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一
卖早点包子的摊铺上白雾缭绕，一道柔弱的倩丽女子正与一个穿的跟花孔雀似的男子争执着。男子强硬地抓着她的手，女子挣脱不开，又气又羞，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周围的食客不忍心女子被辱，起身欲上前帮忙，不料一队侍卫横空插进来将想要帮忙的食客阻拦在外。见那群侍卫各个虎背熊腰，面容威严，众人纷纷叹气，摇首去做自己的事了。
卜陵光两人走过来便瞧见这一幕，女子被纨绔欺负的眼泪花花，可周围的人就像没看到一样，该干嘛干嘛。
这怎么能忍！卜陵光一拍掌，大喝:“住手！”
“哟！卜少爷，您怎么来了？”
“陵光哥哥——”
那纨绔瞥见王轻轻含情脉脉地望向卜陵光，心底好似被人喂了口狗屎，恶心的慌。到底是谁告诉他这附近有美人出没的？要是让他找出那个人，非得剥了他一层皮！
既是愤恨不已，纨绔故意捏了捏王轻轻柔软白嫩的手腕，双眼微眯。语气轻挑说:“卜少爷外出三年，不想忘记了自己曾和我们一样的身份，倒学了一身虚伪的本事。英雄救美，是打算让你身后的那个杀器救么？”
话音刚落，卜陵光脸黑的几欲滴水。双手负在背后，他大摇大摆地进了侍卫的包围圈，捏着折扇使劲地敲了下对方的脑袋。
“这云和城内最大的纨绔是谁？非我卜陵光莫属。”语调陡转讥讽道，“你算老几？吴涛。”
吴涛大怒，当即喝道:“还不动手！”
兵甲摩擦声急促而沉重，卜陵光环视一圈，大喊:“红豆！”
秦简早就紧绷起肌肉，蓄势待发，命令刚出口，但见她身影如魅地穿梭在侍卫中间，指法快的看不清楚。
侍卫们刚拔出刀剑便倒下了，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而秦简则功成身退，一脸淡漠地跃回了原地。
看来红豆的武技又有所精进。卜陵光垂眸敛去淡淡的自豪感，再抬眼时又恢复成一片沉寂。
他伸手牵住王轻轻的衣袖，突然宣布:“王轻轻是本少爷的未婚妻，你敢动她便是找死！今日算是给你一个警告！”
语罢，他低头对上王轻轻微睁大的瞳孔，笑着说:“怎么，可是吓到了？”
王轻轻白皙的脸蛋逐渐发烧，耳尖也是红通通的，他盯着那抹羞涩的红有些走神。
她推开卜陵光的手掌，满眼羞涩，娇嗔道:“你想的美，到处乱说话！哼——我懒的理你了。”
卜陵光回神，看着面前娇俏可人的女孩，心头却浮起一抹失望。
他眨了眨眼睫，追上已经逃走几步远的女孩，笑嘻嘻地说:“那你可得等着我的大雁啊！”
王轻轻跺了跺脚，逃远了。
秦简沉默地立在原地，看着两人嬉闹，整个人似乎与周围的世界相互隔绝，显得格格不入。
卜陵光一转身，她挺直如松的身影幻化成一道光，透过瞳孔斜射入他的心房，照映出满地的荒草。
与秦简那双平静深远的眼睛对视，他的心事便似妖怪在照妖镜下无从遁形，一点点显出原形。不知道为何，他有些心虚，于是他上前想要解释什么。
秦简从发呆中回神，正巧对上卜陵光那副纠结又害怕的表情，不明所以地开口:“少爷，你的事办完了？”
“什么事？”这下轮到卜陵光一头雾水。
“王姑娘呢？”
“走了。”
回到卜府后，卜陵光马不停蹄地赶到卜老爷的书房谈事。
秦简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着了。她还迷糊地记得，之前卜陵光对王轻轻说的话。
于是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红绸漫天，王轻轻嫁入卜府。然而在拜堂时，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批黑衣人，上百支羽箭齐发，欢声笑语的婚礼陡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在梦里，有一双眼一边流着血泪一边凝望着她，她似乎听见有人对她说:“快走！快走！”
“啊——”秦简猛然坐直身，双目睁大，眼神空洞地落在虚空。她喘了一口粗气，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再转头看向窗外，绯红的云霞氤氲在天际，像一束火红的卷翘尾羽，漂亮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做噩梦了？”
忽然，旁边响起一道含着担忧的询问，音色与梦里的那个声音很相似。
一双手伸来托住她的双颊，秦简侧首看向来人，嗯了声。
“什么梦？可以和我说吗？”
卜陵光坐上床沿，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睡出印子的脸蛋，忽然又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
那还用说！秦简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道:“我说不喜欢，少爷会照做吗？”
他微蹙眉，思索两秒，笑说:“我可以考虑一下。”
秦简偏过脑袋，勾唇笑了笑。
“呀！你刚才是不是笑我？”卜陵光腾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望着她。
她丝毫不怵地迎上他“凶恶”的目光，不可置否。
“我发现你只是面子上乖巧罢。”卜陵光噗的一笑，拂袖起身道，“快起来！本少爷有东西给你。”
“赏赐？”
“不是。”
散落的乌黑发丝半遮住眉眼，她眉梢微扬，继而身子灵巧地翻下床榻。
她轻轻地瞥来一眼，卜陵光自觉地走出房间并带上门板。
换好衣裳，用水盆里的清水洗完脸，她含糊地朝外喊了声:“好了。”
卜陵光推门而入。
秦简正对着一面椭圆形的铜镜梳发，听见脚步声，侧首。
卜陵光箭步上前。
她一侧眸，对上镜子中的那张俊脸，只见镜中人眉眼间晕染着忐忑的神情。
看他从宽大的袖中翻出一只镶金嵌玉的檀木盒子，打开金锁，取出一支莲花和叶形状的玉簪。那是一支翡翠玉簪，通体翠绿明媚，质地莹润细腻，观之清贵中不失优雅，雅致中又带有一丝可爱。
秦简瞧着玉簪微微愣神，待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看向卜陵光。
他看起来很紧张，不停地摩挲手指，但脊背却挺的笔直。忽然，卜陵光蹲下身子，猛地扑来环住她的腰身，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她。
“漂亮吗？我、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很适合你。”说着，他垂下眼眸，脸颊逐渐染红。他试探地说:“我给你戴上？”
“你到底怎么想的？”系统忽然开口。
心口充斥着一股被鹅绒毛填满的温暖感，像是饥饿已久的人第一次吃饱了热饭。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因为她还感觉到一丝不容忽视的涩，是酸是苦，一些不知名的东西熬成了一锅浓烈而味道古怪的中药汤，在她心底发酵。
她很坦诚地告诉系统:“我不知道。”
对上卜陵光满含希冀的眼神，秦简抿唇，舌尖抵住牙根，艰难地开口:“我、抱歉，我不能收。”
话音落下，那双盛满星光的明亮眼眸一寸寸黯淡下去。
卜陵光沉默了很久，闷声说:“哦，没事了。”
他随意地摆摆手，起身时却踉跄了下，脚步十分仓促，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等人消失在门口，秦简才如释重负地软倒在椅背上。
“为什么不答应他？那样说不定还能更好地净化目标对象。”
“这个——我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是真的喜欢，还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更何况，他现在与王轻轻纠缠不清，两人估计会成婚，我做不到仗着喜欢去插一脚。”
系统被她说的无言以对，不再劝她。
“那现在的任务怎么继续？”
“一步一步来吧，总会有机会的。”
说到做到，自那次明着拒绝了卜陵光，秦简便开始寻着各种理由避开与他直接接触。
最初几天，卜陵光只道是尴尬，直到后来才发觉不对劲。这个发现使他开始焦躁不安，即使陪着王轻轻他们游山玩水时，那道名为患得患失的阴影仍笼罩在他头顶上。
他总会不自觉地追寻一道身影，即使他明知她不在繁茂的树冠中，也不在房檐的角落里……那她到底去了哪里？
心头突然升起一股火气，卜陵光腾的从躺椅上弹起，噔噔踏下台阶大喊道:“红豆！”
一道玄色人影刷的落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他怒极而笑:“我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秦简无奈叹气，认真地望着青石砖道:“少爷叫我，我便会来。”
“哼——叫人备马，本少爷要去打大雁了。”他死死地盯着秦简，语气愤恨。
“是。”
秦简点了一匹温顺的小马驹，一辆马车和十几位佩刀侍卫，每个侍卫负着一只箭匣和长弓。
实际上，卜陵光打大雁的事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他甚至都爬不上温顺的小马驹背上的马鞍，更不用说拉开笨重的长弓。
他恼怒地踢了脚木凳，随后气定神闲地爬上马车:“驾车！”
车轮辚辚，驶出城门，队伍在城外游晃了一圈后停在溪边。卜陵光跳下马车，吩咐道:“你们谁射下的大雁品相最好，本少爷赏他十两黄金。”
侍卫们四散开去寻大雁的踪迹，独留下卜陵光沉着唇角站在原地。正准备回马车休息时，他突然唤道:“红豆？”
秦简从马车顶上的树枝跃下。
他抬头瞅了眼高高的树枝，近乎无理取闹地命令:“带我上去。”
侍卫们提着受伤的大雁回来，远远的望见，身穿绯红锦袍的少年靠在树干上呜呜地吹笛，乌黑的发束在风中飘扬，与碧绿的笛身交织成一卷苍茫的画作。
“少爷，回去了。”秦简守在大树下，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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