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场与开幕之前的点缀

血腥味忽然变淡了。

        休伊艰难地转过头，把视线从前方铁栅栏外架着半条大腿的火堆上挪开。

        他不敢确认到底是自己的嗅觉已经熟悉了这种味道，还是味道真的逐渐消散，但他知道这二者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是前者，那么代表自己已经在这里待得够久，很可能变成下一个牺牲品；而如果是后者，那么这群该死的混蛋只怕又要挑一个人出来了。

        很遗憾是后者。

        或许是已经麻木，看着那个高大的魔化人走向一边那大腹便便，满身暴发户气息，一看就是个商队首领的男人时，他竟然不无恶趣味地想着对方的肚子一定装满了肥油。

        “不，不！别过来！你这个——啊！”

        商人的惨嚎戛然而止，贯穿整个身体的铁管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只有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第一个刺穿他的魔化人狞笑着挥动了两下，在地面洒满红黄斑驳的液体，然后递给一旁的同伴。

        这场接力一路传到火堆边，沿途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气息。最后的接棒者大力挥动几下，却始终看不到更多血液，于是他愤怒地将商人用力摔在地上，抹出一个人形血印，才满意地重新架上火堆。

        周围响起一片刻意压制的呕吐声，但并没有几个人真的吐出了东西——这可不是第一次，他们的胃袋早已吐得空空荡荡了。休伊悄悄向远离人堆的地方挪了挪，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冷静的眸子。

        事情还要从一周前说起。

        在勒布尔市的佣兵工会内，苦恼于钱袋空空如也的休伊，看到了一个任务。准确地说，是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1047号任务临时小队征召成员，要求

        在柜台前要求传输1047号任务的信息之后，休伊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果断向任务人发去了信息。凭借c级2阶的基础属性和两个感知系强化，他成功加入了这支小队，职位是斥候。

        虽然就事先划分而言在小队中是酬劳最低的角色，不过休伊并没有多少不满：一则他的进化几乎完全在于敏捷和感知，本来也就适合这个方向；二则以这次的任务类型，斥候的生存率显然要远高于其他人。不过尽管如此，在看到任务信息的瞬间，他还是迟疑了一小会儿。毕竟，这种用词隐晦，半遮半掩的任务，多半时候都是“骗人送死”的代名词。

        而小半时候就是他目前遇到的情况：某些身份高贵的大人物常常喜欢的，低调。

        任务内容非常简单，在大致区域内寻找任务目标，然后带回来。看着对任务目标那“女性，十二岁”的外观特征描述，休伊心下一片了然：显然又是某些不知死活的大小姐四处乱跑，家里不好大张旗鼓地搜寻，只好借助外力。

        不过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说来他还要感谢这位大小姐，要不是这样，他只怕还得去干些卖苦力的任务——没有固定队伍的佣兵就是这点不好。

        然后他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

        在看到那支外出“打猎”的魔化人队伍首领顶着子弹一棍抽飞队长半个身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藏起来找机会逃跑；只是时运不济，对方带着“猎犬”和卡车，而他只有两条腿。

        “猎犬”当然不是真的狗，而是某种奇妙的共生变异产物：狂犬病毒寄生人体之后，在未知原因的作用下，二者发生了奇特的契合度变化。宿主依旧会陷入疯狂，却不再因病毒的不断繁殖最终导致死亡。病毒会有限增殖，向宿主索取养料，同时控制宿主激素分泌，使其变得更加强壮，敏捷并且致命。这一过程基本上是无可挽回的，同时随着共生时间的延长，宿主会逐渐进化出犬科动物的特征，这也让“猎犬”这个名字显得更加贴切。

        至少，休伊看着那些正在巡逻或是休息的猎犬时，内心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于是他重新看向那双冷静得完全不像个十二岁小女孩的眸子：这是他的任务目标。只可惜，他大概永远没有交任务的机会了。

        据他的判断，这个魔化人营地至少有三个个体实力达到b级的个体：之前那个魔化人首领毫无疑问有这实力，因为被他一击干掉的队长也是b级，虽然只是刚刚摸到；火堆旁那个一直没起身的应该也是，仅看他伸直以后几乎有两米高的手臂就能确定；而且他还在营地另一侧看到了高耸的祭柱：这是拥有一位祭司的象征。

        休伊叹了口气：勒布尔市并不算大，联邦在这里的常驻兵力仅有直属于市长兼旅长，一位自身实力b级顶端的准将的一个步兵旅，何况市内也根本没有任何这片区域出现了一个拥有三名b级魔化人的部落的消息。等到市内得到消息再上报，然后分配兵力过来清剿，只怕他的骨头都已经风化得差不多了。

        轰。

        地面剧烈地震荡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考。

        笃，笃，笃。

        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玻璃。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戴姆勒装甲车最大的特色在于观测窗与摄像头都隐蔽在厚重的装甲防护之中，尽管严重影响了观察范围，却也保证了更多的安全性。如果对方的手指不能伸长个十厘米并且扭得像橡皮筋一样就根本不可能碰到玻璃，除非是触手或者藤蔓——

        等等，藤蔓！

        塔尔的脸上瞬间就布满了冷汗。他几近疯狂地一拳砸下点火，把操纵杆直接拉到底，然后——

        “等等！老大！”哈克凑过半个身子在他耳边大喊，伸长的右手指向那块亮起的车后监视器屏幕：白光逐渐黯淡，植物与雾气一道分开，露出其中大步走来的身影：

        是将军。

        他重重吸了一大口气，强行压下大起大落之后几乎沸腾的心跳，然后打开了车门。

        然后再次一惊。

        刚才忙乱之中没有细看，现在他才注意到，车外有两个人。将军的背后，还站着一个。

        一个年轻女人。

        对于这如果换副背景可能会让人产生某种不好联想的情况，他什么也没有多想。或者说，在这么一段经历之后，他也没剩下多想的力气。

        所以重新发动车子的恍惚间，他只是好像听见已经坐进副驾驶位置的将军说了一句话：

        “过来，阿娜温。”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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