目光却变得异常的锐利。
他不知道沈凄秋为什么会提起这个他几乎已经要遗忘的名字，若是他没有记错，当初战败的徐饲虎早已归隐山林，想必没有人愿意在沈凄秋的面前讲述关于他们的故事。
沈凄秋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李唯英一眼。
“若要深究，徐饲虎算是我的师兄，只是我们各为其主。”李唯英的神情过分的冷硬，甚至要变成一只鹰，他冷漠地说：“当初是我的奇袭，让他彻底失去了机会。”
“啊，那李大人倒是不用担心你师兄的报复了！”沈凄秋抚掌轻笑，阴阳怪气地恭喜道：“你的这位师兄拦截周药仁儿子的马车，已经被言无虚一刀斩了！”
李唯英的眼角微微抽搐，他的眼神变得僵硬、死寂、难以置信，最后怔怔地落在了沈凄秋的脸上，他的牙齿像是磨盘一样碾压，吐出森然的寒气：“你说什么？”
“其实当初我也很震惊。”沈凄秋轻轻地朝着自己的手呵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很轻松地说着，仿佛对于李唯英来说至关重要的两位宿敌的决斗，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沈凄秋对这些强者没有丝毫的敬畏，他究竟是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还是这些人在他眼里只是蝼蚁？
李唯英不知道，所以他很认真地听着沈凄秋打着哈欠说道：“我很震惊徐饲虎和言无虚的武功已经到达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境地，但是我更震惊的是有人能够驱使徐饲虎......不过想来以这个理由，他不会不动心吧。”
李唯英闭上了眼睛，他冷峻的神情就像是一尊雕像，只是他脸上的无动于衷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他已经明白徐饲虎败在了五先生的刀下，这是两人生死相搏的正常结局，想必五先生同样身受不可修复的重伤，那么，实在是可惜。
但沈凄秋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他说这样一番话，这是一个非常强烈的暗示，徐饲虎与言无虚的决战，以及那一个驱使徐饲虎出剑的理由，同样能够迫使他出手。
所以他睁开了眼睛，酝酿着狂暴杀气的眼睛发出湛蓝的光彩，他的声音像是冷漠的风，风里蕴含着死亡的味道，让沈凄秋明白了葬风岭之名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理由？”
“杀周清涟！”
李唯英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知道周清涟是谁，那个从小就展现出过人天赋的少年，若是十年的囚禁没有令他丢失当初的记忆，除了那些对周药仁唯命是从的人之外，武皇也不希望看到周清涟死去。
但是武皇与周氏门徒的日夜守护并不能够打消某些人想要以杀死周清涟来断绝周氏的险恶用心。
徐饲虎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可惜，他失败了。
“你说他是周清涟？”李唯英指了指渐渐靠近葬风岭的两个黑点，以他强者的直觉，能够感受到那个人所散发的强大气息，并非是与苦寒之地冲突才能够显现出自己的强，而是要与苦寒之地的死寂融合，这才是生命本质的强。
沈凄秋摇了摇头：“周清涟可能已经死了，也有可能改头换面成了别人，我不能够确认他的身份，所以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替我出面！”
沈凄秋没有过多的隐瞒，他也没有隐藏自己懦弱的一面：“他的手里有天寒剑，这件神器虽只是昙花一现，但你不会不明白它究竟有多么可怕吧？他如果真的是周清涟，现在的我，会死。”
“能够驱使天寒剑的人少之又少，天寒剑主，的确能够杀死我们。”李唯英同意沈凄秋的观点，但也在反驳，他的意思很明确——并非只有周清涟能够使用天寒剑，能够用天寒剑杀他的人，未必就是周清涟。
沈凄秋的手一僵，他歪着脑袋露出苦思冥想的神色，他似乎忘记了这一点，狭长的眼睛有着些许迷茫的神色，喃喃道：“那就意味着有一个新的宿敌崛起啊......”
说完，沈凄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挑了挑眉，对李唯英郑重地说道：“那么就拜托李大人了！”
很多时候，人都没有选择，他们没有选择自己对手的资格，这就是所谓的身不由己。
但这种人其实已经非常的幸福了，他们往往只需要面对一个异常强大，却又不会超出他们能力极限的敌人，这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而周清涟这样的人，需要对抗的是所有站在他面前的敌人，他既然选择了要与世为敌，就没有了任何的退路，无论想要阻拦他的人是名震一方的强者，还是无名小卒。
那只鹰在空中盘旋，太过突兀，自然逃不过周清涟的眼睛，但是他没有将那只鹰射下来，而是循着那只鹰落下的轨迹，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身披暗银色的制式铠甲，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其身份的标记，只有被风雨打磨的斑驳痕迹，衬托着他的冷峻气质。
李唯英的骨架格外的宽大，即使是一只苍鹰站在他的肩头也不显得突兀，他将自己打扮得一丝不苟，甚至没有乱发，连胡须都刮得格外的干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散发着强者的气息。
尤其是那一双平静地摆放在大腿两侧的手，仅仅是看上一眼，就有一种被锋利刀光割伤双眼的感觉。
“你不应该来到这里。”周清涟从李唯英的身上收回目光，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依然淡漠地摇了摇头，轻声地说，他相信李唯英能够听到他的话，可李唯英没有任何的变化，倒是花漾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面色古怪地看了周清涟一眼。
李唯英轻笑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轻轻擦拭着匕首上沾染的淡淡血迹，倒映着自己的脸，像是在进行着庄重的仪式：“既然你的敌人是我，那么在何处交手又有什么区别？”
周清涟摇了摇头：“你说得不对，你是真正的高手。想必你在葬风岭生活了许久，并非要借助地利，而是觉得能够葬在你熟悉的地方会是最好的归宿，不要逞强说你能战胜我，在这里战斗非你所愿，所以你更难成为我的对手。”
李唯英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周清涟的话虽然拗口，而且平淡之中有着沈凄秋都无法比拟的狂妄，但他不得不承认，周清涟说的是真的，他不得不感叹：“的确是属于你们的时代了......”
“那么这个你们里，除了我之外的人是谁？”周清涟敏感地抓住了李唯英话中的信息，然后往葬风岭上望了一眼，忽然笑道：“不如我们打个赌，等我爬上葬风岭，是否能够遇到驱使你的人！”
“多说无益。”李唯英轻轻一叹，他已经体会到了周清涟的可怕，仅仅几句话就瓦解了他的心防，若是任由周清涟抓住他所透露的信息对他进行言语上的攻击，只怕他会没有丝毫反击的机会。
话音刚落，苍鹰振翅翱翔，李唯英则出现在了周清涟的面前，短刀平砍，直取周清涟的咽喉。
周清涟不紧不慢地轻推花漾的肩头，然后朝着李唯英的短匕屈指一弹，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声音湮灭在寂静之中，李唯英想要借用周清涟的这一股力量后退，但周清涟怎能如他所愿？
左手成拳，直击李唯英的胸口！
李唯英轻喝一声，以短刀斩向周清涟的手，只是周清涟没有追击，他的拳头只是佯攻，他站在原地，望着暴退的李唯英，问道：“还未请教阁下何人，实在是失礼！”
李唯英双目一凝，先前的试探是为了了解周清涟的实力究竟在怎样的一个档次，显然试验的结果令人心惊，然而更可怕的是周清涟并不想要通过厮杀来战胜他，依然奢望能够用言语将他击垮，若是得知了李唯英的身份，周清涟或许能够拟定出一套针对他的方法。
而李唯英听了沈凄秋的话，甚至分不清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何人。
他握在身前的短匕就是最好的回答：“你的剑在何处？不全力以赴，才是真正的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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