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周老板没想过进了教辅会看见刚好买了新教辅的小朋友坐在桌子旁做题。他会怀疑自己开的到底书店还是又开了一个教室，还是他从来就误解了书这个词语。但好在销售量提高了，孩子们买了很多教辅，也吃了很多蛋挞。胡晓新一天都浸润在书店里的牛奶味和蛋挞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烘焙店里工作呢。
“我还以为你在牛奶里泡澡了。”孟文玉说。
“今天我们的牛奶和蛋挞买的特别好，小孩特别多。”
周老板说这是复合型创业，现在餐饮业不好做，但人们还是最乐意在吃饭上花钱。所以大家都另辟蹊径，在特定的地点卖吃的。网吧里要买泡面，酒吧里要买果盘，电影院要买爆米花，书店要买蛋挞。谁不想在打游戏累时，喝酒累时，看电影看书累时吃点东西，反正就是不在餐馆里吃就是了。那么大一笔可观的利润，不要白不要。
像牛奶和蛋挞这样的食物容易上手，还有好闻的香味，比起地摊小吃更健康。家长们都不吝啬给小孩买点吃，周老板确实是很了解为人父母的心理。但最重要的还是终于小孩来店里待着了，营造出很适合自习的氛围。这能吸引更多的小孩，同龄永远是最大的消费力。忙碌的父母都愿意把小孩放店里一个下午，到晚饭点来接也很方便。大部分孩子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好不热闹。周老板也没想过自己这成了育儿所，但小孩闭上嘴看起来都挺乖的。只要他们不要弄脏那些免费的绘本，周老板还是很喜欢他们的。
但涌入的小孩还是打破了原来的生态平衡，光是清洗杯子和打扫蛋挞碎屑就够胡晓新花上一个小时了，她还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服务员还是书店店员。胡晓新还是喜欢之前那种书店快要倒闭的氛围，没有人进进出出，也不用跑这跑那。她今天已经认识了不下十张幼儿的脸，一个比一个白，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胖，度数也一个比一个深。
李佳佳也说只有开业那个月和今天景象差不多，算得上销量逆袭了。周老板说要请两人吃饭。胡晓新不想把自己的下班时间也变成职场，她本来要婉拒的。但周老板说就在门口旁边的饭店吃一顿就行了。三人只能围着一张油腻腻的桌前。胡晓新蒙头吃饭，李佳佳笑而不语，周老板大谈以后的改革规划，又把饭桌变成会议桌，整个饭店上上下下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胡晓新今天忙得晕头转向。胡晓新都没来得及告诉李佳佳她和孟文玉交往的事情，不过她也没想要故意瞒着，只是不喜欢把恋情广而告之。但孟文玉就不一样。他已经和陈镐真和高太翔炫耀自己有个可爱女朋友了。他本来还想和自己弟弟孟剑华说的，但想到他现在高三还是不想扰乱他的心智。孟文玉也不想这样的，但成绩差的人就是习惯把原因归结到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事情上，尤其会纠结于一些奇怪的运气上。他可不想听到孟剑华说这次测试没考好就因为听到哥哥交女朋友了。
孟文玉和陈镐真在店门口闲聊。
“你都有女朋友还要和我聊天？”
“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啊。”
“书店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吗？要不我也去试试。”
“我觉得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而且她应该有男朋友。”孟文玉不停摇头。
“难道我也要去相亲吗？你和高太翔怎么下手那么快。”陈镐真拿烟的手微微颤抖，他只觉得今天的风儿很是喧嚣。
“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恋爱啊，虽然我觉得你很需要社交。”
“为什么没有人透过我170的身高看到我的灵魂。”陈镐真又开始抱怨，“难道我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吗？连你都能找到。”
“那你自己可不可以放低对女性的外貌要求？”
“我已经很低了，是个适龄女生就行。”
“要不再低一点。”
“我觉得你只有两个选择。快乐地单身到老和悲伤地单身到老。”孟文玉说完就装帅地离开，只留下陈镐真独自凌乱。
孟文玉知道陈镐真真的是很喜欢女生，他就是想要通过爱别人来确定自己。高太翔眼中男女都一样，要是有个有钱的男生，孟文玉估计高太翔也会和他在一起。而孟文玉则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比他一个人好多了。三种不同的恋爱观导致了不同的结果。
陈镐真发现自己对于恋爱的勇气还没有八岁时多，他以为自己初二就170以后也会很高的，没想到连一厘米都没长哇。陈镐真慢慢看着与自己同龄的男生从矮他一个头变成了高他一个头，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想当年了他可是能骑摩托冲上去表白的人，现在连女生都不敢暗恋，怕伤害自己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他暗恋的女生不知道是不是下了什么魔咒，都把他当不会说话又矮个的胆小鬼。最后那些女生都找了个子最高的人在一起，只留下陈镐真一个人默默心碎。
陈镐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当上理发师的，他对头发也没有什么特殊情结。他反而挺厌恶理发店的，他不喜欢别人帮自己洗头，每次别人的手指碰到头皮时陈镐真都感觉头不是自己的了。自己的头被偷走了，领土被侵占了，主权被夺走了。直到理完发后好几天陈镐真才夺回自己的头。所以陈镐真从小就是自己剪头发的，他学会了如何操控一把剪刀剪出自己想要的发型。陈镐真也乐于花时间实验哪款发型适合自己，只是到后来发现杀马特发型还是在别人身上好玩，他就开始捣鼓别人，亲朋好友头上全都留下了陈镐真的痕迹。
陈镐真每天的生活就是盯着自己的“作品”在大街上窜过来窜过去。也许是从那刻开始他就想当理发师了。当你看到所有人都顶着你理的发型，总会有自己是造物主的错觉。
陈镐真的手很巧，他不仅帮别人理发，他也帮同学的芭比娃娃编头发。他一开始只会编些简单的发型，后来就编得越来越漂亮复杂，收到钱也越来越多。每天收到的零花钱支撑他去学习不同的发型，他基本上照着教程编过一遍就能记得。文艺汇演时他已经可以帮全体女生编发型了，没想到以前希望的亲密接触那么容易就实现了。
但他还有另一个愿望。他把赚的钱大部分花在买牛奶上了，结果还是没长高。他真的把牛奶当成水喝，除了多打点奶嗝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想想那时候陈镐真真的很简单，每天想的就是买什么口味的牛奶和编什么样的发型。
后来陈镐真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有了自己的固定顾客。理发师赶紧主动找陈镐真当学徒。陈镐真年轻力壮，把老板的活也抢了。老板每天坐着抽烟，和别人打打麻将就过去了。甚至有时候老板还要向陈镐真学习编发技巧，真的是剪头二十年梦回菜鸟时期。老板看他一个人也能撑起整家店，自己年纪也大了，就主动让贤，自己收收租就行了。
陈镐真逐渐发现人类和玩具之间的差别，人类不会像芭比娃娃一样长着同一样的脸，适合所有的发型。不同的脸型需要的发型也不大相同。陈镐真有很多回头客，但也有只剪一次就哭丧着脸的顾客。他们都是一脸吃惊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暗骂陈镐真。
陈镐真一开始也觉得很抱歉，但后来都习惯了。他真的很想对那些不满意的顾客说，头发和衣服一样，基础款才是最重要的。意思就是好看的人就是适合一切发型。倒也不是说难看的人没有选择发型的权力，只是为什么要用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做实验。有的人说自己剪个头发就大变样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脸有误解。他们愿意相信p图软件中自己的脸，为什么不能相信理发馆镜子里的脸。
说实话没有一个理发师的目的是剪完头让你觉得自己丑。理发师对比的只是你进门和出门的样子，他们有什么罪呢？陈镐真剪了那么头，看了那么多发型，却还是做不到让每个人满意。也有的顾客选好了发型，让陈镐真照着剪。在陈镐真尽力模仿后，他们还要说和上面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你自己不清楚吗？明明就是脸的问题。
当然陈镐真也能理解大家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漂亮的心理，他也努力地去实现了。陈镐真能做到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但起死回生还是太难了。不过陈镐真的天赋能让他开个有稳定收入的理发馆，他已经很开心了。
陈镐真自己回忆也觉得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他都没什么能说的。但那些经历早就藏在他的每一次剪发，每一次编发里了。
陈镐真站在风中，冻成塑像。陈镐真真的没想到陪伴自己最久的居然是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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