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曾经问个不休
孟浩看着街对面的那个年轻人，听着他哀情缠绵、衷肠百转的歌声，一时被深深打动而停住了脚步。身体得到稍微歇息，但他脑海中却仍然依照刚才的经历进行着回忆。
孟浩在公交车上问了数遍，对方也终于不耐烦了：“再着急也只能干等着，几点了也不管用。”
孟浩只好一边暗骂自己还是缺少本应成熟年龄该有的淡定，再一边踮脚看去宽大的公交车前挡风玻璃外，排列杂乱的红通通的汽车尾灯。
好像是等了半个世纪，最少也有半个世纪的一半那么久。
腻腻歪歪地，走走停停了二十五分钟而已。
孟浩临下车前再问时间，已是七点二十五分。
本来决定取消赴约，但孟浩稍作思忖之后，还是心急火燎地在公交车靠站后，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就跳下车，快步走向了地铁站……。
孟浩此时眼看着那个街边歌手，心中暗自算计着出行的时间。虽然时间已经很紧张，但他还是不能忍住此时歌声的诱惑。犹豫一下，他就大步走了过去。
歌手抬眼看了一下孟浩，说了声“可以扫码点歌”后，就又自顾高歌。
孟浩笑了笑，盯视他一会儿，就伸手从口袋中取出钱夹。里面除了各种银行卡、门禁卡之外，只有一张百元和五十元的钞票。
现在都在使用电子支付。孟浩年轻时，随意可见大款们从裤袋里，动辄就掏出一把厚厚的数千元钞票的情景，现在已经很少再见。
那时的钱捏在手里，是炫耀；现在的钱包空空，是自在。
当然，人们从未改变的心理状态是：每人还是希望个人银行账号里，在前面带队的1以上的数字之后，0能够更多一些。
孟浩抻出五十元，将钱夹放回衣袋后，弯下腰把钱放进电吉它的空箱内，再用箱内的一个塑胶水杯压住。
歌手停住了歌声，打量着浑身上下装扮得一丝不苟的孟浩。
孟浩嘴边现出淡淡的微笑，向歌手略微点头示意。
歌手问：“大哥想听什么歌？”
人生如歌，或者激昂慷慨，或者萎靡消沉。
孟浩不能立即想出此时应该如何回应他，只好沉默。
歌手再笑着说：“大哥尽管说，我会唱的就行。”
孟浩被歌手的笑容感染，也放松下来。但他脑海中还是想不起此时最想听什么，暗自犹豫着。
歌手见他踟躇，就建议：“不少现在流行的我都会……”
他话未说完，孟浩已经开口笑着说：“崔健就很好。会《花房姑娘》吧？”
歌手对他挤了挤眼睛，调皮地笑了笑，就低头调试手中的乐器。
孟浩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感慨“如果年轻二十岁，我比他顽劣得多……”
急促的电子乐声，立即响彻在秋风中。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歌手一边再用嬉笑的表情看着孟浩，一边唱了起来。
孟浩不禁被他逗乐，暗笑着“这是崔健的《一无所有》。”
随着歌唱的继续，歌手的神情庄重起来，激昂起来。
问天问地问自己的撕心裂肺的歌声中，不敢多耽搁的孟浩，本还想再问问这个歌手现在几点了，但也不想中断他的入情高唱，只好转身离去。
穿过小街，进了地铁站内，孟浩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感人歌声。
“我独自走过你的身旁，却并没有话要对你讲。我不敢抬头看着你的，哦，脸庞……”歌手终于将《花房姑娘》的歌声，远远地送了过来。
通过安检门，用公交卡刷了入口闸机的验票显示屏后，孟浩在两扇小闸门打开的一瞬间，快速穿了过去。
但通向地下检查口的电动扶梯，却因为暂时维修而停止了运营。孟浩看了看视线中陡然下降的步梯，忍住心中焦烦，只好迈步走去。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你带我走进你的花房，我无法逃脱花的迷香……”孟浩一边在心中暗唱着，一边快步但仔细地迈下通往地下车站，那高高的、长长的楼梯。
他几乎小跑般地快行中，在见到二十几人的排队依次接受安检，再进入地铁站台内的情景时，只好放慢了脚步。
“你要我留在这地方，你要我和他们一样。我看着你默默地说，哦，不能这样。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孟浩焦急但故作镇静地，排在等候检查随身物品的进站队列中，继续以心中暗唱的这首歌来排遣焦虑的心情。
一个小伙子边喊着“请让一下，我没有包”，一边挤过队列，向前疾步走去。
排队的人略微闪开，孟浩已看到他快速地通过了安检门，再经过几个年轻工作人员的检测后，跑向了站内。
想着自己也并无挎包，孟浩刚要移动脚步，却又被身后再赶来的一个年轻人挤在一旁。
但这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却并未能快速通过。他被安检人员拦下，要查验他手中拿着的那个背包。
孟浩见即便过去也并不能快很多，只好排队跟行。
已经走到安检门，那个年轻人还在与检查人员纠缠着：“看清楚了吗？都是书而已！喏，还有一部手机。我急着进站……”
安检人员一边埋怨地说着“既然有包，就应该排队”，一边不耐地仔细检查。
排队的一个壮年男子终于难忍，呵斥着那个年轻人：“最讨厌你这样插队的！”
年轻人开始还能忍住斥责，但那壮年人又不停叨念，终于使他再也难抑。
年轻人脸红着说：“真是有急事……”
话未说完，壮年人已经再次怒喝：“这里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人着急吗？”说着，这人抓住年轻人的胳膊，再呵斥着，“好，不是着急吗？今天让你好好着急着急！”
孟浩心中对这样投机取巧，只想尽可能占一点点便宜的人，也很是不屑。
“如果能容忍的话，就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若是着急，就应该提前规划好。”孟浩一边走到闸门处，一边对那个年轻人不悦地说着。
年轻人正和壮年人纠缠，见到孟浩插嘴，更是恼怒。他不禁叫喊：“关你什么事？”
“跟我喊有用吗？”孟浩一边冷笑说着，还是忍下了心中不快，一边走向安检人员。
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出了意外而或许迟到，孟浩又不禁暗笑“真的如我这样也是耽误了，又能怎样？只好忍耐就是了。”
“手举起来。”安检员用麻木得毫无声调起伏的语气说。
孟浩不禁心生不悦：“这是要干什么？”
“乘车高峰期间。”安检员略作解释后，就不再发言。
他手持一柄长条状磁性探测器，一边在孟浩的身前身后来回舞动，一边仍是自语似的说着：“检查身上有无异常物品。”
孟浩心中恼怒地想“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人人过关必检，除了慨叹安检员勤于职守和暗责自己的焦躁之外，孟浩只得不再发牢骚。
“好了。”安检员轻推了一下孟浩，说罢又去“接待”下一位乘客。
孟浩虽然被他的淡漠无礼而惹恼，但见壮年人与那年轻人还在一旁争执不休，只好为急于赶赴约会而不得不忍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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